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尘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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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尘断世-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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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换来的,是一个胜利的契机。玄宗的封印计划,正悄悄地展开。

「无数山,征衣寒;万点星,独萧瑟。」

月夜下的千峰山,一名男子仰首注视着被魔城火焰映红的天象,低吟感怀。黑与白参杂的发丝,随风轻柔飘荡。脚边,枯枝燃起的小小篝火上,正架着一壶热茶。

浮云遮月,邻峰隐现青龙摆首的图腾。

肩头的银鸰立时扑腾起来,「知道啦。」男子爱抚着鸟儿冰晶如幻的翅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凑到唇畔。令人惊奇的是,此笛似笛非笛,因为只有单孔,男子五指巧弄,自不闻曲调,只有清风习习而来,起止间禅韵荡漾,本应金光大作的龙图霎时光芒敛尽,如入虚空。

第一道封印,正是在异度魔界控制之下的千峰山。无声一曲,不仅宣告东方青龙七宿各归其位,更助这威力撼天的封印完成得了无痕迹。

月重现,山林一片清辉。魔界,尤在梦乡之中。

急促的风声,夹带来者的脚步。

「何事?」

竹笛离唇,男子问向身后的道子。印象中,他们分别是九方墀与黃商子座下弟子,擅长河洛,精通术法,是这一阵的护阵之人。

「见过连先生。」定天律与穿云霄虽然内心焦急,仍然依足礼数。眼前高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高深感觉。其人未曾展露功夫,手中翠笛也不曾发音,领他们一路深入魔界地界,竟无半点阻碍。

今夜,又不动声色地蔽青龙之光华,掩封印之震撼,这需要怎样的根基才能办到。更传闻他乃六弦之首躬身邀请,专门协助封印的进行。为玄宗上下所熟悉的银鸰就是佐证,此鸟是苍以密术所化,传递的口信绝不会外泄。

「阵式催动之后,醒翁便欲离去,我们留不住他。」性子敦厚的定天律方才受了对方不少气,气鼓鼓地念出醒翁两字。

四阵高人之中,四雅杂诗郎、买醉人、剑僧玄莲皆是为情义相助,唯独醒悟者为利益而来。身为罪恶深渊之主,醒悟者一向孤僻自处,行事但凭己好。玄宗以本门秘典《道源归溯》交换,才换得他助阵。此举一直存有争议,但醒悟者的武功与法宝聚云袋,却是东方封印不可或缺的要素。

「月朗风清,茶将好,偏有人喜欢自讨无趣。」

男子不愠不恼的一叹,转过身,瞥了眼穿云霄攥在手中的锦囊,看见上面仅写了一个字:连。

那是苍的笔迹。

「银鸰,你的主人就是这么会支使人啊!」手指轻点,将纸上字迹化去。

只见银鸰偏过头,偎在男子的耳畔不知回了什么,男子浅浅一笑,长笛一指茶壶吩咐道:「小心替我顾好这火。」

一阵清风来去,两道子相觑须臾,蹲下身加薪时,翠笛已回,月华下光泽照耀人目。男子卸去光影,挥袖间两杯香茗洋洋洒洒现于石上。

「烦恼已除,更深露重,喝过茶再回去顾阵吧。」

「多谢。」

茶刚好,正是宁神又暖身,定天律与穿云霄由衷倾身,尊敬中更带好奇。三下两下将醒悟者搞定,弦首到底从哪里挖来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

沉沉的齿轮转动声,带动火城不安的烈焰。

血脉妖池的深处,一双黑锦云鞋缓缓步下血莲宝座,月许来头次回转魔殿的袭灭天来,在半路被一只玉手拽住。

「魔者,你功体恢复泰半,麝姬这厢恭贺了。」

抬手拈开眼前的那绺银灰色发丝,黑帽后的墨瞳半眯:「哦……你对吾有兴趣。」

暧昧不明的语调犹如鼓励,眨眼之间,玉蟾宫已是风情万种地投入黑衣襟前,喜滋滋的道:「你与他果然不同。」

「是么,吾可也是食素的出家人,油腻的东西叫人倒胃。」

袭灭天来说是这般说,却也不怎么在意身体接触。玉蟾宫一脸陶醉,伸手欲摸往他眉心的逆反法印。黑帽下,冷无情绪的墨瞳瞬变,帽沿一扬,怀中的魔女瞬间被震开。

娇喘化作一声倒抽,在血池边缘勉强打住踉跄的玉蟾宫,还不晓得自己已触犯了袭灭天来的禁忌:那出生起就烙在他身上的魔佛印章,也是那半身唯一温柔触摸过的地方。

魔者突来的脾气,眼里窜起又消逝的血光,反而令玉蟾宫更加痴迷。稍整衣容,敛去妩媚,玉蟾宫试探性地往前蹭了几步,池水忽来荡动。

「哼,早不来晚不来的!」

柳眉轻拢,玉蟾宫没好气的扫了眼焰发白衣的来者。

「待任务完成,你们随便继续。」

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冷屑,吞佛童子瞧也未瞧玉蟾宫,目光瞄向帽沿低低的袭灭天来,投射出一丝趣味。自己的新师父阴是阴了点,原来还有几分血气方刚,玉蟾宫没有意外殉职算她走运。

然而这位「幸运」的魔女却不自知,矛头指向吞佛,掩唇讥讽道:「就有些魔人满脑子都是任务,好生无聊……」

「嗯?」

吞佛金瞳如焰,目光如冰,玉蟾宫硬生生吞下尾音,人也瞬间溜得没影。

跟在吞佛童子后面的任浮沉险些没笑出声来,袭灭天来不愧是魔魅无敌,竟令玉蟾宫一夕间对魔界美战神丧失性趣。

「找吾何事?」袭灭天来终于发话。

吞佛童子正欲说明,偏偏又传来一阵喧哗。

「小鬼,被我拎在手里你不服气吗?半残废了还乱跑,魔君用得着你护驾,现在几个小道都能要了你的命!哼,混血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喋喋不休的螣邪郎提着逞强的赦生童子,狭长蝎眸一扫众人,目光不偏不倚地盯在袭灭天来露在帽外的半张脸上,口气大为不客气的道:「外来者,别在这儿挡道!」

袭灭天来扬起绕在臂弯的念珠,冷飕飕道:「这是对强者、对狂人的挑衅吗?」

螣邪郎听了狭眸怒眯,自打吃了败仗后他心情一直不爽,此刻对着袭灭天来轻忽的眼神,倒乂邪薙瞬间来到手中:「想做赦生的师父,本大爷就先掂掂你的份量!」

「哈,又何妨!」挑眉的笑,袭灭天来全然不拒。

一道红莲魔焰插入,「螣邪郎,女后与魔者有要事相商,汝无聊的乐子先靠边站吧。」

「吞佛,动不动就抬出女后,你倒是时时刻刻不忘自己宠将的身份。」

气氛愈发升温,任浮沉只觉得满头苍蝇嗡声,螣邪郎与吞佛童子唇枪舌剑了上百年依旧乐此不疲,再加上袭灭天来,这戏是没完没了了。

「啊!」突然的呼痛声自螣邪郎口中逸出,一股紫电在他周身乱窜。赦生放完电后,人趁机脱出螣邪郎腋下,狼烟一挥,娴熟地架住邪薙刀的直挑。

刀戟交击中,一股更强的魔气分开双魔,袭灭天来侧身护住赦生童子,掌送真气,游走其周身经络。螣邪郎拧了拧眉,最终收回了倒乂邪薙。

「挫败是变强的动力,低潮的隐忍是为了迎接脱变。赦生,照吾所授心法调息,你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

发觉体内力量源源回生,赦生一扫内心阴霾,默然受教,螣邪郎瞥了恶体一眼:「看在你还算关心小鬼,本大爷就不再与你计较了。」

漠然拉低夜色的兜帽,袭灭天来随吞佛童子离开。

「汝伤势远未痊愈,方才那般吃得消吗?」

吞佛犀利的目光落往帽影下邪美的苍白,半身,是否仍然烙刻着本尊的性格印记。

「无妨,但尽师者之责。」

「不如说是为人师的手段吧,那对兄弟服帖的模样可不多见啊。」

袭灭天来低低地「哈」了声:「魔不是友爱团结的生物么,何须时时以心机度人呢。」

耐人寻味地瞅了吞佛一眼,思绪回转。他虽然一直在血脉之间修复重创的伤体,但籍由来往伤员之口,尽知战况。

「天时地利人和,此役道境胜得理所当然。」炬火幽冥的邪族大殿上,袭灭天来偏首朝向红幔王帐,几无修饰地道出己见:「吾方骄心轻敌,自种败因。而在此之前,圣域破封,杀六弦之首不成,此二变数锁定败局。」

帐后九祸玉容沉静平稳,袭灭天来敢讲,自然是有把握她受得住,九祸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魔界最幸运的一点就是输得起,取之不尽的兵源,难以撼动的武力优势,假如能汲取教训,弥补阵法之不足,玄宗决难有第二次好运。」

九祸动了动搭在膝上的手指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本座请魔者来此的用意,道佛法阵该是难不倒你。」

「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明白基本原理,任何阵都不难。」

「如此一来,吾界再无劣势,袭灭天来,吾很期待你的发挥。」

九祸的嘴角弯出满意的弧度,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下他来,自然要最大可能地收取回报。

「女后尚有其他顾忌?」

闻言,九祸深沉的褐色眸子隐有厉芒,一闪即逝,单方面被人看透的感觉她尚无法适应。

目光投射在黑色帽影下隐而不见的眼睫上,好一会儿才道:「萍山练峨眉。」

所谓一殿不愁愁二殿,任沉浮传回情报之后,偏爱刺激的魔君不忧反喜,越强的对手越有征服的价值。九祸却放心不下,思前想后,最怕阎魔旱魃一时兴起,找萍山女高人单挑。

与崇尚武力,追求效率的魔主相比,九祸更为老谋深算,一向是宁可不胜也不要败,在她看来,单挑是一种五五开的豪赌,帅败则兵倒,大忌也。

练峨眉能拔起萍山,长年云游九天,其能为可想而知。

「未能阻止金八珍,此为失策。」袭灭天来道。

「笑蓬莱内卧虎藏龙,金八珍本身亦非庸手,以致暗杀失败被她上了萍山。」

换言之,还是低估了练峨眉那边的实力。

久未发言的吞佛童子道:「练峨眉曾发誓不理尘俗,未必会应玄宗所求。道境之战若能速战速决,也许便无此虑。」

九祸瞟向袭灭天来:「这要看破阵之法何时拟出了。」

拨弄着手中的念珠,魔者半开的墨瞳呈现血色:「一切将如女后所愿。吾唯一要求,便是先前的事情不再重演。吾说过,他的命吾要亲手取得,任何人都不能越俎代疱。」

冰冷无情却执著如火的眼神,竟令高居王座上的九祸心虚地低首偌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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