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通,再反过来去看以前的种种,果然是迷障了!
醒悟到这一点,也不用人怎么催促,自己便自觉去做,他的医术学自黄药师,那位可算是传说中的神人了,又经过了多世的磨练,咳咳,虽然没怎么治病救人吧,但那些理论还是纯熟的,最熟的还是各种药理,为了防毒嘛!
水欣有一点好,便是决定做什么就不会理会其他的,于做人来说,这种叫做一心一意,然而一心一意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上皇却又心疼了。
“太医院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事情都落到你一个的头上,且不要这么忙,注意身体才是要紧!”上皇拉着水欣的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才两三个月,竟都瘦到骨头凸出来了,再看那脸色,倒还好,一双眼中神采奕奕,那几乎要飞扬而出的精神头倒是喜人,却又让人有些心酸。
两三个月间,虽是日日请安,但也日日早出晚归,自己惦念得跟什么似的,想要拉着他说说话都不可得,往往一笑起来正要说什么,这人便告辞离去了,也是太熟,等不得自己应声便告诉一声就跑了,等到再见,他又是困倦样子,自己不忍他强打精神说话,放了他去睡,第二日,便又如前一日一样,竟是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自己这边儿惦念着他吃穿住行,惦念着太医院那边儿有没有不服管教,甚至想着怎么帮他收拾那帮人,而他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乐在其中,甚至把自己忘到了脑后。
见得曾经威仪霸气冷峻严厉的父皇如一个寻常老父一般对自己百般关切,殷切询问,水欣的心头一暖,笑容愈发明朗了起来,“父皇放心好了,他们也是一起做的,只不过我乐意做这些,不想闲着罢了。至于身体,倒是父皇的身体最近如何?”
说着手腕一转,自然为上皇切起脉来,这样的举动若是放到别人身上,那是极为犯忌讳的,然而这位是上皇最疼爱的儿子,李胜也只在一旁笑着看,他的年龄也大了,眼神儿总有些不好,有时候看人有着重影,尤其是这会儿,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照在十九殿下的身上,愈发让人看不清楚那人了,只觉得一室昏暗,那就是唯一的光。
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在光芒旁边满眼欣悦的上皇,李胜又是一阵好笑,这位上皇,一生也不见对谁人好过,倒是临了临了,把这一生积攒的情都给了儿子,如父如兄,如朋如友,宠着爱着,真是怎么都不够的。
想到以前这两位曾经玩儿过的“角色扮演”游戏,李胜又是好笑,还真别说,十九皇子真是扮什么都像的,便连宠妃的刁蛮霸道谄媚争宠都能扮得惟妙惟肖,只可惜上皇发话说不许他扮那些移了性情,以后便再难看到了,当然,那之后因为有类似情节而遭到冷遇的“宠妃们”,活该倒霉吧!
只觉得有趣好笑的李胜完全不知道,那惟妙惟肖不过是水欣仗着父皇的疼宠而暗自显露出来的某些“真实”,谁让那些妃子们太不乖了呢?上皇都是上皇了,她们也都是太上皇妃了,虽然还个个颜色娇嫩,但是不懂得眉高眼低,敢给云妃下绊子使手段,真当她们以后生了儿子还能当皇帝吗?做梦!
提早戳破不少人美梦的水欣没有丝毫愧意,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既然被记在了云妃名下,那些人欺负云妃不就等于打他的脸么?又不是多么受宠的妃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他就要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上皇身边最得意的。
至于做那些事情时候心中那莫名的怒意,他只当是因为云妃被欺负而引起的,全不知那其中也有一部分含着酸味儿,而那一举动成功之后是出气,成功之前,不过是试探而已,试探他这个儿子在上皇的心目中是个怎样的地位。
而之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自然是心情大好,愈发不介意肉麻兮兮地和上皇歪缠些有的没的,而那无意中交托出去的信任,怕是连自己都没察觉。
“还好。”眉心一皱即松,水欣的心里头有点儿沉重,往上皇的身上一靠,低着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上皇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了。
人一老,各种毛病都容易找上门,像是三高什么的,哦,此时还没办法从把脉知道高不高,但有些东西却是能够从脉息察觉一二的,多忧思,则郁结,多愤怒,则伤肝… …
“父皇,这段时间每日你都做什么啊?”问出这一句的水欣有些犯嘀咕,他对“郁结”这个词实在是太忌讳了,他可不会忘记射雕那一世他是怎么死的呢,竟然是郁结于心!吐血,那种病不是后宫嫔妃才乐意犯的吗?而且她们怎么喊叫也没死了人,怎么轮到自己就… …
果然都被乳母说“可怜”说的,命运大神都不向着他了。
“能做什么,每日不都是担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了?这是头一次给你派差,太医院那些老顽固又是最不听话的,领头的那个何老头更是个强项的,对朕都没怎么低过头,还能给你好脸色了?若不是他一手好脉案无人能及,定早早撵了他出去,没的朕还要看人脸色的。”
上皇说着有了些孩子气,却没吹起胡子,他的胡子早就刮了,原因是他的十九嫌弃那胡子扎人,不乐意亲他。
而这一历史原因导致有很大一部分不知情的人以为那是什么流行,纷纷效仿,倒是没了以前拿胡子卖老的情况,便是有些不习惯的每次说话一捋胡须发现摸了个空,想到随着此风流传的那则问题——睡觉的时候是把胡子放到被子外头还是里头?——也都断了再留长须的意思,倒是有留短胡的。
这些刮了胡子的以后在花街柳巷更受欢迎之后,更是觉出了没胡子的好处,不仅显得年轻,还能… …自然还是不留的好了。
瑞诚帝为了向上皇看齐,也是不留胡子的,这一来,下头的人更是乐意随大流,而每每上朝看到一众因为不留胡子而显得年轻的朝臣,瑞诚帝的心情也是不错,大臣们还是很年轻,很能干的嘛!
再有一些风仪好的臣子,原先因为留胡子而遮掩了容貌,毕竟有些人毛发粗易虬髯,这一刮去,显出不错的样貌来,倒也让几个丧偶的迅速得了某位老同事的看重,成功娶了对方的女儿或者族女,添上了亲戚关系。
“就知道父皇疼我!”水欣一脸欣悦地更加往上皇的怀中蹭了蹭,拜绣娘的好手艺所赐,绣龙团云的衣裳即便锦绣一片,却也没有一丝线硌人,不怕人蹭。
李胜在一旁弯了弯嘴角,这一幕实在是不少见,倒也不会令他如初见那般提着小心了。
“知道就好。”似夹杂着叹息地说了这么一句,上皇按了按水欣的头,顺势从他肩头拂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手掌停留在后心紧了紧,这一片爱,他早已分不清是什么了,他从未体会过这般被爱,更没想过这般爱人,而这人的身份又… …
既为汝父… …既为… …总要是要护着你的,这一片心思分清不分清又有什么要紧,他,又能够护他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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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一用劲儿,不知道哪里不对了;竟是痉挛了一下;微微颤抖起来;抬起了手;直到那颤抖平息,才无事一般重新说起话来。
看到这一幕的李胜本是要急着叫太医的;却被上皇的厉色止住了;待得十九殿下走后;他小心翼翼地问:“可要宣太医来看看,也是该诊平安脉的时候了。”
“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老了,总是有些不舒坦的。”上皇摆摆手,何尝不知道李胜只是找了个好借口,明明昨儿才看过平安脉的,规矩上,是隔三天再诊的,“昨天才诊过脉,今儿又诊,可是要出乱子的。”
即便不是皇帝了,但身为上皇,权力也是不小,甚至某种程度上皇帝还要受他的节制,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妥,惹得有心人异动就不说了,惹得那孩子伤心,却是他所不愿见的。
“啊,是老奴记错了!”李胜自打了一个嘴巴,却还是关切道,“十九殿下毕竟年轻,上皇又担心他做不好,何不召何院令来问问呢?”
虽相信十九殿下不会害上皇,但对其医术并不怎么相信的李胜自然不会把十九殿下适才诊脉之后说的话当真的,便是真的于医术上有所钻研,但十九殿下的年龄也是学不了多么精深的,到底还是要让何院令看了才让人放心。
沉吟了一下,上皇轻轻点头。他是怕那孩子担心自己身体,但更怕自己的身体不能多坚持几年,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以后看不到了… …心中莫名剧痛,仅仅是这样想想便受不了,又哪里真的能够想到身后事的那一天。
一会儿,花白胡须的何院令来了,他能够执掌太医院,自然于医术上有一手,但他能够强项而不被换掉,则不仅是因为医术高,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嘴紧——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
诊脉之后,他捋了捋那稀疏的胡须说:“上皇以后还是要少想些事情,已经放下了就不要再惦记,这般忧思于身体不利,内损难补。上皇已经这般年龄了,比臣还大上几岁,若不好好将养,恐怕天年不永。”
近乎直白的话很是不中听,李胜心里一咯噔,脸色也不好看。
而上皇的脸色却是不变,对何老头映射自己还恋栈权力的话充耳不闻,他哪里是放不下那点儿权力,而是… …叹息一声,这心思哪里能对人说?
“行了,开你的药去吧,朕的身体是交给你了,若是不能看到我儿成亲生子,你也不要想着看孙子成人了。”听着熟稔但透着冷酷的话以随意的语气说出,上皇的表情倒还轻松。
听到这样算是暗示自己“陪葬”的话,何院令也没变色,早有所料般淡然道:“老臣早就把医术传给了儿子,倒也不怕后继无人。虽还想多活几年,但上皇若是不听老臣的话,老臣也没法子从阎王那里抢人,随上皇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