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已经清醒,他也不愿再用迷了神智的药物,怕会与以后有碍。只是仍不敢,听他开口说话。怕只要一句质问,这戏就再不能演下去。
他了解足够的手段,可以让人因疼痛而昏迷。并于之前之后,让那人以为,让其他人以为,是因着那样让人觉得耻辱的原由。
其实这样,和真的侮辱了那人,又有什么区别?
若说求安心,安得只是他自己的心——其实,连这也不能。
然而便是毫无距离的相拥,他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再近一步。
因为不忍,因为不能,因为——他真的不配。
‘
对于杀人,他一直都不能习惯。到底怎么样,一个人才算是真正该死?
然在树丛中杀那两个人,他心里只有快意。——所以也知道,自己是真正该死。
在暗处一直看着的义父,此时总该,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展昭,都真的放心了吧?
展昭……一直知道你能忍耐,此时才知,你到底有多能忍耐。
即便曾把这也计算在内,亲眼看着的时候,还是……不能不心痛。
晓儿偷走的药,是化功散的解药。过了这五六天,应是全部生效了。
维持虚弱的假象,寻找最佳的机会,出其不意,全力一击。
这个机会,怎么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虽知并非有情,仍会觉得欣喜。
‘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他设计的结局,一一实现。他恨的那个人,归于尘土。
可是,他爱的……那个人呢?
看那人每晚因噩梦惊醒,徒劳想要拦住白玉堂,想要拉住晓儿,想要反抗……
才知道这伤害那样深,那样陡然而激烈,便是这样善于承受和忍耐的人,也没有办法遗忘。
于是想,若有人了解这伤害,或许可以帮他遗忘。
然而,还是太慢。
看那人仍温和笑着,却一点一点消瘦下去,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
本来不再想出现。
本来以为,义父既死,自己也不会再活多久。
然他总有漏算人心的时候。比如心底执念,便让他一日一日,仍在此徘徊,不曾归去。
或者,若自己死在他面前,他便能忘了过去,不再有梦魇。
这念头只是一闪,便在心底生了根。
若总是一死,死在他手中,也算得完满。
到底还是自私的。
总想着能在站在他面前,正视于他,不只是在阴影中窥探。
要做怎样的安排,才有时空转换的错觉,让他知道,他绝望的时候,会有可以信任的人从天而降。
也真的很想知道,在他清醒的时候吻他,会是怎样的滋味。
‘
是痛的滋味。是血的滋味。是心被撕裂的滋味。
是……我爱你的滋味……
‘
只是真的还想说一句话。
对不起。
☆、真相
墙边那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生机了,眼中的光芒也终于淡下去。
白玉堂上前一步,探了探他的鼻息。
“居然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了他!”
展昭也有点没办法相信。这个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白玉堂一脚踢在弋凛风身上,回手把巨阙拔出递给展昭:“真是玷污了你的剑!”
一带之下,弋凛风的尸体倒下去,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那块缺了口,被展昭丢入汴河的玉玦。
白色的玉上染了红的血,侧面的缺口在这一摔之下终于完全裂开。
这玉玦,终究还是碎了。
便日日存在心上,护在手里,于内力反噬心脉的煎熬中做唯一安慰——由是无法承受生之苦楚,便做死之解脱。
‘
展昭缓缓蹲□,把两块碎片拾入掌心。抬头时恰见弋凛风并未阖上的双眼,似仍看着自己的方向。
“白兄,你是如何找到此处?”展昭探出手帮弋凛风轻轻阖了双目,低声问白玉堂。
“我……我去成衣铺取新作的衣裳,恰看见街上人影一闪,似是你的模样,再看又不见,便回去问了公孙先生。”白玉堂犹豫一下,还是实说。这些日子他尽量陪着展昭,没想到只今日离开半天,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莫多心,我只是……”
“那这取衣的日子,可是先定好的?”展昭打断了白玉堂的话,没有回头,语气仍是平静。
白玉堂一愣。
这衣服本来早该好了,因缺了一样线便拖了几日。今日掌柜着人送信说终于做好,请他去试试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他这才去取。
“猫儿,你难道觉得……”
“太巧了……”
是啊,未免太巧了。
‘
从前不是没有疑惑的。然因着痛苦希望遗忘,便没有想得通透。
自己被俘,宝藏消息传出,官家暗中派兵。张王教伏诛,襄阳王自焚,君山水寨不战而归。甚至晓儿坠崖,左坤受伤,教主因他那一击被制服。这桩桩件件,环环相套,但有一步错,便满盘皆输。这样大的布局,没有意外,才是真正的意外。是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下了这样一局棋?
而今日白玉堂“从天而降”……
要知他出发之前,刻意避开了白玉堂。因为不想在面对这人时,还有其他人眼见自己的痛苦狼狈。见面之后,他曾想询问左坤的下落和晓儿的埋葬之地,然这人字字句句,逼他出手,以身迎剑,似求速死。
竟然是连这路线,这时间,都算得不差分毫……
晓儿说的没错,这个人,说谎做戏的时候,未免太认真了些。
这一步一步,算得如此精明,最后连自家性命也要算在其中。然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
“公子,晓儿来看你了。”
夏日过去,一层秋雨便是一层凉。展昭撑着竹伞,帮晓儿挡去飘落的雨丝。
那日带了弋凛风的尸身回府,仵作验明正身,记录死因之时,他留了下来。似乎是一种直觉,或者这样,便能求得一个答案。
褪去沾血的衣衫,那人身上的新旧伤痕,触目惊心。
从前公孙先生总抱怨他不知道珍惜自己,受伤太多。而这人……
除了陈年的鞭伤烫伤割伤……最醒目的还是胸口那一剑,和周围蜿蜒的黑红纹络。
黑色的狰狞如蛇,让他想起传说中的一门邪教功夫:“龙蛇化生功。”
龙为主,蛇为辅,双修同练,内力互转。于龙主,如一人得两人修炼。于蛇仆,虽有小补,着实不多。而龙主若亡,蛇仆不得同修,必因内力反噬心脉而死。
这黑纹,就是反噬的内力留下的痕迹。几乎已经占满那人左胸,却又留了一点空白,正在一剑穿心之处。
而那红纹,则是用不甚锋利的物什,生生划开血肉而成。沿着黑纹,依偎而上,亦止在剑伤那处。
包大人说要面见陛下,为那人求一个公道。
可是人既已死,何来公道?公道,又何益?
怎么样,还是没有答案。
一日有人到开封府击鼓,出门看时,却是晓儿。
晓儿,晓儿,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展大哥,”晓儿笑得很勉强,“我也是张王教众,我来自首。”
那通缉的皇榜,早就撤了。就算还在,晓儿的名字也不在其中。
“公子他……一定很寂寞,”晓儿并不看他,“我想……去陪着他。”
于是他陪晓儿上山,在雨中默然行走。
有些事情不必再问,有些事情问了也没有答案。可如若不问,却又不能安心。
又该如何去问?又该如何问起?
“你哥哥他,究竟怎么死的?”
‘
“你和公子倒终有一点相同。”晓儿笑了笑,“我哥哥明明是被教主虐杀,公子一定要说是他害死的。而公子明明是自求一死,你却要说是你刺死的。”
的确,便是没有那一剑,那人,本也支持不了多久了。而那一剑,也不是他刺出,是那人自己迎上。
心甘情愿。
“这些年,他活得太苦。”
“能死在你剑下,他一定是觉得……”
那声音被融在雨中,渗入泥里,让袖中的玉玦一半变得温暖,一半变得冰冷。
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HM可以到此止步,QM请继续看另一个结局~~~
另外各种求评论求关注求鲜花求板砖~~~~
新文剑魂求戳~~~
☆、真相
墙边那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生机了,眼中的光芒也终于淡下去。
难道就这么死了?白玉堂上前一步:“哼!也太便宜了他!”
“白兄……”展昭拦住他,摇了摇头。
白玉堂默然。或许由猫儿自己来结束,才是最好的吧?这样子,他应该可以完全放下了吧?
展昭蹲□来,把手指搭在弋凛风颈上。
虽然微弱,还是有缓慢的搏动的。
点了几处止血止痛的穴道,展昭慢慢把巨阙自弋凛风身上拔出。弋凛风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缓缓闭上。
“白兄,麻烦你去寻辆马车,好带他回府。”展昭扭头看向白玉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