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贾政也挺没意思的,有心舍了赵氏又放不下她的妖饶婉转,着实纠结。
“这事我知道了,让你媳妇好好办,去吧。”抬手将贾政打发出去。
等儿子走了,贾母转过头来打量起自己庞大的丫头群,贾环虽是个庶子,但也是她的孙子,看着虽呆了些却难得老实和善本分知足,好生教养了日后也堪为宝玉的膀臂。这样侍候的人就更不能马虎了,贴身大丫头需得是她这边的人才好。一方面是看着他不给宝玉添祸,一边也是要他以后跟自己一条心。
既指丫头就不能单单只给环儿,宝玉身边也得有些个尽心的才好。再者她身边的丫头也都大了,很应该换一换才是,好在前儿新提上来的二等丫头好些都不错,她得好好挑一挑好是。
见贾母陷入沉思,孩子们都不好打扰,也跟着不作声。宝玉、惜春和湘云还好,惜春太小,听说贾环受了伤只着实,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探望的时候。湘云向来看不上呆呆的贾环,只惊了一下就撩到一旁。宝玉更是只在心头过一下就完了,他是个只怜眼前人的东西,没看到的只当没发生过,对姐妹们都如此了,何况贾环。
探春坐在那里越想越不自在,她在吃饭前就听说赵姨娘又闹起来,本没好气,要不是贾母在场都有心摔筷子不吃饭了,后又听见贾环又被打了更觉没意思,心道母亲和弟弟都是来讨债的,从早到晚的变着法让她丢脸,这日子有什么过头,还不如死了算了。话说探春小妹妹,轻生是不对的。
迎春却心里发凉,老太太知道环儿血流不止却一声表示都没有,甚至连现在如何了都没问一句,可见这个孙子在她心中的分量。她也一样是庶出,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却不过是个逗趣的,老太太如此冷情,只宝玉是命,父母指望不上,兄嫂更别提了,她这辈子……唉!罢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几人各怀心思,也没像往常那般说笑,只再坐坐就散了。贾母洗漱已毕倚在榻上,仔细盘算着指如何指丫头。
宝玉那边可人年纪到了,明儿叫她老子娘来指个人也就完了。媚人虽伶俐却是王夫人那边选出来的人,贾母断不能让她跟宝玉太过亲近,宝玉的贴身大丫头一定得是她的人才放心。
想来想去贾母想到了珍珠,珍珠提二等也有两年了,本性纯良克尽职任,是个心里有主子的孩子,近年来服侍湘云也周全,年纪只比宝玉大两岁,再提一级指给宝玉正合适。至于湘云那边,把二等丫头喜鹊提成一等指给她也就是了。
环儿那边更好办,二等的云雀向来机灵有成算,是个能拿捏得住人的,将她提一级给环儿当大丫头,岳嬷嬷的女儿叫云初的提成二等,再加上他原来的粗使丫头五个也尽够了,再指四个上夜的婆子。他一个庶子,一个奶娘七个丫头并六个婆子还想怎样。对了,还得再指四个小厮,一块给他配齐了省得麻烦。
贾母这边想好了对两个孙子的安排,睡得踏实,正院那边却陷入悲喜两重天的境地。
王夫人以一副慈母情怀留住了贾政,心里把受伤的贾环夸了又夸,自觉小短命鬼真是自己的福星,赵氏禁足期间她正好趁机笼络老爷。
禁足的赵姨娘本以为自己够悲惨了,在听说儿子要被带离她身边时差点冲进去跟王夫人拼命,得知连老爷都同意之后更是晴天霹雳一般将她霹傻了。贾环是谁?她下辈子的指望,没了他拿什么跟王夫人争宠,老爷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啊,呜呜呜……
比赵姨娘被霹得更狠的是岳嬷嬷,她娘家爹生病了,本想着赵姨娘刚被解禁没几天,短时间应该不会再磋磨哥儿才是,没想到晚间就听到哥儿被打折了胳膊血流如注的消息。岳嬷嬷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爬在地上,缓过来后推开扶着自己的大哥带着云初含泪向正院狂奔,哥儿要是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呜呜呜……
“哥儿,你可还好?”岳嬷嬷进了屋就扑到贾环床前,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心尖子,生怕漏下一点不妥当。
“呵呵,奶娘吃过晚饭了没?”贾环晚饭后吃过药就将王夫人留下服侍他的丫头恭送了出去,屋里没外人,也不再掩饰开心的表情,眼角瞄到跑得上不来气的云初拿起杯子倒茶的动作,笑道:“跑得这个样不要马上喝茶,你缓缓呢。”
“哥儿……”岳嬷嬷不满贾环的敷衍,无奈道。
“没事,只流了点血。不过是太太借题发挥而已,如今老爷已经同意我挪院子了,也算是求仁得仁。”贾环抬起小手贴在岳嬷嬷粗糙的脸上,温柔的笑着。
离了这院,他们主仆就不必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在贾府这个泥潭里,他总算为自己和疼爱他的人争得了一席喘息之地。
10招笑
王夫人在有了分开赵姨娘和贾环的想法之后就为贾环找了个可心的院子,应该说是可她心的院子。
轻风院处于内宅东南角,荣国府内外花园交接之地,往西走不远是贾政的内书房梦坡斋,东边的一个小角门可通到外院花园,再往南就是贾赦院子的北墙了。
此处正是外院的人进不来,内宅的人不敢去的地方,至少贾宝玉是绝对不会来的,他拒绝与任何有关贾政的事物接触。花园之中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碧盖凌波,翠竹亭亭,奇山怪古目不暇接,按理说最是个清幽怡静之地,却又为何能留到贾环来捡这个便宜呢,此事只怕要追溯到第一代荣国公贾源那里了。
贾源,也就是贾代善的亲爹,现今老太太的公爹,贾赦贾政的祖父。他当初可不只贾代善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庶子,自小聪颖非常最喜读书。贾家虽自称什么诗书汉墨之族,但私低下谁不知道不过是个泥腿子丘巴出身,就算做了国公爷也改不了在真正诗书之族面前的心虚气短,贾源做梦都想摆脱傻大黑粗的帽子。
嫡子贾代善和他一样是个见了书本就头疼的货色,故而能读书的庶子就成了他的心头好,爱得眼珠子似的。在庶子六岁那年特地在正院内书房的东边给他盖了个精致的小院,打算放在身边教养,哪成想这么个聪明的孩子却是个福薄的,没两年就死在了轻风院里。
死了人的院子不是没人住,像贾源的夫人就死在了荣庆堂,老太太还不是拾掇拾掇高高兴兴的搬了进去。主要是大家都在传那个院子不干净,原本白白胖胖挺健康的哥儿,只搬进去没几个月就变得病殃殃的,不到八岁就死了。甚至还有人声称半夜打那儿走听到过哭声,至此再没人敢晚上打那过了,好好一个院子就这么荒芜下来,直到王夫人给贾环挑院子时才想起来。
王夫人越想越觉得再没比这更好的去处了,轻风院当初盖得精致华美,五六十年过去依然结实秀丽,只粉刷一下即可入住。最妙的是它的不干净贾政半点未闻,小短命鬼是死是活都牵扯不到她身上,至于老太太那里。只要不提轻风院的名字,她肯定不会在意小短命鬼的院子在哪个,大不了让他自己改个名字罢了。
至于赵氏将干不干净之类的闹到贾政那里去,只当做不知道就完了,她个当家太太难道还要跟下人打听闲言碎语去么,老爷最好面子不过,只一句子不语乱神怪力就能把赵氏打发了。
王夫人越想越得意,第二天就指派人手收拾院子,打算先将屋子修整好再拾掇院子,她这辈子办事都没这么爽利过,争取在半个月之内将贾环塞进去,到时赵姨娘再想闹,已经晚了。
三天后,轻风院的正房已经收拾齐整,王夫人牵着已经起身的贾环去看院子,即是他的屋子当然要争求一下本人的意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正房后院的东角门向东南行至轻风院,贾环穿得像个球,在衰草寒烟中远远看见前方竹林掩映下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环儿看,那就是你以后的院子,离正房和老爷的内书房很近,以后有什么不明白都可以来问老爷。”王夫人点点前面的小院,一脸慈爱的对贾环笑道,“今儿带你来看看院子,你喜欢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
“嗯,太太最好了。”贾环一脸惊喜,仰着小脸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们太太就是慈悲,将三少爷照顾得多好,可恨赵姨娘将三爷折磨成什么样了。”与王夫人焦不离孟的周瑞家的接口道,话里话外强调王夫人的好顺带挑拨贾环与赵姨娘。
贾环配合的收起笑容垂下小脸,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却大翻白眼,慈悲的人会给人挑凶宅住?当他是小孩子就好骗么,也不想想岳嬷嬷家里人口虽少些,毕竟是世仆,这府里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不过宅子不干净的说法他是不信的,左右不过是当初那个庶子自己找死罢了,一个越过嫡子被老爷爱如珍宝的庶子?嫡母能容得下才怪呢,当家太太想让个小孩子消失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说院子不干净不过是为了往外摘清自己的罢了。如果他看不清形势与贾宝玉争宠,这个院子只怕会接着不干净下去。
“周瑞家的,说这些做什么?环哥儿才喜欢一点。”王夫人嗔道。
“奴才该死了,三爷喜欢什么只管说,就当奴才给三爷赔罪了可好?”周瑞家的作势打了自己一下,嘻笑着对贾环说道。
“不敢不敢,哪敢让周姐姐给我赔不是。”贾环连连摆小手。
一行人说笑着走到轻风院的正门,右边摆着一块卧石,上书轻风院几个大字,两扇朱红的小月门,门楣上以同样的字迹也写着轻风院,左右门柱上却无对帘。进了月门石板路直通一间小小的厅堂,路的左右被细竹挤得密密扎扎,穿过厅堂正院里的竹子更粗更密直逼近正房窗下,两边抄手游廊、东耳房和西厢房影影绰绰的都有点看不清了,除了当中的甬道再无下脚的地方,把天色都掩得昏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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