《元和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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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物语-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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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太惊讶地抬起头,“他跟著将军他们一起,怎麽会有危险呢?”
  
  幸村摇摇头,“世间的事变幻无常,你若是能帮他逃过这一劫,就是帮了真田一个大忙,也是替我弥补过错。我引他去见常高院原本是为了留线索给手冢,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被幸村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裕太想了想,问道“为什麽是我?”
  
  幸村轻轻一笑,指著蜷缩在膝盖上的黑猫,“看在喵先生的份上,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在久能山上待了近十天,不二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海堂的情况比较严重,伤口发炎恶化不说,又不肯好好安下心来养伤。
  
  也难怪他会觉得担忧。他们安身的这座久能山,就是当年安葬家康公的东照宫(1)所在,位於骏府城的眼皮子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类似这种安抚的话他每天都在海堂的耳朵旁边念。
  
  而另外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莫过於裕太,海堂对他的“前科”没齿难忘,要不是有伤在身,随时可能跳起来找他拼命。不二对裕太的出现完全没有可以解释的方法,只能说他救了他们一命,也算是功过相抵。
  
  “不二桑,我没办法离开这里去给藩主送信,委屈你再忍耐几天,还有,一定要小心他们。”海堂所指的“他们”,就是这几天来日日提供饭菜、药材和衣物,并且严密守卫在房屋四周的一群忍士。至於他们戒备的是追兵来袭还是不二跟海堂的逃脱,便不得而知了。
  
  不二笑著安慰,“就算是被软禁了,看样子目前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可是那个孩子他曾经……”
  
  “海堂,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等海堂喝过药昏昏沈沈地睡著,不二悄悄起身步入外廊。转眼到了七夕,漫山的浓绿像是化也化不开的彩墨。
  
  明朝离别後,相隔一年长。(2)
  
  有一年的七夕节,手冢在诗签上写了这样的句子。大石保留著江户人的喜欢,把瓜切七片,点七盏灯笼,聚集番士热热闹闹地夜宴。
  
  唇边现出淡得难以察觉的笑意,却终究还是没能停留住。
  
  好不容易离开了骏府城的高墙危耸,现在又被困进另一道无形的墙内。世子和真田应该已经到了京都,阿福夫人要是知道他还活著,不知会做何感想。想到这里,那天暗杀他们的武士众身上的家徽从眼前一晃而过。
  
  如此高位的旗本已经是超越了阿福夫人可以调动的权利,那麽是某个远在江户城里的上位也想要他的命麽?
  
  脚步声由远及近,裕太沈著脸拨开屋子周围的树丛走过来。与不二的视线撞了正著,他猛然止住脚步,两人隔了一片青草地相顾无言。
  
  不二弯起眼睛,“两天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我出去送信,顺便托人买了点东西。”裕太清清嗓子,“没事做就回去睡觉,老是站在那里吹风,要是再病倒的话又要麻烦别人下山给你买药。”
  
  “裕太,对不起。”
  
  “啊?”
  
  不二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裕太疑惑地走过来,脱下木屐光脚踩上走廊。刚走了几步就被一束伸展进屋檐下的枝叶扫到了额头。
  
  “那棵树很碍眼,再长下去叶子就要伸到屋子里去了。明天我让人砍了它!”这一株苦楝树就生长在屋子的西面,紧紧挨著廊柱。
  
  “长得好好地,如果现在砍去的话就没办法看到来年开花了。”
  
  “这种树还会开花?”裕太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看不二,“就算能开花,奇怪的树开出来的一定也是很奇怪的东西。”
  
  不二凝视著日光下互相纠缠的枝叶,影影重重,有细碎的光零散落下。他笑著,像八年前一样地笑著,清澈的眸里映出的时光汩汩流动。“你知道麽,这可是三藏法师晒过经文的树呢。”
  
  之後裕太没有再提过砍树的事。
  
  
  
  注:
  (1)德川家康在骏府城去世後,葬於久能山上的东照宫(位於今天的静冈市内)。後来德川秀忠又将父亲迁葬到了日光的东照宫。
  (2)出自《万叶集》。
  
  
  
  
  这天入夜後,晴空万里。不二爬上简舍房顶,坐在屋脊上脚踩著泥瓦片遥看星辰。裕太抱著一小坛清酒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一盏接著一盏。过去看别人用熏香占卜七夕这天的晴雨,只为了看到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会面。
  
  世界上仅存数日的生命、昼夜不歇急忙开放的故事,也有亘古长明的星星、一年只相会一夜的传说。到底哪一种才算是对得起时间的方式呢?
  
  他和裕太的时间也只剩短短的几日而已。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喝到兴浓处,裕太放下酒盏说道。
  
  “嗯。”
  
  “你不问我去哪里麽?”
  
  不二苦笑,“现在问你什麽,你也是不会老老实实回答我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江户去救观月桑。但是他一定不想看到我为了他去送死,当时我为了杀你吞下毒都被他数落了好几个月。他要我好好活著,在废墟里捡到我的时候就这样说的。”裕太每说一句,脸色黯然一分,最後他再次斟满酒碟,仰头灌下後,颊色尽褪成寂寥孤寒的青白。
  
  微颤的声音继续说道,“从他被捕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当忍者了。不想让他一个人去死,只要手里有了武器就想回去见他。结果到最後我只能坐在这里,连为他送行也办不到。”
  
  “裕太,我曾经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和你像这样坐在一起,你对我说话,讨论院子里的一棵树,一朵花,我们又像小时候一样。可是到头来,这些依旧只是妄想而已。时间不会倒退回去,你有你割舍不掉的人,我也是。所以一次就好,像这样的见面,哪怕一次我也很满足了。由美子姐姐要是看到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不二按住裕太的手,接过他的酒碟送到嘴边。
  
  苦涩而甘冽的滋味,呛出酸楚的鼻音,辣出眼角的泪光。可是今天的酒却意外地美味,好像他想要的滋味全部就在这小小一盏中。
  
  直到今天才算明白酒的味道,是不是太晚了一些呢,手冢?
  
  “你……对我的主人们来说,你好像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过几天就会有人来这里见你,虽然我不知道内情,总感觉会发生什麽重大的事件……”
  
  “裕太,今天晚上别说这些,为了我们各自想念的人,别说了……”双手捧著杯碟,将残留的酒液细细啜尽,不二眨了眨犯迷的眼,笑了。
  
  四散各处的人们,此时也在看著天空吧。
  
  菊丸的探亲假应该结束了,回到江户的他会像从前一样爬屋顶麽?连过节也要勤勤恳恳的大石会好好陪著他,不会让他孤单吧。
  
  远在佐云藩的乾先生和河村会一起喝酒吧,过去河村都会买不二喜欢的芥末饭团,他总是说不知道不二生日是几时所以没办法庆祝,只好把每次过节都当成生辰一样隆重。
  
  龙马就算在这样的时候也会待在道场里挥汗如雨,可怜的太一想必也只好跟著他。总算也有人作伴了。
  
  桃城不知又漂泊到哪里,也许早就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只要手冢一个指令,这孩子就不会片刻停下脚步。
  
  手冢……
  
  不二笑笑,他总会照顾好自己的。
  
  今晚的京都一定是很热闹的,鸭川上会放烟花吧。将军也许会在二条城的水庭边召集宴会,他又是肃穆黑装,桧扇翩飞,不动声色地担心著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又会出怎样的状况。
  
  伸手入怀,躺在手心里的护身符安好如初。即便在那天狼狈不堪的争斗中,也紧紧地跟随在他身边保护著他。呐,凤君,冥户桑带著你在岚山上看到的星光一定比这里要明亮吧。
  
  天下间又多少人正抬头仰望这样的星空,欢笑或者流著眼泪地。
  
  
  
  
  不二把头轻轻枕上裕太的肩膀上睡著了。
  
  天就要亮了,星子的光亮变得极浅。
  
  而那些往事也早已灰飞烟灭。
  
  
  
  三十七回  完




之三十八 弦上泪(前篇)
  
  
  
  为了避免偶尔不经意瞥见镜台上还放著珐琅梳和白发带,或是壁橱里层层叠叠未穿过的蓝色新衣,他总是在书房里彻夜彻夜地亮著灯。
  
  午夜时分陷入浅睡,恍惚中,那抹身影就站在竹帘边手捧著香炉熨蒸他的外衣。纤指葱葱,鬓颊岚烟轻绕,那双眸在氤氲的香气里弯成细细的波光。他翻身醒来,张口唤他的名字,只有敞廊上的清风带响铃音,也吹散了满室的残温。
  
  盂兰节过罢,天气就一天凉似一天。
  
  
  
  
  启程上洛三个月後的七月十三日,家光在父亲以及随行大名们的陪同之下接过後水尾天皇的御笔敕封,任从二位内大臣。回到江户城,身穿朝服的新任征夷大将军当著父亲和幕臣的面,一句:“吾为与生俱来之将军”,就此开启了江户时代的新篇章。
  
  “上样他……还真敢说啊。”土井利胜对著身边的人苦笑。
  
  “啊。”
  
  “家康公要是还在世不知该有多欣慰。与大御所(1)比起来,居然是内向任性的上样更得他真传。”
  
  廊上清风稍歇,一柄蝠扇淡摇。“从某些方面来说,上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土井点头表示赞同。
  
  现今各地的藩主大名们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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