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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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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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又闻到一股异味,想来多半是伤口溃烂与多日不曾清洗的杰作,脾气简直是腾地一下便起来了。她会生气倒也算在穆沙意料之中,只是这事情无论如何也只能托给她,因此执意要她帮忙问诊。丁妙棠女儿家心思发作,只觉得我定要跟你来这鬼地方,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却为何偏偏要看这些不明不白凭空冒出来的糙汉?她听了穆沙说这些新兵的遭遇之后,反而更是嫌弃,扭头就要走。穆沙虽然知道她脾气,但此事并非儿戏,急了起来一把扣住她手腕要拽回来。他本来力气就大,心里一急当然忘记了甚么怜香惜玉,手指直接在丁妙棠臂上按出五个红红的印子来。丁妙棠何时被他这样对待过,这一下真是怒火上头,越发笃定了不管不治的心。
  寻常情侣拌嘴,大约吵几句也就算了。丁妙棠却也不再和穆沙闹,手里直接用上了百花拂穴手的功夫,反手将穆沙的手拧过了半边,手腕翻动自挣了开来,一掀帐帘就要出去。迎面却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居然是谢一心。
  谢一心听得清早营地里头便有争执之声,不知发生什么,起身来看时已见穆沙与丁妙棠两人皆是神色不善,穆沙营中还躺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病号。他迈进营来也不挪地,只是堵着门站在那,问穆沙发生了何事。穆沙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约略讲了一遍,道:“我们只得两百人马,实在是有些不够的。恰好李双乾那还有些人手,虽然是些新兵,始终也聊胜于无。何不两处并做一边来?只是我们这位丁姑娘,实在是不听我说的话啊。”
  丁妙棠听他如此说,只是哼了一声。谢一心笑道:“穆将军所言实是有理。丁姑娘到时入冰血大营去,外头接应之人,难道却不是越多越好?而眼下这几位的伤口已拖了许久,情况想必不好打理,否则穆将军也不会来苦苦求你了。”
  丁妙棠听他一提却也是如此。穆沙手下的兵将越多,那岂非取胜的可能性就越大些?她方才瞌睡未醒心情不佳,穆沙又心急火燎,自知一时间无理取闹,这回已全清醒了,稍微一想自然就能理会个中道理。只是看看自己手臂上五个指印有些不忿,又觉得下不来台,存了心要气一气穆沙,于是别别扭扭道:“谢老板,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闹了。”
  谢一心哦了一声,道:“洗耳恭听。”
  丁妙棠道:“你要我一个人潜进浩气盟大营去,我却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我看你文文气气,扮成个书生大概也错不了;不如你伴我一道去做内应,也好互相照顾些。至于穆将军,他如此英明神武,就放他一人去整顿这些残兵败将就是了。”
  这提议不如说正中了谢一心的下怀,他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丁妙棠看着谢一心觉得他当真与从前有些不同,竟然觉得有些有趣,于是就带着这还凑合的心情强忍着反感去帮那几个可怜蛋治伤。
  众人皆大欢喜,只有穆沙被丁妙棠一出出变脸弄的云里雾里了。转念一想丁妙棠过两天就要和谢一心携手扮作一对儿兄妹或是夫妻去招摇撞骗,不甘心之后却也只能怪自己没法生得清秀羸弱几分。他练成这般精干身形,便是给他一套仕袍,也是像不了秀才的。
  穆沙思来想去,觉得当真喜欢一个姑娘,真是一件苦差事。他又想了想自己那匹骄纵无比的白色的小马儿,又不禁深觉自己作孽已久,喜欢的为何偏生都是些难对付的呢?
  他心里唉声叹气,面上仍是不露半分沮丧,与诸人议论起了计划。一番商议以后,定下行到落日岭一带时便分头行动,穆沙前去长乐坊招徕旧部,谢一心与丁妙棠扮作一对兄妹,伺机混进冰血大营去。暂且先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后午夜子时,再以烟花联系。若有什么意外,当然是要有劳谢一心用他绝顶的轻身功夫来通风报信了。
  三人计较定了,只待李双乾手下的人恢复些元气,就继续往冰血大营进发。
  


  在昆仑山的冰天雪地里扮一对落难兄妹,这好像并不算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毕竟若你有个正经清白的身家,又并非昆仑山里头老猎户的孩子,是断然不会跑到这关外雪山里来迷路遭劫的。
  丁妙棠与谢一心慢悠悠出了落日岭,往西昆仑高地的方向行去。走了半日,只远远地能见到从西昆仑高地上下来巡山的队伍,能混进去的机会,倒是一个都没有。丁妙棠有些急躁,恨不得叫谢一心直接跃身上去给他们的水缸里下些毒,她就可大摇大摆地去行医了。幸而天无绝人之路,他们俩在山间小径晃悠到日头西斜时,终于瞥见一个蓝衣裳的人捧着腹部,在路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了。丁妙棠端了端背上的药篓,踢了一脚马肚子,赶了上去。
  谢一心跟上去时,丁妙棠似已取得了那人的信任,与他相谈甚欢了。他行到那人跟前,正好听见丁妙棠侃侃道:“我大哥……哎,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来昆仑山里头采药,定要跟着我。你瞧怎的,伤风了吧?真是担心死我了,幸好遇到你们这些侠士……”
  谢一心有气无力瞪她一眼,立刻俯下身去开始猛力咳嗽。他穿一袭弱不禁风的白色袍子,歪七扭八地跨在一骑毛色干枯的瘦马上,弯下身去惊天动地地一阵咳,倒真个有几分像个病怏怏的书生。丁妙棠忙伸手过来拍他背,口中说着什么“叫你莫要担心,小妹在万花谷学医早已学了一身武功,你这般身子骨却叫爹娘担心”,手上却是用了暗劲,公报私仇狠狠地拍了谢一心好几下。
  两人虽然不曾对过戏,一搭一档倒是演的十分逼真。那浩气盟的侠士有些信了,对他们道:“丁兄弟看来病的有些严重,你们不妨到浩气盟营地中歇息一晚。只是现在局势仍不安定,怕是没办法多留你们了。”
  丁妙棠忙点头道:“一晚已十分好了。这几日来我们兄妹俩皆是餐风露宿,大哥他每日为寒气所侵,纵是我再有多少珍贵药草在手,却也斗不过这糟糕的天候呀。”
  
  两人跟着这落单的浩气盟侠士一道上了西昆仑高地,那人先行出示了长空令牌,又同守卫解释一番,之后便都是通行无阻了。丁妙棠觑着那长空令,只觉若有一块该当十分方便,脑子里又开始打起了鬼主意;谢一心却是装个病痨鬼装的几乎要疯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继续扮个半死不活。那人给他们俩找了顶偏僻的小帐子,叮嘱他们第二天天亮就该离开之后,便自行去了。丁妙棠安顿好她“重伤风”的大哥,就开始打着主意出去转转。谢一心却也是巴不得这丁姑娘不在,他当真已演够了。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丁妙棠前脚刚出门,谢一心也掀了被子出去了。
  丁妙棠特意穿了一身万花制式的衣裳,看上去虽不似个浩气盟的人,但战乱时期,浩气盟大营内外来的各门各派的帮手也不少,因此不显突兀。她没来过冰血大营,走了几圈仍是有些闹不明白方向,忽然听得营地一角有人嬉笑着张牙舞爪地跑出来,心下一惊,转眼去看时却见那人衣衫不整,状似疯狂地满地乱蹿,跟着就有几名天罡武卫出来将那疯子抓回去营帐里头去了。她随手抓了个身边的人问那是什么,却换来那人一个鄙夷的眼神:“这都不知道,怎么做医生的?也难怪你们治不好了,哎。”
  丁妙棠这一下来了劲,猜这正是个绝好的机会,追问道:“我昨天刚到的,却不太清楚。你能同我说说么?”
  那人仍是一副瞧不起的神色,道:“小姑娘家的懂什么?当日我们攻上西昆仑高地的时候,那些恶狗黔驴技穷,明知道是个输还是要垂死挣扎。我们有些兄弟一时不慎,中了他们这毒药的暗算,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见丁妙棠听得极是认真,嗤笑一声道:“这毒也不知是什么方子做的,因此配不出解药来,愁了好些天了。你这黄花大闺女的模样,还是再将息两年吧。”
  丁妙棠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推开这人就往那关着病人的大帐子走去。她对门口的天罡武卫略一施礼,道:“敢问若我有法子解他们的毒,却该告知于哪一位?”
  天罡武卫还不曾回她,帐子里就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如有妙计,请进就是。”
  她原本气势汹汹想先声夺人,这说话的人却是平静自持的如一潭深水一般,立时将她的气焰熄了下去。丁妙棠掀开帐门走了进去,暗道这帐子里的却不知是何人物。
  她先看到帐子里头横陈着七八张榻子,上边的人都被麻绳给捆得结结实实的。最里头有一张案几,后面端坐着一位一身烟墨色长衣的医者。丁妙棠见了他的服色,先自心里一惊,心想自己这不是做贼的遇到了祖师爷么。但她见那人不说话,只能希望万花弟子众多,愿这人记不过来,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那黑衣医者见到丁妙棠一身万花服色,似也小小吃了一惊,他沉默一会,问道:“你年纪这般小就已来了浩气盟,却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丁妙棠听他这样问,想自己应是没露出破绽,立刻将自己所知所有关于万花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小心答道:“弟子叫做丁妙棠,师从药王孙思邈,乃是杏林门下。”
  黑衣医者凝视了她一会,才缓缓道:“小小年纪,已入药王门墙,难怪有如此胆识。”
  他口中称赞丁妙棠,眼神却有些迷蒙,游移到了其他地方。丁妙棠斟酌一会,壮胆问道:“弟子却不曾听起同门提起先生您……敢问您是哪一位师叔师伯,该如何称呼才是?”
  黑衣医者淡笑起来,其中却有几分苦涩之意:“自我离开万花谷,大约也有二十年光景;无人提起,也是应当的。你也莫将我当做甚么前辈叔伯,只跟着他们,称我一声瘦梅先生就好。”
  丁妙棠听他语气平淡,其下却有掩不住的怅然之意,虽然自身算不得万花弟子,心中竟也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叙旧已毕,瘦梅先生一转话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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