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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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0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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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在岛上忙着宣抚军民、安排政务、处置降俘,同时协助几位大木材商在此地安家落户事宜的时候,夏浔也没闲着。他并没有上岸,一直待在许浒舰上,此时被他用作客厅的舱中,夏浔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喝着茶,瞟着面前的费英伦。

费英伦完全没有了他执斧杀人时的剽悍,他站在那儿愁眉苦脸,一脸无奈。费英伦受伤了,他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戴了一副黑眼罩,更像夏浔心目中的海盗形像,但他面对夏浔的询问,坚持说他是一个善良的航海家、一个一心要还清债务的有责任心的商人,任凭夏浔如何盘问,他始终不改口。

许浒听得不耐烦,说道:“***,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国公把他交给我,我来整治,不信他不招!”

因为费英伦几乎完全不懂汉语,许浒的吴地方言味儿又浓,根本不怕他能听懂自己对夏浔的称呼。

夏浔笑吟吟地摆摆手,直视着费英伦,突然问道:“你敢对着你的上帝发誓,说你没有撒谎么?”

通译用阿拉伯语重复了一遍,费英伦毫不犹豫地以手捂心,郑重发了誓言。

夏浔微微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这货来自威尼斯恐怕不假,他没必要在这一点上进行隐瞒,不过他改变信仰这事,倒底是真心皈依,还是权宜之计?夏浔微微眯起眼睛,对通译道:“你再问他一遍,这回不要把上帝译成安拉,译成god!”

夏浔也不知道威尼斯人用的是什么语言,知道了他也不会说,但英语他是懂的,他相信费英伦即便不是很精通英语,以他海上漂流,周游天下的见识,也一定知道god指的是什么。

那通译还真不知道中文中的上帝还可以译成这个发音,他也不知道这个发音是哪一国的神灵,只管按照夏浔的吩咐对费英伦又说了一遍,费英伦脸色一变,果然迟疑着不敢作答了。他是海盗,他不介意说谎,可要他以上帝的名义说谎,他不敢。

敬畏鬼神的人,心中总有一个底限是他不敢触及的。

夏浔直视着他,忽然又对通译道:“你再告诉他,如果他是海盗,我有重用。如果他再说自己是什么商人,我就把他绑到锚上,丢进海里,去跟海龙王谈生意!”

费英伦听了通译转述的话,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没有作答。

夏浔忽又呵呵一笑,微微带些狡黠的神色道:“费英伦先生,你应该知道,很多以商人名义出海的人,其实都有另一重身份,他们可以做生意,但是碰到了肥肉,也不介意干上一票,你懂我的意思么?”

费英伦听了通译的话,一只独眼突地放出光来,鼻息也有些粗重了:“夏先生,你……你是说……你也是……”

夏浔温文尔雅地点头:“不错,现在……你是否可以对我直言了?”

费英伦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代,南海商人至少有一半有海盗背景,而西洋何止一半,几乎百分之百都是半商半盗,甚至许多公爵、伯爵也扮成海盗领着骑士们出海捞偏门,英女王敢公然把一个大海盗封为爵士,若非此前官方人员客串海盗已蔚然成风,她岂敢冒天下之大讳。

正因如此,费英伦丝毫没有怀疑夏浔的话,他现在一无所有,夏浔能打他什么主意,他唯一可资利用的只有他纵横七海所积累的知识和见闻,所以费英伦很爽快地承认了。

他像遇到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似的,热切地对夏浔道:“我承认,正如夏先生所言,我是一个海盗。夏先生是需要我的帮助么?”

夏浔笑而不答,扭头对通译道:“给费英伦先生换一个房间,调到二层去,另外,膳食标准提两级。”

客厅的后面是一个小房间,本来是会客间隙用来小憩的,现在房门被反锁着,舷窗也被关紧,房间里光线昏暗,里边关着一个人。这人正爬在榻上,耳朵贴在舱壁上倾听着前边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昏暗的灯光下,那身子纤细苗条,四肢修长、曲线流畅。

客舱里没有声音了,小狗似的趴在那儿偷听的人坐下来,背倚舱壁,抓起枕头砸到对面舱壁上去,小嘴撅了撅,愤愤地道:“关我禁闭!说话不算话!”

客厅里,只剩下夏浔一个人了,静悄悄的。

桌上不知何时摊开了一副地图,那是郑和上次下西洋时所缓就的,上面的海域、地理、国名绘制的非常详细。

夏浔的手指在旧港的位置点了点,然后依次划下去:阿鲁、苏门答剌、南巫里。再从南巫里出发,横越印度洋的孟加拉湾,到达锡兰山。从锡兰绕过印度半岛,便会到达印度的小葛兰、柯枝、古里(今卡利卡特,位于印度半岛的西南端)。

这里,就是上一次郑和船队驶到的终点,而朱允炆的消息也正是在那里出现、在那里消失的。所以,上一次的终点将成为本次远洋的,他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要走。而那将要走的路,在地图上还是一片空白,等着他们去探索、去发现。

夏浔喃喃地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建文皇帝,你真的被罗大人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么?罗大人把你藏起来,一者全了君臣之义,二者可以让锦衣卫长盛不衰。身故十年,依旧可以影响政局……,如此心机!如此谋略!我不及他……”

第1014章 树欲静

舰队在旧港停泊了十五天,然后继续出发,这时张熙童已率他的舰队赶来与之汇合。

舰队会师以后,从旧港出发,一路所向,经阿鲁、苏门答剌、一直到南巫里……

这一路,不断有商团离开队伍,也总有新的商团加入进来。

从大明出发时,舰队大小船只、军舰商船,全部加起来仅三百多艘,如今虽分出几支舰队执行各自不同的探索任务,一路上也总有商团就地扎根,退出远洋行列,舰队的总船舶量还是暴增到了四百六十二条。

他们在南巫里停泊了较长的时间,因为从此下去,要横越孟加拉湾,需要补给较多的物资。

郑和在此会唔了南巫里王,赐予其王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及伞盖等礼物,南巫里王欣喜不胜,尽其可能地对大明舰队给予了种种便利条件。

该国的豪商巨富们自然也抓住这个机会,纷纷加入舰队,借助大明舰队强大的武力西行淘金。好在,这些商船完全是自己负责行程中各种补给的,没有给大明舰队增加这方面的负担。

几天后,一切准备停当,这支滚雪团般壮大到五百零六条船的舰队启程了。

他们的下一站是锡兰山(斯里兰卡),在那里休整一下,补给食物和饮水之后,再绕过印度半岛,就能到达郑和上一次远洋的终点:小葛兰、柯枝和古里。

巨舰乘风破浪,夏浔、郑和、张熙童等人站在船首,眼前碧波万里,浩渺无边。

郑和向夏浔介绍道:“由此下去,就是锡兰国。我上一次来时,该国国王是阿烈苦奈儿,这人正当壮年,如今尚未过得多久,该国国王应该还是他。此人残暴贪婪,经常纵容手下扮作海盗劫掠来往船只,他纵兵为匪已是公开的秘密,,奈何他矢口否认,诸番畏他兵势强大,也奈何不得他。”

夏浔目光微微闪动,说道:“虽说如此,以我大明兵势之强,料他也不敢下手吧?”

郑和笑道:“那是自然。上一次我来时,阿烈苦奈儿虽未对我舰队有所刁难,但是对我颇为冷淡,我便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到了柯枝之后,向人打听起锡兰情形,我才了解到较多情形。

这锡兰崇信佛教,国内有一圣山,山顶有一个奇怪的印迹,形如一个大脚印,传闻是释迦牟尼用来辩识信徒的圣物。山上宝石甚多,每当暴雨时节,雨水奔流而下,汇聚成溪,常常挟带有大量的宝石于泥沙之中冲下来。

因而更受信徒崇敬,但凡往来使者,都要上山虔诚礼敬。我上一次来,并不了解这些,想来该国国王冷淡,就是因为我没有朝觐他们的圣山,故而受到冷遇,我想,到时主动提出去圣山朝觐,以此善意举动,缓和彼此关系。”

许浒听了忍不住道:“公公何必委曲求全呢!所谓锡兰王势大,难道还大得过咱们大明的舰队?咱们把舰队开进港口,炮口对准岸上,看那锡兰王是否还敢藐视天朝!”

另一员水师大将也道:“不错!我在南巫里时便听说,海湾这边,以陈祖义势力最强,海湾那边,以锡兰王兵马最盛,咱们打那陈祖义,如杀鸡屠狗一般,那锡兰王若是不敬,便擒了他来,与陈祖义作伴!”

郑和斥道:“我等奉圣谕西来,与天下万国交好,岂能如此好战?兵者,国之大事!前番,我等立满剌加王,捉渤林邦王,虽说陈祖义自有取死之道,可难保诸国不心生忌惮。如果咱们再把那锡兰王捉了,你叫南洋诸国怎么想?”

夏浔也道:“意气之举,实不可取,国与国之间,可比普通人交朋友要难上许多。两个人只要意气相投,就能成为朋友,而国与国之间,有着诸般利益掺杂其中,又有不同的民俗风气,要想达成友好,那是需要耐心的,岂能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夏浔说完,轻轻一拉郑和,郑和会意,与他走到一边,夏浔低声道:“公公,上一次,公公是在古里一带听到建文消息的,所以,到达锡兰国后,我想,便带双屿舰队,扮作海盗先行上路,早于公公抵达该处,做一番秘密查访。”

郑和道:“嗯,过了锡兰山,此后诸处,国公都要走在郑和前面,古里一带还好说,再往前去,我们不曾到过,不管是海域水情,还是地理风俗,一概不知。国公行在前边,无异于先行探路,风险难免,千万小心。”

夏浔笑道:“无妨,我已有了一个极好的向导,料无大事。双屿卫舛傲不驯,我也恐他们惹是生非,把他们带在身边,可以加以约束。如果万一有事,他们都是海盗身份,公公也可一推了之,自与我天朝无关,免得坏了陛下名声。”

郑和会意,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都有点老奸巨滑的味道。

不远处,张熙童一众文官正摇头晃脑,吟诗作赋,那诗赋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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