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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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瓶-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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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不该说我二哥。”洵美低头笑笑,“我把他娘子抢了来,现在还说他,真是不厚道。算了,我们说些别的……”
  
  窗外园子里的红叶,渐渐染上了晚霞的辉光。两人桌上的酒也已添了许多回。侍儿进来,将一盏水晶灯在桌上放下,又走了。三秀还坐在那里听洵美说话。
  “嫁人,”洵美的眼睛有点朦胧,“多无趣的事情。以前我也想像红拂那样,碰上如意的英雄,一起私奔了去,远远地,再也不回来。要是遇不上英雄,我就要做英雄。女人打不过男人,做生意却未必。若做英雄,我也要找一个理解我的人,天涯海角走个遍,轰轰烈烈。
  “结果呢?你也见到了。我家每月设什么‘雅集’,来的人不少,没有英雄,也没有人理解我。……我独喜欢你。三秀,你就是赵盼儿,你就是我。听说你答应嫁给我二哥,我心里好难受,却又不敢让你知道。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生活下去了,多好的事。但我难过。我什么都不比我二哥差,可是为什么他能做一番事业,我却连机会都没有……现在他连你都要抢走,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吗!我……我不甘心!”
  洵美说到这里,两眼灼灼地望着三秀,漾着光,燃着火,却又似乎蕴着悲哀。
  三秀知道她醉了。这些话,在刚才一个时辰里,已经听她变换着讲了许多遍。她只能静静坐着,听洵美一遍又一遍的告白,渐渐趋于麻木。
  
  “其实三秀,昨天趁你试衣服的时候,我……买了砒霜。”
  
  三秀猛然一惊。这句话洵美之前并没有说过。酒醉的洵美看见三秀惊愕的样子,不禁露出了微笑。
  “不多,只是一点点,正好够两个人用。我想,只要你愿意,就趁着二哥还没回来,我们一起死吧。趁着我们还年轻。等我们死了以后,其他人会怎样轰动呢……富商女儿和戏子情死了。还是个女戏子。说不定会写到戏文里呢。”
  “别胡思乱想!”
  洵美的脸上却是酒醉的红晕,始终微笑着。
  三秀的脸惊得煞白。
  三秀知道自己不能死。还要拿着金银去赎瓶娘。若是陶小姐一时糊涂,瓶娘就……
  三秀痛苦地闭上眼睛,眼前是瓶娘被黑暗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吞噬的可怖场景。
  ——我放弃了。
  三秀听见洵美的声音,睁开眼睛。洵美的神情非常平静。
  “侍儿拿酒进来的时候,我差一点就那么做了。但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你和我不一样。比起来死,你更想活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三秀颤抖着嘴唇问她。洵美说出自己曾有过这么可怕的心思,难道就不害怕两人从此决裂吗。三秀不懂。
  谁知,洵美突然流下泪来。
  “我怕。”洵美抽噎起来,许是因为酒的关系,她的情绪变得起伏不定,“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把你……我只好告诉你。砒霜就在这里。你拿走吧,这样你就安全了。”
  洵美打开叠在一起的手绢,露出一个纸包,把它搁在了两人之间桌面的正中央。三秀看了看,没有动。
  “你拿啊!你快去拿!”洵美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三秀无法,只得把砒霜拿起来,转身抛了出去。远处的矮树丛“沙”的一声。三秀听见洵美在身后自言自语:
  “明天我们……去骑马……”
  等到她转回身来,洵美已经醉得睡着了。
  
  天明之后,洵美真的不知从哪里借了一匹火红的骏马来。洵美先是自说自话坐了上去,随后向三秀伸出手来。她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昨晚可怕的告白就在这样的笑容里烟消云散了。三秀微微一迟疑,将手也递给了她。洵美就扶着她上马,让她坐在自己的面前。
  “这么张扬,不怕被人看见么?”三秀问她。
  “不怕。”洵美爽朗一笑,“我是打定主意不嫁人了。”
  两人骑着马,慢慢沿着街道往城门的方向走着。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脸,带着同样的惊诧,在马的两边一一闪过。“让他们看去吧。”洵美笑着说,还向这些人挥她的手。三秀不敢像她那样洒脱,还是低着头。洵美见了,也就不再挥手,两手握着缰绳,温柔的手臂环着三秀,向她说着今天的计划。先到哪家店买些吃的,再去城外哪里看红叶。三秀一边听,一边答应着。两天前刚见到洵美时那种受难般的心情淡去了,也许三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听洵美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忽然间,三秀看见了庆春堂的金字招牌,猛然回到现实。她回过头,向洵美婉转请求:“前面是庆春堂,我们还是……绕一下吧。”
  庆春堂,是程笑卿坐堂的药房。洵美不知三秀有别的心事,以为三秀这样做是怕程笑卿见了吃醋,就大方地点点头表示理解,拉拉缰绳,让马折入一条巷子。
  “三秀?……陶小姐!”
  越是不想遇见的,越是在此时遇见。
  程笑卿正沿着那条巷子走着,手里还拿着一叠药,似乎是去送药。
  三秀的心中一凉。




☆、第 29 章

  ……这里,是哪里?
  在冷和湿和疼痛里,瓶娘逐渐恢复了意识。冰凉的水正沿着她前额的头发淌进她的眼睛,湿透的衣服也紧贴在身上。良久,她才醒悟这冷水是为了让她醒来而浇的。她往周围望去,却看不到任何人,只看得见四面砖墙和紧闭的门,光线从墙壁上端的小窗口透进来,可以看见外面的落叶和黄草。于是她知道自己被关在地下。
  她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看去。透湿的衣服不少地方已经破碎,露着道道鞭痕,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除了湿透的衣服,她还在手上看见了锁链。之前这东西还不在身上。到底已经过了几天,发生了什么,她正要回想,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响,不由得惊讶地回过头去。
  门——方才还是紧闭着的——忽然现出了一条缝隙。随后,被一股冷风缓缓地推开。
  竟然没有上锁。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锁链,那锁链也只是将两手锁在一起,地面上的那端根本是断开的,双脚也没有任何镣铐。她不由得高兴起来。一线希望的光正从门的缝隙透进来,越来越大,照亮了她的脸。只要站起来逃出去,就可以和介福班的大家团聚了。这么想着,她虚弱苍白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了微笑。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积蓄着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了事情的关键。
  瓶娘低下头。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看守,为什么门开着,还有,为什么自己的腿上没有锁链。所有的疑问一瞬间全部解开了。
  在透湿的衣服底下,双腿膝盖那里正往前弯曲着——常理不可能的形状。
  在这剧痛的刺激里,瓶娘全都想起来了。
  
  吉达惨死之后,瓶娘马上被绑到了地下的密室。长时间的捆绑之后,加上精神上的打击,即便后来她被松了绑,也再没有了逃脱的力气。当天晚上,不花又出现了。他二话不说,就命手下狠狠殴打了这个不幸的少女,并声称三秀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时候,瓶娘才经历吉达惨死的强烈刺激,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此时看见不花特穆尔暴怒的样子,就知道他必定控制不了三秀,只好拿自己来泄愤。由是,瓶娘就知道三秀是平安的,反而燃起了生的希望。不管鞭子怎样落在她的身上,她一直没有哭泣。
  “你会遭到报应的。”瓶娘冷漠地说。
  这句话给她带来了厄运。不花特穆尔说了几句蒙古话,不一会儿,手下就搬来了一张条凳。之后,几个强壮的男人把她的两手向后交错重新紧紧反绑了,接着其中一个从后背抱着她,把她往条凳的方向倒拖过来。那人还没松手,又有两个人听命颤巍巍地把她的两脚分别抬起来,将脚跟搁在条凳的上面,瓶娘就这样悬空在那里。
  不花眯着眼睛笑了。他弯下腰,揭开瓶娘的裙子,两手沿着她的腿上下反复摩挲着。之后,他笑着开口道:
  “真是好看的腿啊。为什么总藏在瓶子里?”
  瓶娘方才冷漠的目光早已大变,在几个陌生的男人的脸上惊惶地游动着。
  不可否认,瓶娘的腿确实很好看。纤长而不枯槁的少女的腿,虽然长期因为练功而被迫拗着,却丝毫没有影响过它的形状。
  她以为自己要以最可怕的方式失贞了。这是伴随她长期流浪生涯的最大的恐惧。本能的敏感让她清楚地嗅到了□的气味。她刚要尖叫出声,那些人就像早有准备一样用一条皮绳紧紧勒住了她的嘴。
  就在她以为自己身上的衣服要被撕裂的时候,不花忽然把手从她腿上拿开了,又对手下的人命令了两句。其中一个就如同机械一般躬□子把条凳放倒了。另两个人将瓶娘放在了地上。双手被紧紧反绑着,全身又刚遭遇过殴打,瓶娘根本不能坐稳,只能重重地仰倒在地上。那些人又手忙脚乱将她的脚重新抬在倒下的条凳边缘。做完了这一切,那些人都退到了一边垂手站着。瓶娘根本不懂不花这样是什么意图,被紧勒的嘴巴也只能发出“呜”的声音,直到不花开口对她说了一句汉话:
  “现在,和它们告别吧。”
  接着,他高高地抬起了他穿着靴子的脚,向瓶娘的膝盖,重重地踩了下去。
  
  庆春堂旁边的巷子里,三秀与陶洵美乘着马,和程笑卿狭路相逢了。
  程笑卿手里提的装药的包裹颓然落在了地上。
  “原来你和她,你们……”程笑卿惨然道,“也好,也好。”
  他虽然这么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三秀的脸。三秀紧闭着嘴不发一言,躲避着程笑卿质问的目光。而这时候三秀身后的陶洵美接过了腔:
  “怎么,难道程大夫也是浑身俗见么?”
  洵美脸上带着大方的笑容。她如春藤一般的双臂自后面环住了三秀的腰肢,一只手正按在三秀的心口。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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