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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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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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不开身也得脱,让二毛先顶着。我先装病,瞒过地方同僚,然后夜里偷偷溜走。如果路上顺利的话,十天足够跑个来回!”程名振笑着替妻子擦掉脸上的泪,低声说道。

总是握刀,他的拇指肚上布满了茧子,抹在脸上如钢锉刮过般粗粝。但杜鹃还是笑了起来,拉住丈夫的手,一边用面孔感受着上面的体温,一边低声说道:“那咱们就快去快回。阿爷从前没肉就吃不下饭,未必受得了寺院里的清苦。说不定,没等咱们两个赶到,他已经改变主意了呢!”

“有可能!”程名振笑着安慰妻子。心里边,却没有半点把握。

当天夜里,夫妻两个换了身普通乡下夫妻的行头,偷偷溜出了侯府。三日之后,按照地方官员在信上的描述,在白鹿山中找到了郝老刀和杜疤瘌。见到两位小辈寻来,两位老人非常感动,但感动过后,却更坚定了要出家修行的立场。

“反正都是念佛,在哪念不都一样么?咱们家附近就有一所大庙,您两老到那边去诵经,我们也两个好经常能去探看,一则能尽份孝心,二来,也可以感受感受佛光普照!”程名振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行,不行!”杜疤瘌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说了,修行这事儿,就在一个‘静’字。离尘世越近,越难安下心来。这些日子我本来已经心里一片清明,看到你们小两口,立刻就又乱了。若是回到家门口去,还不是所有功夫都白费?算了吧,你们两个孝顺,这儿我早就知道。但我前半辈子做的孽,却要自己来赎,不能拖累别人!”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杜鹃见父亲说话越来越糊涂,气得拍案而起,“我这就放把火,将庙烧了去?看你还有什么经可念!”

“鹃子,不可!”郝老刀知道徒弟是个说干就干的急脾气,立刻从**上站起来,一步挡在对方身前。“佛在心中,寺庙本是出家人寄托躯壳之物。到哪里修行,其实都没关系。只要心里能时刻感觉到安宁,佛缘自然会慢慢滋生。但你阿爷的话有道理,他跟我都不擅长与官场中的人交往。到了家门口,难免日日受人打扰。还不如在这里图个清静。如果你跟小九舍不得,就每年过来看他一两趟。反正路也不算太远!况且对于你阿爷来说,除了你们两个,家里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一番话,说得杜鹃又是满眼含泪。自家父亲跟地方上的士绅大户们话说不到一起去,这点她早就知晓。毕竟那些人都是家传的富贵,骨子里带着种令人讨厌的傲气。但巨鹿泽中的很到老弟兄,还有王二毛、张瑾等年青人,可一直将父亲当自家长辈看待。从没因为他说话粗鲁而嘲笑过他,也没因为他举止莽撞而心生怠慢。

谁料尽管这样,父亲还是觉得老来寂寞了。无论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也无法填补他内心深处的孤独。所以他选择跟郝五叔一起出家,给自己的心灵找个寄托。如果这样,做女儿还能说些什么呢?与其把他硬拖回家中去,然后看着他形影相吊,不如成全他的心愿,让他安安静静地在山里渡过自己的晚年。

想明白了这些,杜鹃心里纵然有一百个不舍,也不再阻拦了。跟程名振两个在寺庙中小住了两天,留下了一包细软,然后黯然离去。

回家路上,想起父亲说过的那句“自己罪孽自己赎”的话,杜鹃忍不住又伤心落泪。程名振从马上伸过一只手去,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劝道:“岳父自己乐意就行,咱们也没必要强拦着。其实回到上党,他未必有在这里过的舒坦。你也别太着急,我跟王君廓还算有点交情。翻过白鹿山就是河内,托他暗中照看一二,想必他不会推辞!”

“还是别麻烦王总管了。惊动了太多人,反而对阿爷和五叔不利!”杜鹃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况且王总管现在跟太子走得那么近,你去求他,又要给自己找一堆麻烦上门!”

“王君廓倒是个磊落汉子,不至于这点小忙就指望着我有恩必报!”程名振笑了笑,低声解释,“况且分得了一大堆瓦岗豪杰后,太子那边如今也兵强马壮,犯不着再跟我这小人物生气了!”

“他们都不如你!”杜鹃不赞同丈夫的自谦,轻轻摇头。

“那是在你眼里!”程名振低声调笑,一半是为了开解妻子的心情,一半是为了陈述事实。“论谋略,魏征一个顶我俩。论武艺,不投机取巧的话,我三个绑一块儿打不过伍天锡一个。就是韩葛生他们,如果现在再比试,我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两年大唐兵马每战皆胜,当年从洺州营分出的弟兄,也跟着屡立奇功。其中佼佼者如伍天锡、雄阔海等,名气与官职都已经远远在程名振之上。即便像韩葛生这样从前不显山露水的人,也做了三品将军,实际官职已经能与程名振比肩了。

但在杜鹃眼里,自己的丈夫还是最出色的。有时看到各地传来的捷报,忍不住偷偷地想想,如果当日丈夫不拒绝太子的拉拢,会有怎样的前程?

想必早已不止是一个郡侯,郡公,国公都极有可能。毕竟皇帝委以重任的柴国公,当年都曾经被丈夫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那样,自己和丈夫就会住在传说中的长安,高墙大院,鲜衣怒马,而不是着落在这个小小的郡城内。

可那样的话,小九也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吧。以小九的英俊和倜傥,走在街上,不知会吸引多少女孩子的目光。类似的念头刚刚闪过,鹃子就猛然清醒。就像走街串巷买解的艺人唱得那样,会有很多有本事的人,想方设法将自家的女儿塞给小九。说不定有天早晨皇帝都会问,“富易交,贵易妻,人情乎?”。当年窦建德,不就曾经把红线塞进来么,亏自己还拿红线当姐妹看。

留在上党郡的好处就是,只要自己不松口,就没人有本事往程家塞女儿。父亲出家当和居士去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的小九一个。

想到这些,她握着丈夫的手就不由地又紧了紧,唯恐一松开就飞了般,死死不放。 

  第一章 故人 (三 上)

敏锐地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大,程名振诧异地侧过头,望着妻子的脸,关心地追问,“怎么了,你的脸色好白!”

“没,没什么?”强忍住心中的惶恐,杜鹃笑着回应。“妾身有些累了,跑了这么老远的路,一直没找地方歇歇!”

“傻丫头,还有我呢!”程名振知道妻子在说谎,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头。“阿爷那人从来闲不住,说不定哪天在山里气闷了,他自己又偷着跑了回来。到时候咱们谁都当没看见就行了,省得他老人家抹不开面子!”

“怕是这回不会!”杜鹃疲倦了笑了笑,把头转向前路。她真希望丈夫的安慰话都变成现实。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她,父亲不会在回来了。那个从小对她有求必应,在外边不惜杀人放火,转过头来却满脸慈爱的父亲不会再回来了。他的人生为乱世而毁,却无法适应乱世的结束。遁入空门,也许是父亲最好的结局。至少他心里会觉得安宁。

“那咱们就每年多去看他几回。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等打完了刘武周,我跟裴寂大人求个人情,调到长平郡去做个文官!”程名振又笑了笑,尽量宽慰妻子。

“嗯!”杜鹃轻轻点头,默然不语。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突然叹了口气,鬼使神差般幽幽地说道,“咱们,咱们尽快生个孩子吧。”

“什么?”程名振楞了一下,笑容从嘴角一直涌到眉梢,“那,那得多努力才成。说好了,回家后不准动不动就喊饶命!”

“什么呀?”猛然间意识到刚才自己在说什么,杜鹃脸上登时腾起一片红云,四下看了看,低下头去,说话的声音轻若蚊蚋,“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便是。说不定,说不定,等咱们有了孩子,他姥爷能经常回来看看!”

“你放心好了。前些日子有人给过我一个秘方,一直没来得及试!”看到妻子那含羞带嗔的模样,程明振心中大乐,一抖缰绳,率先向前冲去。“走,把他们甩远些。这没眼色家伙,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烦!”

环顾左右,杜鹃抿嘴笑了笑。双腿微微用力磕打马腹,追着丈夫的身影远去。背后留下一群措手不及的侍卫,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站在夕阳里大眼瞪小眼。

出来时只觉得路远,并辔回家时却唯嫌路不够长。数日后,夫妻二人捡了个不被人注意的傍晚,悄悄回到城中。才靠近自家宅院的侧门儿,就看见莲嫂跟彩霞两个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发现宅院的主人归来,一个慌慌张张往外迎,另一个却立刻把脑袋缩回了门后。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出来,还能躲上天去?”杜鹃跳下坐骑,笑着喝道。

“没,没!”彩霞见自己躲无可躲,只好上前蹲身施礼,“侯爷和夫人可算回来了。婢子正盼着你俩呢?”

“盼我们什么?”杜鹃上前一把扯住彩霞的耳朵,“什么时候学会这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了。还跟我装。说,我家中出了什么事儿,把你也给招来了?”

虽然都已经嫁为人妇,姐妹两个的关系依旧像当年一样亲密。彩霞捂着耳朵连连讨饶,“别揪,别揪,姐姐放手。姐夫在旁边看着呢。你这几天不在家,我怕老夫人被骗子算计了。所以才赶过来瞧瞧。姐夫,姐夫赶紧让姐姐放手!“

“好了,好了,再揪耳朵就真红了。让他男人看着心疼!”一连串的姐夫叫下来,程名振不得不开口。“赶紧说说,哪个骗子这么大胆子,敢来我家来行骗?”

“嗯……”从杜鹃的魔爪下逃过一劫,彩霞握着耳朵推开数步。话到嘴边,却又开始拿眼睛四下张望。

“莲嫂,家里这几天太平么?我娘吃饭睡觉还好吧?”程名振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笑了笑,把目光转向莲嫂。

自打出了巨鹿泽后,程名振的娘亲一直由莲嫂负责照顾。老人家胃口弱,睡觉轻,受不了年青丫鬟那一惊一乍的疯闹。仔细稳重的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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