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灼然杵在一旁，晾着。现在，大齐朝表面上还跟马贼对峙着，加上新娘子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小姐，这亲事就有点随便，连吹吹打打的班子都省了。不过，她亲自挑选了几个心腹给一个细作丫头送亲，算是给足拓拔昊面子。
大热天的，这两个女人磨磨唧唧都快半个时辰了，够让一帮大老爷们不耐烦的。
“时辰不早了，”芳华拍了拍春儿的手，含泪道：“该走了。”此次一去，就是一辈子的事。
春儿哽咽几下，依依不舍瞧了芳华好几眼，忽而退了好几步，跪下来，给芳华磕了三个头，方说：“有来生，春儿哪怕是给小姐当牛当马也不怨！”
芳华急得连忙扶起她，又是笑又是哭的，说：“说什么呢！大好日子的！”她转向拓拔昊，努力装得开心，说道：“新郎官，再不走就天黑了！”
拓拔昊走过来，拉过春儿，把她抱上马背后，自己就利索地跳了上去。抓住缰绳，踢了一脚马肚子，喝道：“驾！”
春儿回过头看了芳华好一阵子，才把头扭过去。
芳华呢，眼珠子一转不转，直至小队伍消失在大漠里才收回目光。这下子，她才意识到春儿这辈子都不会在她身边，心里难免空空的。相伴了近二十年，主仆情一早就深入骨子了。今儿，拓拔昊一下子就从她骨子里把属于春儿的那一部分给抽了出来，她有多不舍，有多难受，压根是连说都说不出来。
骑在马背上，赵灼然见她没精打采的，便说：“之前你不是打算把春儿嫁给罗锦的么？现在她嫁人了，虽然对方不是罗锦，你怎么还拉着脸？退一步来说吧，春儿还活着，你应该高兴才对。”
对她这一套奇怪的说辞，芳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对春儿不杀之恩？”
“你别说，你还真得感谢我一下！”
芳华举起手肘来，少叫她这么得意。
赵灼然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臂，硬是给压了下来之余，不忘提醒一下：“好歹也是大白天的，给自己长点脸，别像个泼妇一样。”
“我什么当过贤妻良母了？”芳华挑衅地反问。未出嫁前，她的名声就跌倒地上去了。嫁了赵灼然没几年，就混出了个妲己的名号。说她是个贤妻良母，还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现在，可是在大街上，那你总得在人前当个贤妻良母吧？”
赵灼然觉得自己对芳华是从来都没要求的，就算给芳华说要求，一个转身，芳华就忘个精光。她现在呢，只希望芳华能好好把该有的礼仪学一学，实在不行，装一下也成。毕竟，过不了几年，芳华得要去京城一趟见她母后，总不能没半点样子。
打小，梁太后对赵灼然的言行举止严厉到了骨子里去了，要是见到了芳华你半吊子的礼仪，没芳华好果子吃就对了。
一想到梁太后，赵灼然免不了头痛。她拂了老太后两次面子不说，还叫老太后在一大群妃嫔面前丢了面子。等到去了京城，这笔帐别算在芳华头上去才好。
芳华委屈了。她什么时候不在人前当贤妻良母了？跟前些年相比较，她可收敛多了，在人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不满地回嘴：“我什么时候不在人前当贤妻良母了？就算我规规矩矩了，我就不是他们口中的‘狐狸精’了？”
“……这是两码子事。”
“就是一码子事！”芳华回过头看着她，正经八百的。“我再怎么规矩，能讨你母后欢心么？能堵住那些骂我狐媚的嘴么？好名声，没个十年八年是换不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柏芳华根本没心思取悦除了赵灼然之外的人……
说到狐媚这一点上，赵灼然是说不过她的。梁太后没那么好取悦的，规规矩矩也不行。再说，芳华背上狐媚这骂名，就是因为她。
一直到都护府，两人都没再说话。
下马那会儿，芳华见不得赵灼然那张没半点表情的脸，就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一时过激的言辞才这样子的，便有些低气，问：“气了？”
赵灼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办法，一向都是她这样子问芳华的，难得芳华反问一回，她不愣一下才对不起自己。她挤了一下眉头，蛮好笑的说：“好好的，我气什么？”
“谁叫你板着脸的。”芳华嘟囔，还用小眼角瞥了赵灼然好几下。
赵灼然有点哭笑不得。过了一下子，她笑了出来，越来越大声，让芳华窘迫不已。
“笑什么？”
“没！”赵灼然还是笑个不停。
结果，赵灼然咪咪笑了一整天，芳华就追问她到底在
笑什么，可赵灼然就是不说，让她自个儿猜去。
其实，赵灼然笑的不过是一件小事。
一直以来，芳华就是要做的就是等着被她哄，被宠爱。芳华很少这么主动问她是不是气了的。今儿，突然被芳华这么一问，就甭提她心里有多乐了。
现在，赵灼然有点坏心眼想了，是不是她多甩冷脸，芳华就会忙前忙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赵灼然这货，有点坏呢！
☆、祸水罪名17
没过几天；马贼就正式派人来议和了。
除了这事外，胡人那边闹了点动静，够赵灼然忙的。为此，她一连好几天都没空搭理芳华。昨晚；她留宿在芳华那儿。可今儿一大早的；她很不解风情跟芳华说；过两天就得回都城去。她打着仗还带着一个狐狸精，还真的不是什么好名声；现在她底下已经有些蜚语流言传开来了。
芳华是不太愿意，可不得不回去。
傍晚那会儿；赵灼然难得有空，就去了她屋里一趟。这头她刚坐下来；就问：“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她现在巴不得芳华赶紧离开；别在这凤凰城耗上一天半天的。她底下的人有不少是见过芳华的，光看到芳华一脸子的媚气就认定她是祸水了。
“差不多了。”芳华一屁股坐到她的腿上，小心眼地问：“赵灼然，你这几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明明赵灼然的人在她这了，可她老觉得赵灼然跟以前相比，对自己没那么热乎了。
“哪有？你呢，十有八九是想多了。”赵灼然笑着解释道。几天不怎么搭理芳华这女人，她自己倒是紧张起来了。看来，以后得要少管她一些才行。
“是么？”芳华瞧着赵灼然那一张诚恳的，便以为是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其实不然，赵灼然这几天的确对她不热乎，一来是下面的蜚语流言，二来，的确是忙了些。
“我让素锦一块跟你回去，放心了吧。”赵灼然想到她少了春儿，一时半会的难免不习惯的，就派素锦跟在芳华身边。这样子一来，打着仗她也放心多了。
芳华点点头。素锦是赵灼然的人，放在身边，她犯不着担心又会出一个细作来。她抱住赵灼然的脖子，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这人还在凤凰城，你就想到我什么时候回都城了？你‘夫君’可是大齐朝主帅，可不是天天跟你腻在家里的‘十五郎’。”
芳华听了，不做声，只是直直地勾住赵灼然。随后，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赵灼然的额头上，闻着赵灼然身上那淡到几乎没有的香气，脑子不停地来来回回转动起来。
以前，芳华总是期盼着赵灼然能天天守在她身边，就跟说书人说的好夫君一样，跟自己长相厮守。可现在，芳华对此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了，因为她了解赵灼然。赵灼然是大齐朝的元帅，不是她一个人。赵灼然在战场上那么多年，除了打仗，还有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要赵灼然放下他们跟自己一块逍遥快活，估计真做到了，赵灼然也不见得多快活。也许要真等到胡人降服那一天，赵灼然才能跟她真正地长相厮守。成全赵灼然在战场上驰骋，就是成全她自己。
赵灼然很少见芳华这般样子的，就拨
了拨她的两鬓的发丝，问：“怎么了？”
“没！”芳华调皮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一下她，佯装唉声叹气的：“一年见你就那么两回，我都快赶上织女了！”
“不是怨妇么？”
“是，我就是一怨妇。”芳华娇笑地说，“我还心甘情愿给你当怨妇呢！”
赵灼然溺爱地掐了一下芳华的脸颊。
第二天，芳华坐马车回都城了。
两天后，赵灼然也从凤凰城出发，奔往前线。跟马贼有了约定，她总算有了把握，心里也有了跟计划。一旦粮草充足，之前伤病的士兵复原地差不多，来年的三四月大肆出兵攻打胡人了。
关长谷的谷口成了一座新的城池，人也渐渐多起来，使得这城池不至于成为一座空城。胡人换了个新的单于，明显收敛多了，乖乖地窝在大草原上，不知道是准备下一次的攻城还是不想打了。新单于叫托托，是班达大单于的次子，他跟赵灼然算是战场的旧相识了。
这头都城的芳华一面过着悠闲的小日子，那一头的赵灼然就忙着练兵。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
寒冬还没过完，朝廷就出了点事儿。芳华不晓得内幕，只听得赵子彻一怒之下废了太子，改立十一皇子为太子。过了半个月后，她才知道些。人家都说子凭母贵，可这出身极好的皇后不得皇帝的心，儿子好不容易当了太子还是被拉下马，纯粹是瞎忙活一场。相反，出身不及皇后尊贵的萧贵妃倒是有几分本事，只要赵子彻一死，她就是太后了。为了这事，梁太后气得可不轻，暗骂萧贵妃是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精。有赵子彻护着，这萧贵妃倒是没损半个头发。
萧贵妃是怎么个模样，芳华没见过。听宫里的人说，萧贵妃长得不算多国色天香，可胜在有手段，能把皇帝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有了萧贵妃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芳华想以后自己进京就不必这么畏惧老太后。只要有赵灼然撑腰，她没准就是第二个萧贵妃，老太后也奈她不何。
这下子，不但齐悦王身边有一个狐媚子，连皇帝身边也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