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刚一进京,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十里亭。这是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绢帔篷革,雕龙凤,华贵夺日。不管车辆、衡、驭、辕、挽、轸、毂、辐,都漆金镶银,灿丽非凡。冷血叹了一口气,他当然听说了这位朝廷新贵方小侯爷,只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了自己。
帘子轻柔华美,帘子一掀,一位风神如玉的公子下了车。他笑得一脸谦和,“冷四爷”,方应看拱手为礼。冷血一见他这江湖的礼数,对他不免生了几分好感,也跳下了马,“小侯爷不知有何指教?”
方应看拿出一封公文递给冷血,“冷大人一路辛苦,应看奉旨将人犯移送刑部,这是条令,请冷大人过目。”冷血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自然知道是蔡京搞得鬼,但是这个方应看做事滴水不漏,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不交人。
这个白衣美少年此时离他更近了,脸上甚至带着一点歉意,等着他将囚车交给他。
冷血在狼窝里长大,自幼就本能地排斥别人靠近自己,于是向后退出半步,谁知踩到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土坑,冷血大惊,以为是这位小侯爷布下了什么陷阱,当即往前一冲,回身一剑,一攻一守,谁知背后只是一个小土坑,什么也没有。他这一攻一守,反而使得自己失去了平衡,而方应看猝然间见冷血出招,想也没想就弯腰,打算躲过剑光,同时一脚踢出,准备迎接对手的下一招。谁知冷血一见不是陷阱,立刻收招,两人本来就站在山坡边缘,在这一瞬间撞在一起,滚下山坡。
冷血怀里突然撞进一个温暖且带着一丝冷香的身体,他立刻将自己那把无鞘的剑收了回去,免得误伤了这个白衣王侯。两人都是一流高手,立刻因为一个小土坑摔得狼狈不堪,躺在草丛里,想起刚才的场景,方应看和冷血相对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够了之后,冷血戳了戳还趴在自己身上的方应看,“起来,干嘛还赖在我身上。”小侯爷玉冠已经在滚下山坡时摔落,万千青丝倾泻在铁手的衣襟上,精致的侧脸上眼睫微微闪动,似一只扑飞的蝶,白色金纹衣领下,白玉一般的颈项勾出明丽的线条,铁手觉得有一股嗜血的冲动,让他突然很想在这白玉般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冷血心里涌上一丝迷惘混乱,他连忙坐起身来,谁知方应看此时刚发现自己的玉冠,正要伸手去捡,这时候冷血猛然起身,方应看的唇一下子就触到了冷血的唇上,冷血仿佛被针刺到一样,跳起来就跑,连人犯也不要了,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方应看费力的爬起来,将自己的仪容收拾齐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唇,突然勾出一丝邪魅的笑意,“想不到四大名捕的冷血也不比追命跑得慢嘛。”
山坡上的八大刀王大惊失色,眼看两人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正要下来帮忙群殴冷血,方应看已经一个飞跃,身法轻灵之极,如一根羽毛,翩然落在了马车前。“走吧。”方应看钻进了马车,他的头发,还是有点乱。
咸月饼
冷血回到六扇门的时候,发现无情已经在等着他。
冷血对这个大师兄总有种敬畏,这个孱弱的身体里却有着比钢铁还要强韧的意志,虽然年轻,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度。
“王七被神通侯带走了?”无情看着冷血,“方应看怎么会插手这个案子?”后者抱着手,冷然道:“这个人不过杀了几个人,向来只为财,这回落入刑部,怕是有得苦头吃。”
无情只看了一眼冷血带回来的公文,就放在了一边。这时,铁手和诸葛神侯也回来了,于是诸葛神侯干脆让大家一起坐下分析案情。
无情把手中的卷宗放到桌上,“还记得半年前的吏部张政大人遇刺一案吗?这宗案子里,张政死前是到淮扬调查河堤修缮银两贪污一案的,而王七杀死蔡京义子蔡奇的地方,正是淮扬春满楼,一家当地最贵的妓院。而蔡奇死后,身上的东西都落入了王七的手里。蔡京要的不是王七,而是蔡奇身上的某件东西,这两件案子应该是有联系的。”
铁手听完,若有所思地说:“张政的案子是我接的。他死的地方是驿站,应该是在京城附近就被人下了手,只不过杀他的人选的时间甚为巧妙,所以直到驿站才被发觉。当时验尸的结果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比头发还要细的多的毒针,却入体如此之深,应该是机括之力,而且针上所淬的毒药,竟然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孔雀翎之毒,连唐门都束手无策。京城之中的唐门高手,我们全都一一排查过,到底是谁杀了此人,现在都还没有定论。你说这两宗案子有联系,那我们要不要把王七——”
“那倒不必。”无情看着对面的铁手,“他的东西肯定早没了。现在我们只要顺着淮扬这条线查下去,不愁挖不到。铁手,这个案子你接手。冷血,你见过方应看?依你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冷血怔了一下,脸有点红,“像个公子哥儿,但是武功不弱。”冷血话锋一转,“大师兄,那个王七还是条汉子,落到刑部肯定就活不了了,咱们还是救他一条命吧。”
无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淡,“他是个杀人犯,迟早要死。”然后就望向了诸葛神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冷血暗想,大师兄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无情”啊。
诸葛神侯此时也开口了,“这个方应看绝对不简单。据我看,他好像已经搭上了宫里的米公公,恐怕假以时日,蔡京都养不住他。”
无情低头沉思,突然想到了什么,“世叔,江南那边的情况,会不会是他?”
诸葛神侯一怔,“如果是他的话,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方应看押着囚车,带着八大刀王等人一路浩浩荡荡到了刑部。出来迎接的是任劳任怨以及总管朱月明,此时的正牌刑总王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出来迎接。
方应看跨进了刑部的大牢,这里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及皮肉被烧焦的那种焦臭,这里就像是个无间地狱,那些关在牢里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是还有完整的人形的。甚至还有一个,刚刚被剥了手臂上的皮,又给淋上了热油,正嘶哑地叫着。刑总王振此时就站在那个人跟前,带着满脸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幅好看的画。
连平时杀人如麻的兆兰容都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小侯爷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浑身不沾点尘。王振这才回过头来,任怨却看到这位残忍得连自己都自叹弗如的刑总在看到翩翩佳公子一般的小侯爷时,居然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不过王振立刻换上了一贯的笑容,快得让任怨觉得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小侯爷坐在朱月明搬来的椅子上,一脸谦和地与张大人寒暄,然后饶有趣味地看着任怨,“这位哥儿生得真好。”
一幅纨绔公子的无赖模样,仿佛对着小甜水巷的姑娘,笑得很是轻佻。但是方应看即使轻佻,也带着一股清雅稚嫩的世家贵气,任怨发觉自己居然无法对他反感,于是微微一笑,像个羞涩的少年,低下头去,连脸都红了。
方应看打开一柄描金的折扇,扇面上竟然是皇帝赵佶的花鸟,题跋是蔡相的手书,笔意姿媚,字势凌厉沉着:“水无纹,风无痕;乍寒南燕倚黄昏,一路断肠吟,悔也吟,恨也吟。 月落珠帘昨如今,只愿同君心。”
他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手上的扇子,也低头看了扇面一眼,细致的颈项,黑发间,露出几抹雪玉的肌肤,脸上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表情,“官家的花鸟,果然是当世一绝。”他突然对着王振一笑,眉眼间艳得带起一股杀气,他转头看了朱月明一眼,将扇子放在了桌上。
就在这一眼后,发生了一件事情。
朱月明出掌、任劳任怨出鞭。三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一起扑向了王振。
掌风有毒,皮鞭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不依不饶地直击王振全身要害。王振冷然一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造反?他全身劲力鼓荡,手上也多了一枚蓝汪汪的钩子,就在这钩子快要吻上任怨那白玉似的脖子时,他突然全身一软,任劳那根鞭子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全身的要穴也都被朱月明封住了。
他怨毒地看向方应看,那个纯白如玉的公子哥儿却一派悠然,嗅着一个蜀绣的小香囊。香囊上,却少了一根同心方胜的络子。
王振嘶吼着,像一匹被困住的兽:“方应看,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不过是捡了你那个草莽义父的一个虚衔罢了,真以为在京城就能是个人物?老子告诉你,在这皇城,王侯爵爷什么的少说也有上百,你敢动我,就不怕有麻烦?”
方应看依旧谦和有礼,“王大人,您是刑总,又是蔡相的人,背后还有暗行特使这种连相爷都忌惮几分的组织,应看自然不敢与您为敌。只不过有句话叫功高震主,应看只不过是相爷手中的小卒子,自然是唯蔡相马首是瞻,不敢不动您一动,反正您手下这位朱主管早已独当一面,深得相爷赞许,您是在不必太过忧心刑部会群龙无首。”
方应看又俯下身,以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至于您的暗行特使,应看的有桥集团自会替您好好经营,绝对不会有所闪失。”
王振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这个公子哥儿太狠了,一出手就断了他所有的后路,居然连暗行特使都吞了下去。
那是他十几年来精心培育的杀手组织,花了无数的心血和金钱,连蔡相都不知道的一张底牌,他居然一下子就给揭了。
他看了一眼朱月明,马上就明白了,小侯爷选对了人,其余的事情就都简单了。
小侯爷白玉似的手拿起了桌上的扇子,回头笑看了任劳任怨一眼,“好好招待王大人,我可要他保三个月的命。”
王振仿佛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
任劳任怨却露出了王振最熟悉的那种嗜血的笑意,还带着满脸的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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