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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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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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君德捏了捏衣袖,讪讪地道:“高升兄弟,不知……不知这讼钱,你……你收多少?”

西门庆心有所感,不禁唏嘘道:“哎,这讼钱……就算啦,有情人难成眷属,那滋味儿,着实的不好过啊,我西门庆感同身受,能帮你们,我也很高兴。你们两个都不容易,我还收你们的钱,像话吗?等你们的大喜日子,请韵……请咱们古家嫂子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请我吃一顿酒便成了。”

※※※※※※※

西门庆详细问明赵家情况,写了状子,着人到后院和娘子说了一声,领了古先生和秦韵便直奔县衙门。眼看到了县衙,忽地看见路旁有家小店,旗幡高挂,牌匾上还披着红绸,显见是新开业的,看那客人进进出出,还挺热闹。

西门庆不禁咦了一声道:“才几天没来,怎就开了家店?这是谁家开的,生意不错呀。”

衙门前边的酒店,就好比医院门口的鲜花店寿衣店、法院门口的烟酒店饭馆子,这都是衍生物,开在这儿的酒馆,那就是靠衙门吃饭的。衙门里的胥吏公差承牌拘取被告,或者发票传调原告,再或者讼师帮着打官司,常到这来吃请一番,当然,胥吏公差和讼师是不会掏钱的,吃的不是原告就是被告。

那位有些愚的古先生做私塾先生的,常和孩子们极其父母打交道,倒是知道些这家酒店的情形,便道:“高升兄弟,这里开店的是一对姐妹,外乡人,听说姐妹二人姿容殊丽,身段窈窕,所以十分的吸引酒客。”

西门庆一听登时两眼放光:“是美人儿吗?哎呀呀,红裙当垆,体态娇,狂蜂浪蝶,赏妖娆。若真是个美人儿,酒里搀水我也要去尝一尝的。”

西门庆说着兴冲冲便往里去,秦韵忍不住唤道:“高升兄弟,咱们……”

西门庆摆摆手道:“别急别急,我看看就来。”

他把扇子一合,往脖领里一插,兴冲冲便往酒馆里走:“酒店新开在衙旁,红裙当垆美娇娘,引来游客多轻薄,半醉犹然索酒尝……”

西门庆好赏美色的毛病整个阳谷县无人不知,古君德和秦韵也只能相视苦笑。这时他们只能期盼那对姐妹花姿色一般,要不然西门庆留连忘返,他们这官司就不知要打到几时了。

谁知道二人刚要到对面柳树下稍事歇息,就见西门庆脸色发白,好像见了鬼似的从酒馆里逃出来。古君德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前去,却见西门庆两眼发直,竟似要往来路逃去,不由一怔,连忙扯住了他,唤道:“高升兄弟!”

西门庆体似筛糠,两股战战地道:“甚……甚么事?”

古君德发呆道:“咱们不是去县衙么?”

西门庆如梦初醒,连忙道:“啊!我几乎忘了,快走,快走!”说着一马当先,便向县衙逃去。

古君德和秦韵面面相觑,不知道西门庆在酒馆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面,居然把他吓得这般模样。

西门庆打官司倒真有一手,到了县衙击鼓告状,原告被告统统拘传到场,县太爷黄白红升堂,接过西门庆的状纸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西门庆这张状纸加上“状纸”两个字一共才十四个字,大字龙飞凤舞,笔力奇健:“夫死、无嗣。翁鳏、叔壮。该不该嫁?”

黄县令捧着那张状子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弄得下边跪着的原告被告都有些奇怪,这位大老爷不问案,在那儿看什么?莫非大老爷不识字?

西门庆这一张讼状把个七品县丞给难为的,在自己任内多几个节妇,那可是值得炫耀的政绩,可要真的出现什么不堪后果,便是自己任内辖下一桩丑闻,因着今日这场官司,连自己也难逃干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黄大人暗暗骂了一声:“西门庆这厮,好不刁钻!”便无奈地提起笔来,在状子上批了一行大字,字数倒比西门庆的状子还多了一倍多:“媳当妙龄,翁壮叔大,同室而居,瓜田李下。改嫁事小,伦常事大,嫁就嫁吧,老爷准啦。”

※※※※※※※

没有不劳而获的胜利。做一个侦探,一个真正的侦探,不可能像文学创作中的神探那般潇洒。

明朝的里甲制度,对人口的控制能力是很强的,与其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去,梦想着像影视剧里的神探一般,凶手或线索主动跑到他的面前来,不如充分利用官方的力量,发动全民投入排查。

不要小看了那些里长甲首、店铺车行客栈的控制力,他们是直接与百姓打交道的人,地方上有什么人来人往,瞒得过谁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尤其是那些三姑六婆,穿棱于街巷之间,出入于高门小户,张家长李家短,无所不知。又有些泼皮无赖城狐社鼠,活跃在酒楼茶馆妓院,挖门盗洞包打听,谁家婆娘养汉、谁家男人包娼这样的私密事也休想避过他们耳目,而他们就是里长甲首、就是店铺客栈车行掌柜们的耳目。

夏浔就利用这些耳目,仿佛长了千手千眼,将无数的讯息集中到他的面前来,夏浔就像一只趴在大网中央的蜘蛛,他想要的猎物,渐渐进入了他的视线……

第182章 网中有鱼

济南人口过百万,其中操外地口音的有六七万,近日才到济南的有八千多人,去掉其中的老弱妇孺,还剩三千多人,夏浔和按察使司的书吏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三千多人中,找出可能的疑犯:金刚、金刚王、王金刚,或者……金刚奴……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这个工作量就算以现代的工作效率也不是很快就能做到的,更何况,如果这些人持有官方的路引证明,又能找到人证明他当晚的所在,你仍然无法确定他们之中谁最可疑。

但是通过里长甲首和店铺客栈的掌柜以及他们所控制的消息源,夏浔编织了一张庞大而有效的消息网。这张消息网,把夏浔所需要的人事情报源源不断地汇总到按察使衙门,再归类整理、筛选,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成了可能。

要在这样一张大网中做漏网之鱼,很难,不过要在这样一张大网中找出一条与泥沙同色的小鱼,更难。夏浔注意到王一元,完全是一个偶然。

在此之前,他已经亲自盘查了近百个更具怀疑条件的人。

王一元的资料最初并没有进入他的视线并引起他的注意,夏浔排除了那百十个重大嫌疑人后,回过头来重新进行排查时,王一元才引起他的注意。

王一元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因为王一元是大生书店的掌柜,而大生书铺恰好也有一个伙计是被害人,而是因为王一元的身份比较特别。

王一元是秀才,夏浔翻到他的资料时,不禁替他有些遗憾,明初的秀才远未到了多如牛毛的地步,这个文凭还是挺值钱的,这样的人却跑到一家书店做会计,未免太可惜了。

当他把王一元的资料放过一边的时候,又突然想到,王一元是秀才,而秀才是可以随意行走天下的,其他人就不行。其他人纵然有了路引,也只能按照路引上规定的目的地行走,上边记着往哪儿去,你就不能偏离这条路线。

如果王金刚奴真的逃离了陕西,持着一份固定路线的路引逃命,远不及一份秀才的证明更方便,有了秀才的证明,他随时可以更改路线,潜逃方向十分灵活,这样显然更安全。

夏浔本来是由于王一元以秀才身份而迁就账房为之感慨,继而想到了对王金刚奴逃跑最方便的证件是秀才凭证而非路引,但是这个思路一开,已经被他搁到一边的王一元便又重新被他拉回了视线。

王一元是河南南阳人氏,从那里往西出了商南就是陕西。同时,他姓王……

夏浔想了一阵,提起笔来,在王一元的卷宗上画了一个圆圈,这就表示,王一元成了他要亲自进行排查的重点调查对象……

※※※※※※※

夏浔穿了便衣,带了两个都察院的随从牧子枫和史大阳,离开驿馆走上街头。

漫步街头,很有一种钦差大臣微服私访的感觉。虽然他没有钦差旗牌,也没有尚方宝剑。

都察院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总之,看着什么不顺眼的事都可以管,出差巡察地方的,更是大事上奏,小事立断,权柄不可谓不重。这样的人物,说他是钦差大臣也不为过。

夏浔并不想摆威风,他此刻是按照自己拣选出来的名单,对嫌疑人逐一进行现场调查的。当他赶到大生书铺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今日所列十个嫌疑人中的第四个了,前三个他已经查过了,先是暗访,再亮明身份明询,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大生书铺这几天比较冷清,因为抓教匪的事影响,读书人这几天都尽量不上街,书店里来买书的人也少了,夏浔步入书店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生员学子,就看见柜台里边两个伙计在那站着,柜台外边有几个披麻带孝的人正围着一个男人说话。

两个伙计看到了他,只当是进来买书的读书人,一个伙计立刻闪出柜台向他迎来,夏浔微微一举手,制止了他说话,闪目向那些人瞧去。

那是披麻带孝的一个妇人和两个半大孩子,妇人两只眼睛红肿着,正和背对夏浔的一个青襟直掇的账房先生说着话,说到悲伤处,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唉,这些教匪真是没有人性呐,姚兄弟这回是受了李家的牵连,无端枉送了性命呐。”

那账房先生长吁短叹,满面同情:“姚家娘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死者已矣,得多往前头看呐。你瞧瞧,这大侄子、小侄女,长得水灵可爱着呢,这都是姚兄弟的骨血,姚家娘子,拿了这钱回去之后,你好好把孩子们养大,姚兄弟泉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夏浔缓缓走到侧面,一看清这账房的模样,心中便是一跳,好熟悉的面孔呀,他突然想起了在徐州渡口看到的那个书生,他身背行囊,孑然而行,偏偏手按剑柄,不似秀才,倒似巡营的将军一般的身姿……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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