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虚薄的微光,在结界之间,步步前行,直至最深之处,却仍不见有丝毫动静,停了片刻,静心感察着四处的气界,过了许久,方才感到左侧有些微弱的异常。
转身向左行去,隐隐看见一抹青色,心中顿时一动,右手翻动,唤出羲和,霎时周身所处之地,映得一片火光,分明得照出靠于界壁之上的人影。
“唔…”感觉体内的气息正在缓缓消散,一时倒觉得心中平静,竟淡了百年来的念想,本欲这般消散,也是好的。但恍惚之中,却感到周身一片炙热,恍若身处炼狱火海之间,疼入骨髓,云天青不觉得低呼出声,勉力睁开眼,却被面前的火光,刺得双眸生疼,只得又闭上眼眸。
“……”寻了许久的人,就这般出现了,顿觉体内的气息又混乱了起来,竟一时无了动作,只是蹙了眉,看着他睁了眼眸,却又闭眼,过了片刻,又再次睁开,心口处就如此,随了他的举动,一展一缩,乱了所思所想。
颤动着眼睫,一点点地睁开,尽管被那火光刺得生疼,眸中水雾氤氲,却觉得这光是自己熟悉的,疼入心底,隐约生出一股思念来。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捣上心口,护住体内残存的气息——再等等…不能…消散…
直至看清身前所站之人,云天青淡淡笑开了。明明眼眸、心口是那般的疼入骨髓,却止不住那苍白如纸的唇边,绽出浓浓的笑意,干裂的唇瓣,无力地动了动,半晌才开启,轻轻唤道:“师兄…你回来了啊…”似乎,便是在这里,一直等着他…
“……”百年不曾听到的声音,字字传入耳内,一点点地滑入心底,竟宛若石落冰湖,生生打碎了湖面那百年玄冰,落入湖心,漾出层层涟漪,全然分不清是恨意深些,还是……
执着羲和的手,早已紧得几近握断剑柄,就这般僵持了半晌,竟还不知要怎生举动。四周火光亮得恍若要烧着一般,更映得执剑之人身后飞扬的发梢,艳若火色,丝丝缕缕,缠绕一处。
云天青也不语了,只是仰着头,看向他笑得灿烂,一手护住心口,一手强撑着界壁,缓缓站起。师兄…你回来了…
一双凤眸隐在火光之后,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只是看着他,一点点地站起,直至立于自己面前。终于,手缓缓抬起,伸了过去,也不知是为了狠狠掐上那苍白的脖颈,还是为了轻轻抚上那苍白的脸,只是一点点地,近了那抹青色。
指尖竟无法克制,轻颤起来,终于…碰上了…
“唔……”指尖触碰的瞬间,云天青只觉一股凶煞的灵力直刺入心口,身子被那巨大的灵力撞得,狠狠向后摔去,直直撞上身后的界壁。
“…?!”玄霄看向自己的手,竟不知为何会如此。明明就要碰了…却还是无法碰到…指尖所碰之处,竟瞬间虚化,抓不到他一分一毫,只是一片虚无…
“咳…唔…”原本体内的气息便已所剩无几,适才又被他灵力所伤,云天青更是痛苦不堪,趴在地面之上,全无了力气,半分也动弹不得,只能护住心口,勉力压抑住体内激荡的气息。
“云天青?!”看他这般,心中一紧,竟不觉已唤出云天青三字。举起的手,收不回,也无法再伸前,就如此僵在半空中,轻轻颤动着。
“师兄…”听到他终于开口唤自己的名,云天青默默压下心口的剧痛,微扬起头,扯了扯嘴角,淡出些许笑容,“恭喜师兄…已经入魔了啊…”
能有这般霸道犀利的灵气,师兄该是已入了魔道了…只是没想到啊…当初师兄你舍去一切,只为飞升…今日却入了魔道…当真是…事与愿违啊…
“这是为何?!”玄霄眉心紧蹙,心绪烦乱。为何?适才入鬼界,也不曾如此。为何…碰不到?
“师兄…你已入魔,而我此时,不过只是个魂魄之躯,离了鬼界…更是鬼气稍稍有些不足,自是承受不住你的魔气…缓缓便好了。”云天青笑着说道,言语之间避重就轻,只说鬼气不足,其实,眼下他早已是鬼气弥留之际,再也承受不住半点了。
“只因出了鬼界?”玄霄听他这般言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嗯…歇歇便好了…”虚弱地笑了笑,便再也无法支撑了,渐渐倚着界壁昏睡了过去。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诶…如今…该真的…了无遗憾了…师兄…对不起…
“云天青!你又骗我!”玄霄抬手便要去碰他,又想起适才之事,急忙顿住,怒吼道,“云天青!你欠我的,我还没讨回!我不许你死!”
幽蓝的界壁,萦在四周,混着火光,映着青色的身影,静静地靠着界壁,缓缓滑落。
飞花盈袖之四——闯冥府
鬼界,翻天覆地。
无常大殿内,阎王扶着头,听座下跪着的鬼差上说一句抖三抖地上报道:“王…王…适才…魔…魔…”
听了半晌,没听出个重点来,阎王无奈得摇头叹气——自己都养了些什么鬼,连件事情都说不清,不过是让他去看下适才奈何桥方向,为何有那般强烈的动摇。这手脚嘛,倒还算快,不过片刻,就见派去的鬼差连滚带爬得回来了,然后就一直跪在地上哆嗦…抖得他都怀疑这鬼界难不成气候突变了?!
“王…王…转轮…魔…”地下的鬼差依旧在颤抖着重复无意义的字眼。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如此长时间的磨炼,终究忍耐不下,顺手抓起本书,往地下掷去,怒道:“王什么王!就算我是阎王,也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也不必一直说亡亡亡的!还想我再死一次不成?!”
“不…不敢…王…王…”书打在身上,倒也不疼,在肩上撞了下,又飞去了大殿的某个角落。地上的鬼差被阎王一吼,更加无措,越说越乱。
“……”阎王无奈地决定把“王…王…”当“汪…汪…”听了,“下去吧,把黑白无常叫来。”再听这鬼差汪汪下去,难保自己不会冲动得直接把他扔去狗畜轮回道之中。
“是…王…王…”鬼差在地上又汪了数声之后,方才支起发软的双脚,跌跌撞撞得奔出去找黑白无常。
过了片刻,黑白无常被找来,看着殿上脸色明显不妙的阎王,两人相互看了眼,暗地里相互推拉着。
黑无常一眼横过去,手指一捅——‘你去说!’
白无常一眼白回来,手上一掐——‘凭什么?!你去!’
黑无常被掐疼了,又不敢出声,伸脚一踩——‘阎王跟你交情比较好!’
白无常被踩了一脚,咬牙磨了半天,突然伸脚在他身后一勾,马上大声喊道:“王,黑无常有事禀告。”
黑无常不防被他突然一勾,向前倾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一抬头便看到阎王一张脸,都快比自己的脸还黑了,心里当下骂了白无常不下千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启禀王,适才有魔者入我鬼界,毁去转轮镜台,又匆匆离去。”
“你…说什么?!”阎王听罢黑无常的言语,一下从座上跳起,揪住他的领子。
“适才有魔界之人毁了转轮镜台。”看着几乎快贴上自己的脸,黑无常暗道,王不愧是王,这脸居然能黑到比自己还略高一筹的地步。
“啊…转轮镜台…”阎王心里一抖,手软得抓不住他的衣领,当下无力地瘫在座上,一脸的震惊。
黑无常见阎王这般,暗暗向百无常使了个眼色——‘换你来了。’
白无常虽是不愿,但也无法,只得挪了过去,一番体恤模样得拍了拍欲哭无泪的阎王,安慰道:“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样也挽回不了了。”
“转轮镜台啊…我鬼界最骄傲的转轮镜台啊…”哀叫出声,心疼到几乎快捶心口的地步。
“是啊,王,还请节哀啊~”黑无常亦同情地拍了拍阎王的肩膀。
“转轮镜台啊…当初耗资那么多冥银建成的转轮镜台啊…”颤抖得揪住了白无常的衣袖,一阵摇晃,恨不得从他身上摇下重建转轮镜台的银子出来。
“呃…王…属下一直不明白,当初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来建个转轮镜台呢?”白无常被他一阵摇晃,摇得头都晕了。
“你懂什么!”阎王一听他如此言语,哀中生怒,咬牙道,“想我鬼界,在六界之中最是微薄。有点能耐的人不是修仙去了,就是成魔了,弄得我鬼界人才稀少。那转轮镜台乃是生者与死者相见之处,能入我冥府的生者,自然是能耐之人。你们想啊,那些人一来,见我冥府不过一镜台便如此奢华,自会以为鬼界富有,说不定就甘愿生老病死,入我冥府了。”
说着说着,又是一番心疼,“我那用最最极品的青玉、最最极品的琉璃、最最极品的青晶石铸成的转轮镜台啊…”一边嚎一边继续摇——就不信你没有半点藏银,摇下半片金叶子也成啊~
“王说得是,”黑无常见白无常被阎王一阵奚落,心里暗暗笑道——‘哈,想不到你也有被骂的时候,活该~’,在一旁憋了半天的笑,看到阎王依旧没缓过心疼劲来,于是,又说道,“王,所幸那魔界之人已离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殿外“轰”的一阵巨响,当下吓得几人差点坐到地上,黑白无常两人刚又拖又拉得稳住阎王下滑的身子,便见殿外众鬼到处逃窜,一片混乱,两人相互看了眼,才准备出去察看发生了何事,便见一白衣之人踏入殿内。
“你…便是适才毁去转轮镜台的魔界之人?!”阎王毕竟是一界之主,心里虽还是又疼又惊,但这身架毕竟还是要撑上一撑,手暗暗抓住黑白无常,稳住身形,一边问道,一边狠狠宛了黑无常一眼——‘你个乌鸦嘴,谁说魔界之人已走了?!’
黑无常被他瞪了一眼,当下心虚地瞧向他处。
只见来者周身尽是紫雾萦绕,眼眸已然是火色满溢,手中一把炙炎之剑,脸上一片冷然高傲,隐隐带了些许慌乱…慌乱…???容不得他们细想,就听来者开口说道:“你便是阎王?!你说!死了百年之人,要如何还阳?”
“啊?!”阎王被这么一问反而愣住了。想他执掌鬼界不下数千年,却还是头次被问到要如何让死去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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