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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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门左道-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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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中午时,有一辆中巴车停在关帝庙前,一伙人从车上往下搬箱子,在庙门前搭起了小戏台。不是我想像的越剧、京剧或者豫剧之类,而是皮影戏,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过现场表演,只在电视上看过介绍。
    皮影戏台就搭在我旁边的大樟树下,剧团的人以为我是疯子,没人敢惹我也没人赶我。我的心还沉浸在痛苦中,根本不在乎身边发生了什么,人来人往,我的眼睛却像是不能聚焦一样,也不管他们做了什么。
    天公不作美,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雨,许多本来准备看戏的人跑了,但剧团还是要表演,因为他们主要是表演给神仙看的。小戏台面向庙门口,已经拉起了遮雨蓬布,可以正常表演。
    雨下了一会儿,开始从树叶中滴落,渐渐把我的头发和衣服也打湿了,但我依旧坐在那儿不动。我已经习惯了享受痛苦,享受冰冷和寂寞,这样能缓解我心里的痛苦。
    突然没有雨水滴下来了,我抬头一看,头顶上出现了一把小巧的花伞,再顺着伞柄往下看,原来是一个年轻姑娘站在我后面,为我撑着伞。我没注意到她长什么样,只看到了她的眼睛很温柔,带着善良的怜悯。
    “你穿这么薄冷吗?而且湿了。”姑娘开口了,声音也很好听。
    我垂下了眼光没有回答她,她的眼睛漂亮不漂亮,声音好听不好听关我什么事?
    那姑娘把我当成了老疯子,也没有期待我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语:“真可怜,你家里人呢,他们不照顾你吗?”
    家我当然有家,但是我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任何认识的人。
    撑伞的姑娘叹了一口气,走了。几分钟后她又走过来,一手撑着伞夹着筷子,一手端着一个大碗,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红烧肉、白菜、一个鸡腿。她不是直接放在地上,而是递到了面前:“快趁热吃吧。”
    这半年多来,曾经有不少好心人施舍我,但都是随手打发、居高临下赐予、或者远远放在地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装着丰盛的饭菜,对待客人一样送到我面前。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这是一个真正善良的女孩。
    我双手接住了碗,眼睛聚焦了,抬眼看向她,又看到了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与她的心灵一样纯洁善良。她五官端庄姣美,秀气娴静,算是一个美女,但是左边脸上有一块小孩巴掌大的深紫色胎记,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边,看起来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第五章 吉祥皮影剧团
    我立即明白了,这个姑娘因为脸上的胎记一定从小就受了许多异样的目光,所以她更能体会弱势群体的痛苦,即使我是一个又脏又臭的疯子,她也像正常人一样对待,她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和同情。
    同时我也替她宛惜和心痛,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凝芷脸上长个青春痘都耿耿于怀,更何况是一块如此难看的胎记。这个姑娘本来长得不错,心地又好,却因为这块胎记不敢抬起头来,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也是巨大的也许我是因为承受过痛苦之后,才更能体会别人的痛苦吧?
    那姑娘眼光与我相遇,露出惊讶和不安之色,急忙后退了几步,这时小庙里面有人在叫:“悠悠,你在做什么呢,快点吃饭马上要开始了。”
    姑娘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能已经发现了我并不疯。
    我开始大口吃了起来,饭菜的滋味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碗里面装满了善意和仁慈。我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善良的姑娘,在寒冷的雨夜为我遮雨,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给我,也许以后我看到别人落魄时,我也应该伸出援助之手
    我相信那个叫悠悠的姑娘,完全没有希望得到回报的想法,只是出于善良和同情的举动。但是就是这一碗在现代来说不值几个钱的饭菜,像一滴甘露滋润干枯的心田,让我麻木又空洞的心有些复苏了,我第一次想到了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颓废和逃避。
    很快我就把饭吃完了,起身走进小庙,庙里右厢放了一张桌子,七八个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我扫了一眼,悠悠旁边是一个约五十岁的男人,两鬓微白,额头、眼角都已经显现皱纹,法令纹很深,既显得有些威严也显得有些愁苦,是个饱经风雨的人。之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秦老大,应该是这个皮影剧团的首领。
    悠悠身材适中,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较长的黑发束在后面,鹅蛋脸,眉细目长,牙齿细密洁白,有一种温婉娴静的气质。本来是个朴素、端庄、温柔的美女,可惜那块胎记让绝大多数人不敢多看她一眼。她的脸形和眼睛都有一点儿像秦老大,两人应该是父女关系,那么她也是姓秦了。
    坐在秦悠悠另一边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高大强壮,长着一张诚实忠厚的脸,望向秦悠悠的眼光有些特别,如果不是她男朋友,至少对她有些意思。
    再过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人,五六十岁的样子,说话中气非常足,如果没有练过内功,就是经常吹奏乐器。
    老人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略瘦,看起来挺机灵,应该是老头的徒弟。
    这个所谓剧团只有五个人,另两个是承办本次演出的村民,陪着剧团的人吃饭。
    我有些惊讶,我只是一眼扫过去,每一个人的长相和特征都清晰记住了,而且连他们之间相互关系也推敲出来了。莫非我的眼力、记忆力、思维速度也提高了?
    看到我走进来,所有人吃饭的动作都停止了,停止了交谈,都盯着我。我没理会他们,把碗和筷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年轻小伙子笑道:“师姐,你又悄悄做好事了。”
    忠厚的年轻人低声说:“看样子疯得不是很厉害,还知道把碗拿回来。”
    秦老大:“咳,都吃饭,别废话!”
    
    喵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快一整天了还没有回来,不过它以前也经常这样,所以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天很快黑了,开戏锣鼓响了起来,幕布后面也亮了起来。我看不到后台的情况,但却能凭听觉和感应知道吹唢呐的是白胖的老头,敲锣鼓的是那个瘦孩子,秦老大也在帮忙。因为人少,每一个人都要左右开弓,手脚并用同时使用多个乐器。
    锣声、鼓声、钹声、唢呐声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目的乐器一齐响起,锣鼓声气势磅礴,热烈酣畅,唢呐声嘹亮悠扬,既喜庆又热闹,很难想像是凭两三个人弄出来的。这声音听了让人神清气爽,不像现在流行的送葬洋鼓队,又吵又乱,乱奏流行歌曲,恶俗到了极点。
    小雨这时渐渐停了,不少村民跑来看热闹,以老人和小孩为主,聚了有五六十人。鼓乐声暂停,有一个老人在戏台前发表了简单的演说,原来今天不是关二哥生日,而是偏殿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本地神仙生日,请了剧团来演出,希望众神仙保佑全村平安等等。
    演出正式开始,我远远站在最后面看着。一阵锣鼓声猛响之后,幕布后面出现近景的巨石和远景的高山,一条白蛇从山洞里面游了出来,摇头摆尾,昂首吐信,身体看起来虽然有些僵硬,没有电影大片中那么逼真,但动作却非常到位,全身都能动,活灵活现。
    白蛇显摆了一会儿,突然炸散开,一阵烟雾之中显现出一个白衣女子。许多人鼓掌喝采,我也有些惊讶,因为我也没有看清楚白蛇是怎么变成女子的,切换的速度太快了,还有那烟雾太逼真了。
    白衣女子头、手、腰、膝都能动,甚至还能掐兰花指,手能缩进大衣袖里面。人物生动,动作协调,人物和背影图案精美,色彩新艳,很有韵味,我被吸引了。
    白衣女子舞动衣袖来回走了几趟,坐在石头上面,锣鼓声弱了下来,二胡和扬琴声响起,伴随着音乐节奏,白衣女子开始自我介绍。语言我不能完全听懂,好像是说隐居在峨嵋山修炼,吞云吐雾几千年,修成|人形,有强大的法力。
    整个剧团里只有一个秦悠悠是女的,所以配音的一定是她,她唱起古腔来比说话声音更好听,清越又圆润,低沉时带着磁音、颤音,高亢时并不尖锐,高低错落有致,峰回路转,迭荡起伏。
    我没有再留意剧情,只看皮影人的巧妙变化,享受秦悠悠天籁般的声音以及很协调的配乐。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仅有五个人的皮影剧团,表演非常专业。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没有多少欣赏水平,但是不会游泳也知道水的深浅,不花十年以上苦功,怎能把皮影人玩得这么娴熟?
    这时我才注意到,幕布上方写有“吉祥皮影剧团”六个刺绣的金字。
    白衣女子又念又唱,过了一会儿出现一个青衣女子,还是秦悠悠配音,听起来却与之前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配音。一白一青两个女子不知怎么持剑打了起来,都现出原形,一条是白蛇,一条是青蛇,敢情演的是《白蛇传》啊。
    两条蛇大打出手,忽而盘旋,忽而扑咬,或你追我赶,或紧紧纠缠在一起,动作灵敏迅速,极为生动,加上此时锣鼓声有如急风骤雨,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许多人鼓掌叫好。
    青蛇战败,又变回人形,驾起腾腾妖雾逃跑,白蛇也变回人形,驾起妖雾追赶,两人又大打出手。打斗时皮影人动作快如闪电,还能忽隐忽现,变化莫测,这种紧张热闹的场面,在其他任何剧种中都没有,既使是现代高科技的动画也很难达到这种气氛,也许这才是皮影戏的精髓吧?
    我很佩服,控制皮影人的手法太高明了,从声音来判断,控制皮影人的是秦悠悠和那个面貌忠厚的年轻人。秦悠悠在控制皮影人的同时还要给两个角色配音,手上要做复杂快速变化,嘴里或独白,或对白,或念唱,分心多用,难度当然更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只能如此感叹,这真是一个古老又专业的行业,一般人可玩不转。也许正是因为太专业,不容易学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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