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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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之门-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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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摩子在和服店也是东穿西戴,最后买了看起来最昂贵的和服及衣袋。和服店的老板满脸笑容地对父亲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接着,父亲的脚步总算走向电器行。但惊人的是,就在我选音响选到一半的时候,志摩子竟对父亲小声地说:“人家想要新的电冰箱。”
    “耶?电冰箱你不是有了吗?”
    “我想要大一点的嘛。你也知道,我平常又没办法去买东西,人家想多买点东西存起来,以免你突然来的时候没东西吃嘛。”
    “原来如此。”
    不消说,买完我的音响之后,父亲自然又前往了电冰箱卖场。

    我无从得知父亲究竟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父亲几乎天天到银座的高级酒店报到,而且包含奢侈品在内,负担她全身上上下下的行头。一个月的费用换算成今天的物价,恐怕不会低于两百万日元。除此之外,还要给母亲赡养费,可以想象父亲的经济负担并不小。重点是诊所的生意依旧不尽理想。
    然而,父亲不可能向任何人诉说实情,所以也没人会给父亲任何忠告。唯一察觉到田岛家危机的是女佣阿春。
    “先生还真能撑耶。他晚上花天酒地的时间,比待在诊所里的时间还长吧?”阿春经常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夹针带刺地说。“不过反正先生只要按时付我薪水,我也没资格说话。”
    每次回想起当年,我就觉得可恨。不论谁都好,要是有人提醒父亲一下就好了。或许要让迷恋上年轻貌美女性的父亲觉醒并不容易,但当时要是有人阻止他继续荒唐下去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了。
    到银座购物后过了一个多月,那天夜里父亲也外出。我一边用新买的音响听披头四,一边像平常一样看着推理小说。
    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电话响起。在那之后,从来不曾有人在那么晚的时间打电话来,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走到走廊上,提心吊胆地伸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黑色电话。
    “喂。”
    “啊请问”打电话来的男人似乎感到困惑,话只说了一半。他大概没有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一个小孩子吧。“这里是田岛家吗?”
    “是的。”
    “啊,这样啊。你母亲在家吗?”
    “她不在。”
    “那么,家里还有其他大人在吗?爷爷或是奶奶都可以。”
    “没有,只有我在家。”
    “只有你在家?”
    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和身旁的人讲了一些话之后,才又拿起话筒讲话。
    “其实我是警察。你父亲受了伤,被送进医院了。”
    “咦?”我吓得全身发冷。
    “等一下会有巡逻警察到你家去,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亲戚或是熟人的联络方式?”
    “哦,好。”我回答时脑中一片空白。
    男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告诉他和幸的写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慌乱中度过。先是警官到家里来,然后亲戚也赶来,问了我一大堆问题,又命令我做东做西。
    当我到达父亲被送进的医院时,天早已亮。然而,却因为谢绝会客的关系,我最后还是无法见到父亲。
    事后经人说明,综合我知道的部分,那天夜里发生的情形大致如下。
    父亲像平常一样前往志摩子工作的店,喝到十二点多,然后一个人离开酒店,到另一家酒吧去。他和志摩子约在那家店里碰面。
   然而,父亲在前往另一家酒吧的途中,却被人从身后袭击,当场昏倒。那条路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并无目击者。在父亲昏倒之后,经过的路人皆以为他是醉倒街头,压根儿没想到要报警。直到后来,才有一个拉着摊子卖拉面的大叔发现父亲的头在流血。
    父亲的钱包等随身物品都还在身上,警察从他的身份证和名片确认他的身份,于是才打电话到家里来。
    现场找到一把占有血迹的螺丝扳手,上头的血迹和父亲的血性一致。警方认为这并不是一起抢劫财物的案件,而是和父亲有仇怨的凶嫌所为,经过搜查之后发现,嫌犯是一名在新桥工作的酒保。这名酒保和志摩子在交往,志摩子一个星期有一半的时间会在他的住处度过。
    志摩子和父亲交往纯粹只是为了钱。她的最终目的是和她的酒保男友开店。为了这个梦想,她似乎能忍受暂时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不喜欢的男人。
    但是,年轻的情人可就受不了了。那天夜里,他找到志摩子和父亲相约的地方,就低埋伏等待父亲的到来,再从背后袭击父亲。
    他被警方逮捕招供之后,还声称自己无意杀人,只是想要让父亲吃点苦头,或许父亲就会有所警戒,不再接近志摩子。犯罪的动机竟是出于如此单纯的想法。
    父亲被送进医院之后不久就恢复了意识。他的头上有两处重伤。我见到父亲是在事后的的第四天。父亲的意识很清楚,对于事件的经过也记得一清二楚。父亲在被殴打之前,看到了躲在大楼背后埋伏的男人的脸,使得警方得以及早破案。
    父亲住院期间亲戚们轮流到家里来住。他们不断像阿春打听志摩子这个风尘女子的事,关心的焦点集中在父亲到底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少钱。从阿春那里听到事情经过的亲戚,无不皱起眉头。
    同时,亲戚们偷偷地在我家召开了一场家族会议。当时,还找来了负责诊所会计事务的税务代书。他就像个被告,坐在众人面前被质问我家的财务状况。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牙科诊所的经营情形每况愈下,以及田岛家的存款大幅减少。有人攻击税务代书为什么放任不管,让事情落得这般田地。税务代书小小声地反击说自己只负责税务,对于经营没有置喙的余地。再说,税务代书根本无从掌握顾客私底下怎么用钱。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田岛家会完蛋的,一定要快点想想办法。”但吵了半天也讨论不出立即见效的解决方法,所以只好等到父亲出院再说。
    然而,事情的严重性却超乎他们的想象。
    三天后,父亲出院。父亲的堂姐妹们说要去接他出院,但父亲却自己回家。他的心情糟透了,亲戚上前迎接,他也懒得搭理。
    “他是恼羞成怒啦。钱被女人骗了,还遇上那种倒霉事,才会感到难为情,没脸见大家。”亲戚嘟囔地回家去了。
    我和父亲好久不曾一同吃饭。那天夜里,阿春为我们煮了一顿大餐。
    然而,饭吃到一半,父亲却突然停下筷子,瞪着自己的右手。我也发现到,父亲的指尖在微微地抽搐。
    “爸你的右手怎么了?”
    父亲没有马上回答。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往我这边看。
    “耶?啊,哦,没什么。”父亲放下筷子,直接走出餐厅。
 
    牙医就像工匠——这是父亲的口头禅。
    “你想想看!牙医又削又补的,还要将金属填进牙洞里,再说又不能将齿模师做好的假牙,直接放进病人的嘴里就算完工了事,还得依照每个人的情况,做最后的修整。这哪里不像工匠?牙医和金属雕刻师、手工艺将一样都是工匠。证据就在于,不但做出来的工要好,价格也要便宜。这都是要靠技术的。同是做金牙,金子用的量越少,价格自然就越便宜。”
    父亲以自己的高超技术为傲。只要一有病患跑来找父亲哭诉,抱怨别的牙医做的假牙戴起来有多不舒服,父亲就会高兴一整天。
    “口腔就像是从人体独立出来的生物。要是像最近的年轻牙医那样,只有那么一千零一招的话,根本应付不来各式各样的病患。唯有彻底看清口腔的情形,才能完全根治病症。”
    父亲以麻醉注射为例,说明他的高超技术。
    “我们不是常常听说,有人打了好几只麻醉针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吗?那就是因为技术太差劲。将麻醉药注射到牙龈的时候,靠的是集中精神和直觉。重点在于如何一口气将针头插进那一点,必须快、准、狠,而且手不能颤抖。”
    父亲经常把筷子当成针筒,对我说这些。而这一段话说完后,他几乎都会补上一句:“总而言之,有一技在身的人就占了上风。爸爸只要这只右手还在,就不怕没饭吃。”
    我总是抬头看着父亲的右手,觉得很有安全感。
    然而,那只右手却出了问题。父亲接连几天跑到各式各样的医院及民俗疗法的诊所。有时候,还会将身怀绝技的按摩师找到家里来。
    父亲绝口不提他的右手出了什么毛病。他大概是不想让儿子感到不安吧。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承认自己失去了唯一足以自夸的右手吧。因此,我也就不再多问了。
    然而,我还是略微察觉到了父亲右手的症状。他的右手手腕到指尖的部分不时会酸麻或是抽搐,伴随的症状是没有感觉,使不上力。而且这种症状总是毫无预警地发生,因而我好几次都看到筷子、汤匙,还有铅笔之类的东西从父亲的手上滑落。这明显是头部受伤的后遗症。
    也难怪父亲会紧张,处在这种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继续当牙医。实际上,那一阵子诊所都没营业。
    纵然尝试了所有的治疗方式,父亲的右手依旧不见好转。过一阵子,附近的人都知道,父亲的右手不听使唤了。或许是这个缘故,甚至出现了田岛牙科就要关门大吉的谣言。
    从那个时候起,父亲干脆就不治疗右手了。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所以他放弃了。他越来越常从大白天喝酒喝到晚上,还把气出在我和阿春身上。
    不但如此,父亲每到晚上就会漫无目的地出门。他不说去哪里,但似乎是在银座或新桥一带徘徊。我曾经有一次听到父亲对着话筒这么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店里的时候你们不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吗?你那么说,只是为了包庇志摩子吧?反正不管什么都好,告诉我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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