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怜，渚立即像只活泼的小蜜蜂黏了过去。
“小怜要是肯听我的话，一定能赢过那家伙的。”
“不要！谁要穿那种见不得人的三角泳裤啊！”
将平时不离身的眼镜戴上，怜苦着一张脸嚷嚷道。
见状，真琴不由得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算起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有见到渚和怜了。原本就不是同年级再加上专业相差很大，如果不刻意约定时间他很难仅靠偶然与这两个人碰面。以前在高中时他们同为游泳部的部员，每天形影不离已经成为了习惯，但是在上了大学后，由于遥决定不再游泳，他也就没有参加游泳部，虽然渚和怜多次来邀请可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他，想和遥一起游泳。
即便对游泳本身也是充满兴趣的，但没有遥在的话，总觉得少了什么，带着那样的空虚感，就算加入游泳部恐怕也游不出什么好成绩。
“马上就要到小真了呢！小真加油噢！”
握着拳头做出加油的手势，真琴被渚这么一鼓励反而有些紧张。自从进入大学他已经有一年没游仰泳了，不晓得这次作为友情帮忙的替补能游到什么程度。
“真琴前辈一定没问题的！”
怜推着眼镜说道，声音相当坚定。
“嗯！我会尽力而为的。”
一边说真琴一边做起准备运动来，眼睛不经意望向旁边的泳池，清澈见底的湛蓝色的水在碧绿的瞳仁里温柔地上下起伏着。
这水，让他想起了遥。
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遥对水和游泳有多排斥的他，没有跟遥提起他要代替因病住院的游泳部部员参加练习赛的事。虽说真的非常希望比赛时遥能在旁边为他加油，但与此同时他又非常惧怕这样会令遥想起和凛一同游泳时的情景。
最终，权衡利弊，真琴打消了将这件事告诉遥的打算。
“说起来，遥前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这么喜欢游泳的遥前辈……”
耳朵动了一下，怜的话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那个……”
“该不会……”
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渚思索片刻突然大叫一声：“是失恋！”
“咳！咳咳！”
嗓子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琴咳个不停。
“怎么了，小真？”
“真琴前辈不要紧吧？”
见渚和怜都一副担心的样子，真琴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渚真是猜的好准啊……
哪怕知道那不过是一句随口说出的玩笑话，可他还是被吓得不轻。要是渚和怜知道遥向凛告白却被拒绝了一定会发生不得了的大事的。
清了清嗓子，就在这时，一声哨响尖锐地刺进了耳朵里。
“比赛要开始了呢……”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集中精神比赛。真琴这样对自己说道，用力拍了拍脸颊。
“小真Fighting——”
“真琴前辈加油！”
身后传来后援团——渚和怜的加油打气声，真琴顿时安心不少。转身向后方挥了挥手，他在转回身的同时戴上了泳镜，像招牌一样的和善笑容眨眼间不见了踪影，现在的真琴，表情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
手机震动声传来，在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画室里就算再细微的震动也会像地震一样鲜明。
正在聚精会神画着抽象画的遥蹙了蹙眉，犹豫了半秒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谁啊，这个时间……
拿过手机点开屏幕一看，是一条短信。
“渚发来的么……”
遥自言自语，清澈的蓝瞳在读完短信内容后稍稍睁大。
“真琴……在比赛仰泳……”
胸腔里好像一下子灌进了水，掀起一阵不知名的骚动，在这条短信中，不止真琴的名字吸引了遥的目光，还有游泳……
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令人心情愉快的水的亮蓝色，遥渐渐闭上眼，一种整个身心都浸泡在水中的错觉令他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果然……我还是……
想说自己果然还是喜欢水，但又不愿承认，想说自己果然还是喜欢游泳，但又不敢去游。
遥觉得，自己真是个软弱的家伙。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遥急忙睁开眼，点开短信——
“快点来！”
——短信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难道……是真琴发生了什么事吗？
眉眼下意识皱紧，在遥的记忆中渚很少会使用如此紧张的语气。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连画具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这样攥着手机匆匆忙忙跑出了画室。
好累……
莫名的压力在胸口汇聚，真琴觉得呼吸困难。
难道这就是一年的空白所带来的后遗症吗？还是说，这是对抛弃了仰泳的他的报复？
两条拼命打击水花的手臂失去知觉一般，变得沉重又麻痹，好似绑了两块铅，很容易坠入水中，但却很难再抬起。
肩膀的肌肉以及大臂异常酸疼，在与耳郭擦过的时候这种痛感更加鲜明。喙肩韧带的每次拉伸都像是一种酷刑，折磨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真琴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如果在这里放弃，他一定会被对手拉的很远，远到他再也无法追平。可是，就算主观上不想放弃，严重缺乏练习的身体也跟不上最初的快节奏。
200米仰泳的这最后50米——真琴仿佛看到了，自己将在这最后的50米里落败的模样。
不想输……不想输……不想输！
岸上，渚和怜一定在拼命为自己加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同伴，他也不能放弃！
意志力在支撑着真琴，然而不断击打着水面的手臂和脚却不听使唤，擅自减慢了速度——
真琴，被对手反超了。
“讨厌！小真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渚在岸上急得乱蹦，一副恨不得亲自跳下水去帮真琴的架势。
“真琴前辈加油——”
双手放在嘴边，怜也在扯着脖子高呼。
“真琴！”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叫喊自后方响起，渚和怜一齐扭头。
“小遥！”
“遥前辈！”
气喘吁吁的遥还没等开口说话便被渚和怜一左一右拉住了。
“好久不见了遥前辈。”
怜一边和遥打着招呼，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泳池边。
“快，小遥，我们来为小真加油！”
闻言，遥的目光向正展开激烈角逐的泳池里看去——
真琴已经被对手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真琴……”
心脏突然像被花茎的刺扎到似的，遥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头。
如果、如果是高中时期的真琴的话，一定不会被反超的如此厉害，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练习的关系……
遥暗自分析着真琴落后的原因。
最初，进入大学之后他以为真琴会像渚和怜那样加入游泳部，可真琴却说对游泳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所以放弃了。然而，看着真琴即便被甩得远远的却依然不肯认输的样子，突然间他明白过来——
真琴不再游泳，是因为他！
不知怎么遥突然很生自己的气，用力咬咬牙，在渚和怜惊讶的目光中他一个箭步跑到了出发台上。
腹部因深吸气而收紧，胸腔渐渐提高，遥无视在后方阻止他的裁判员，双眸直视水中那个仍在拼搏的身影，缓缓张开嘴——
“真琴——加油——”
第9章 08
08
遥！
被泳镜遮住的眼睛骤然瞪圆。即便身处水中，即便手臂激起的水花堵住了耳朵，可真琴依然清清楚楚听到了遥的声音——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遥的声音，为他加油的声音。
动力，对一名选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特别是在比赛中。
遥，来看他的比赛了！
对真琴来说，只是这样便足以点燃心底对胜利绝对的的渴望，哪怕手臂因此而断掉也在所不惜——灵魂和生命，仿佛正是为了这一刻而烧尽的。
说起来，意志力这种东西听起来是蛮玄乎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实实在在影响着一个人的身体。就像暗示，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做出强烈的暗示那么这暗示成真的可能性便会无限接近于百分之一百，这是有科学根据的。
因此，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轻言放弃，这样的宣言并非说着好听——
正在一点点缩短的距离，便是证据。
“啊！！小真，小真——”
看出真琴正在奋起直追，渚激动得拉着怜的手甩来甩去。
“真琴……”
被气冲冲的裁判赶下出发台的遥，在回头望向水中的同时，禁不住唤了一声真琴的名字。
真琴，在努力。
越来越快的速度告诉他，真琴在为了他而努力着。
水，变热了……真琴不知道是午后的阳光令水升温还是自己的体温传染了水的关系，挥不去的热量炙烤着身体。
怎样才能变得更快？更快！更快！
虽然全身心都投入比赛之中，但真琴还是有思考的余地，他很清楚，自己被对手拉的很远，远到就算拼命都未必追的平。
这个时候，如果是遥的话，会怎么做呢？
不由自主地自我询问，真琴用不上一秒钟的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不要反抗水，而是接受它，不要否定水，而是相信它！”
没错，遥的话一定会这样说。因为遥，对水充满信赖。
而真琴，虽然做不到那样无条件地信赖水，但是他相信遥！
“小真小真加油——”
“真琴前辈Fight——”
回到扯着脖子为真琴加油的渚和怜身边，遥虽然没有开口加油，但心中却一直为真琴捏着一把汗。
加油、真琴！
眼看着终点近在眼前，真琴和对手都在全力冲刺。
“追上了追上了！”
伴随着渚兴高采烈的叫声，遥看到真琴渐渐和对手并驾齐驱，然而终点和他们也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距离。
嘟——
一声哨响，刺破了笼罩在泳池上空的激烈氛围。
“呼！”
水面掀起一朵绚烂的水花，真琴钻出头来，摘掉泳镜，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真！”
“真琴前辈！”
渚和怜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而被簇拥在中间的遥，沉默着向他送上了一抹微笑。遥平日里微笑的时候并不多，而当遥微笑时，就一定非常好看。
“辛苦了，真琴。”
“遥……”
疲惫一瞬间消散，真琴现在有种吃到了薄荷糖的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对了，结果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渚和怜遗憾地别开视线，紧接着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样啊……还是输了么……
虽然并不出乎意料，但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