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
比赛的过程有些出乎沈乔欢的意料。她本以为两人至少应该你来我往过个七八百招才分出胜负，却没想到比赛几乎是一边倒的向着汤慕白的方向偏倒。虽然汤慕白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近过赵雅姑娘二尺以内，最终她仍是用自己的剑轻轻抵上了赵姑娘的腰间。沈乔欢不由又是一阵扼腕叹息。
“赵姑娘，”汤慕白面无表情，长剑轻轻抵上赵雅的腰间，开口道：“承让了。”
“看来这个小哥的确没有让我们失望呢，”看台上，本应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丞相大人顾宁身着太监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言歆的身边，对着言歆笑得满脸谄媚道，“那个叫做赵雅的姑娘其实也是很厉害的呢……果然不愧是公主殿下看中的驸马啊！”
言歆高高倚坐在紫金行辇上，听闻此言轻轻瞥了顾宁一眼懒得理她，视线又悠悠地飘开，状似无意实则别有用心地在偌大的校场中搜寻着某个矮小（沈乔欢：……）的身影。
啧，脑子不好使，逃得倒是灵活。
其实方才那一眼认出找了十年都杳无音讯的沈小乔，公主大人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沈小乔会不会不知道，现在这个九公主就是当年住在她家的言家小小姐；可是等她一看到沈小乔刻意低下的头，以及无论如何都不肯朝她这个方向看一眼的行为，她就可以百分之九十的笃定——这只乌龟也已经认出了她来。
性格还算温和的公主大人有一块逆鳞。
她不允许任何人耍弄于她。
如果沈乔欢的演技哪怕稍微那么逼真一点点，假装真的没有认出公主殿下来，因着心里这么多年来的那丝愧疚，善解人意的公主殿下都会在心里默默地为她开脱。
可是沈乔欢的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浮夸到，让公主大人不得不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被这个比自己小上五岁的“阿姨”给耍弄了。
沈小乔，你真是好得很呐。
顾宁见识过公主各种各样不带重复的笑，可这回，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大人露出这种只要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打哆嗦的可怕的笑。
呃，她，她还是看比赛吧。
汤慕白发誓，她的剑抵着赵姑娘腰的时候，她真的没有使上任何力气。
至于为什么赵雅姑娘的腰带会恰好在那一瞬间断掉——
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啊啊啊！
可是在现场观众雪亮的眼光中看来，那就是登徒子大色…魔汤慕白丧心病狂地当着整个校场人们的面，将纯真可爱手无缚鸡之力孱弱的赵雅姑娘的腰带给挑断了。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慢动作回放。
断掉的腰带缓缓的，缓缓地，如同被抛弃一样，掉落在地。
往上一看——
只见被解开的上衣缓缓地，缓缓地，如同被揭开的符咒一般，敞开……
敞开之后……有什么东西……
有拖家带口来观摩比赛的少妇们，一边闭上自己的眼，一只手拼命遮住丈夫的眼睛，另外一只手忙着挡着儿子的眼睛。
掉在了地上……
掉在了地上？！
只见直到腰带散开之时都还嘻嘻笑着的赵雅姑娘，突然之间痛苦失声——
“小雅的鸡腿啊——！”
原来，赵姑娘为了防止自己中途饿晕，特意把用纸袋包着的鸡腿夹在了腰间。因为她瘦，是以就算绑了块鸡腿，外人也看不出丝毫臃肿。
全场观众为之寂静无声。
以为闯下弥天大祸的汤慕白慌忙走近，扶住哭得肝肠寸断的赵姑娘，满心愧疚地安慰道：“十分抱歉……赵姑娘，在下并非有意而为……在下买十只鸡腿赔给姑娘好不好？”
赵姑娘的大哭渐渐变成了抽泣。
看起来还是很有男子汉担当的汤慕白扶着赵姑娘走下台——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接近赵姑娘就开始发病的事情——其实心里依旧还是愧疚非常，但她又想起圣人的教诲，便多嘴说了一句：“赵姑娘，恕在下多嘴，圣人曾说过，若要成就大任，必先‘饿其体肤’，在下一直以来秉承此言未敢相望。在下并不觉得鸡腿有何益处……所以在下劝赵姑娘还是……”
赵姑娘的抽泣重新变成了大哭。
汤慕白：“……”
残局被收拾干净，最振奋人心的决赛终于开始。
沈乔欢被刚才那场闹剧弄得完全没有看下去的心情了。混沌之间只听见有人在报幕：
“……将在汤慕白和陈贤侠士之间产生！”
陈贤，这个名字好耳熟哦。
陈贤？！
沈乔欢眼睛瞪大如牛，视线钉在场中央那个头披斗笠的男人身上，恨不能把他盯出一个大洞出来。
完了完了，这身材，这身高，这气质……
绝对就是前一晚上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自己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陈贤大叔啊！
他想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想在这里直接把皇帝给杀了吗？他是不是疯了？！
沈乔欢几乎都要在原地暴走了。她近乎绝望地看着那个斗笠男，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陈贤叔叔真的只是来考取武状元而不是来砍下大齐皇帝的头的……
事实果然按着与沈乔欢祈祷完全相反的方向进行着。
报幕声音甫一落下，原本在场中央和汤慕白好好相对站着的斗笠男子，突然之间拔剑飞身而起，直接朝着大齐皇帝的方向施展轻功飞去！
几乎是在他飞起的同时，另外两道身影也随之而起。
一道身影是不明就里的汤慕白。她只是以为这个对手想要和她在空中比试，才施展轻功追上去的。
另外一道则是几近晕厥的沈乔欢。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使出轻功，不求能够阻止飞速前进的陈贤，只求可以趁着无人反应过来之时劫着一个皇亲国戚，以求能让陈贤全身而退。
至于能劫持到哪个皇亲国戚，那完全是看她的人品了——谁让她轻功稀烂，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飞行方向呢。
无论如何，陈贤是她如今唯一的父辈了。她不可以眼睁睁地看他送死。
……看呐，她是多么急中生智英明神武大义凛然啊！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只听得前方的斗笠男子嘶哑的声音自斗笠之中传出：
“齐豫！你二十年前杀我妻儿灭我天池阁上下五百口人，如今，我黄坚要你血债血偿！”
等等。
这个声音……明明不是陈叔的声音啊。
黄坚……黄坚是谁啊？
电光火石之间，还吃力地飞在空中的沈乔欢猛然醒悟——
陈贤，好像是这个人的化名……
她好像，认错人了……
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微笑着的公主的脸，满心满心的只剩下绝望。
她要怎么向威严的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解释自己这个天大的乌龙啊……
☆、第27章 被公主殿下看上之人的后果是什么呢？（4）
黄坚轻功了得，直到在他落于皇帝身前之时，场内的大部分人们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侍卫们行动稍稍迟缓了一步，虽然精神矍铄奈何年事已高的皇帝陛下闪避不及，黄坚的剑已经逼上他的脖颈。与此同时，几乎就在黄坚落于看台的那一瞬，自观众席四方又飞出数十道身影，正是黄坚所聚集的反齐侠士们，俱都是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寂静无声之中，不知是哪位反应最快的太监大人用尖细的嗓音颤抖着喊了一句：
“来人——！有刺客——！”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刺客们和侍卫们混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胡乱瞎砍；不明就里的观众们乱作一团，如潮水一般纷纷涌向校场内唯一的出口。
汤慕白跟在黄坚的身后，正觉得奇怪，就听到有人来了这么一句“抓刺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对手是要来杀皇帝陛下的反贼。出于一颗精忠报国的赤子之心，汤慕白运气提前紧赶两步，一剑刺向背对着她，正意图砍下皇帝头颅的黄坚，朗声道：
“逆贼，看剑！”
黄坚感觉身后剑气，慌忙躲闪，手中之剑不由一偏，将将擦过皇帝的脖颈，血流如注。
黄坚足尖一点于空中扭身回头一瞧，见正是汤慕白，不由冷笑道：“小子，你可知道，你所效忠的这位大齐狗皇帝，究竟是何种凶残暴虐冷酷无情之人么？而今我黄坚杀了他，”他一脚踹开身旁意图偷袭的某侍卫，“正是替天行道！倘若你阻拦于我，便是逆天而行！”
汤慕白看向一边跌落在地血流如注的皇上，并不为黄坚所动，沉声道：“在下自小听从圣人所言，报效天子、精忠为国，未敢相忘。如今前辈意图弑君谋反，已是大逆不道之行，依圣人所言，在下活捉于你，方为替天行道。在下敬重黄前辈侠肝义胆，必会向陛下为前辈求情，留下一具全尸！”
黄坚冷笑一声不做多言，提剑迎上汤慕白，两人于空中缠斗在一起。
以上这一切都不过是几个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
几个眨眼之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有限，简短到，以沈乔欢那及其缓慢的飞行速度，此时仍然在空中飘荡而没有落地。
她看见她的面前，那些侍卫们手里高举着亮闪闪锋利利的大刀，满脸狰狞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只待可恶的“刺客”沈乔欢飞过来，他们便要用手上削铁如泥的官刀把她戳成蜂窝煤。
开玩笑，她毒仙沈乔欢会怕这些虾兵蟹将？沈乔欢手里拽紧一把毒粉，准备一把洒出，让这些不自量力居然想要杀了她的路人甲们尝尝她“毒仙”的厉害。
可是……沈乔欢瞧见侍卫人墙之后冷冷笑着注视着她的言歆，又默默地把毒粉收回去了。
……毒粉什么的可是不长眼睛的，还是不要伤及无辜的好。
沈乔欢原本飞在空中就已经是极限了，在经过这么一折腾，她顿时觉得内力不济，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啊……没有了小雅的保护，她果真就要因着武功稀烂而命丧于此么？从空中摔下去可是死的很难看的啊……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