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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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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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大片的荒草,哗哗如噬魂之草轻佻的嘲弄。
    寂静。墨羽的衣服干了,又被冷汗濡湿。
    寂静。那个黑影一直一直盯着墨羽的后脑看,也无攻击,也无友善。
    他终于开始说话,沙哑黯淡。
    他喊她:“羽。”是永姜的声音。
    墨羽一下子哭了。
    记忆中的永姜,仍旧是那个到婚纱摄影店来找工作的男人,穿宽松的棉布衬衣和牛仔裤,突出的颧骨,略显尖锐的下腭,一看就知道性格怪癖。
    狂傲,不羁,常带着一点点戏谑,一点点嘲讽。
    他们之间并无任何的隔阂和心计,只有若有若无的感情,比友情深一点,比爱情浅一点。暧昧的好感。
    一切从他开始。
    一切却没有到此结束。
    永姜,他把所有的人带进了这个局,然后,有人死了,有人疯了,然后,永姜自己也成为牺牲品。
    古代有一种祭祀叫人牲,用奴隶的生命为死者陪葬。
    嫁衣不是死者。众人也不是奴隶。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逃脱命运的奴役呢?
    都是奴隶。
    “都是奴隶。”永姜笑,把放在墨羽肩膀上的东西拿开,是他断了手的胳膊,伤口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挣破,又像被猛兽硬生生扯断。
    这样的伤一定很痛吧?
    还有他被挖去的双眼,和浑身花一样盛开的纹路。
    一场华丽而残忍的祭奠。
    是谁在享用美食?
    永姜忘了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人死了,才终于窥透生命的本质。虚假的爱情,轻浮的名利,复杂的心计,都是些虚妄无聊的东西,只有真实,才是真谛。
    墨羽仍旧背对着他,颤抖,但不回头。
    既已诀别,何须重逢。
    永姜叹了口气:“你终究是不肯看我。”
    墨羽笑,泪如雨下。无须解释,从他拂袖离开工作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爱。
    永姜说:“知道我们再没有情分,我这次来,只为报恩。”
    报恩?墨羽心生怀疑,却不问,知道他一定会说。
    永姜果然说:“我本是古家的人,在无门镇的时候,墨家曾与我有恩。”
    无门镇?又是无门镇!墨羽捏紧了拳头。到底是怎么会事啊!嫁衣要送去,箱子要送去,连梦里绣嫁衣的女孩子都是无门镇的。此时,明明姓永的男人说自己是古家的人,又说墨家与他有恩,难道,墨家,真的与无门镇有什么关系吗?才会惹到这么一出乱世的戏!
    白瑞说,一切的谜,到了无门镇就都能解开,可是,她已经查过世界上最为精确的地图,也没能找到这个奇怪诡秘的地方。
    墨羽越想越乱,更加烦躁,她突然转身,想要抓住永姜,向他问个明白,但是,她回头的时候,永姜已经不在。
    来得突然,去得突然。
    若大的男人,空气一样消失了。
    “永姜,你还没有告诉我无门镇在哪里,怎么去。”墨羽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喃喃道。
    突然离开的永姜一定有他的苦衷,既然来报恩,一定会有什么提点。
    墨羽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永姜为了向她报信,把自己化成了一瘫血水。
    生无门,死无路,变成血水,连亡灵都不能再渡到彼岸。
    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意识,再也不能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永姜,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地板上,血迹横流,水银一样凝聚在一起。最后的意志,聚集成最后两个名字。
    乔恩。
    傅轻轻。
    两个人名,五个字,是凶兆的提醒。可惜,房间里太过黑暗,墨羽尚迷失在永姜消失的空惑中,没有看到地板上的字。
    血水,在潮湿的天气里弥散,洇入地板,留下一片干涸的红。
    再无其他。
    此岸的彼岸,永姜无从超度。


第59章:24

    墨羽去参加南茵的葬礼。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嬉闹,一起长大。她看着她恋爱、订婚,她看着他试穿嫁衣、拍婚纱照,她看着她做了新娘、成了疯子。
    终于熬不住了,她自杀了,她怎么办?
    这是一场紧锣密鼓的盛典,事情一件连一件,环环相扣,如此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生活,永远比小说更加精彩,也更加伤感。因为,爱恨都是真的,悲喜都是真的,结局在过程中演绎,无从篡改。
    再回首,形如陌路。
    墨羽和乔恩面对面,却只能遥望。遥望,距离如此远。中间的沟壑太宽太深,不能前行。
    他到婚纱摄影店来应聘,穿白色的衬衫,扣子不扣全,有一种干净的颓废感。
    偏生是个温和的人,身上散发着青草的味道,手指修长内敛,像马蹄莲。眼睛清澈,善于发现美,能够让现实的丑陋以美的姿态展现在照片中。
    阳光一样的男孩,从北京到广州,从苏州到巴黎,跟随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追寻爱情。
    他的无名指上刺着她的名字,墨绿色的“羽”字,像张开的羽翼,盛放出惊心动魄的毅力。
    他们的爱情,就这样一点一点绽放开来,多么美丽,多么耀眼,但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引发了莫名其妙的怀疑。从那日她拒绝搬去与他同居开始,他们之间就开凿出一条不明所以的河流,活人,死人,都无法泅渡。
    他说,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笑,当然知道。
    他问,是什么?
    她答,好好爱自己所爱的人,好好让爱自己的人爱。
    这一段对话发生在“姹紫嫣红”刚刚享誉世界的时候。如果现在他提出同样的问题,她必会茫然地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
    自己所爱的人皆已经死去。
    爱自己的人也已经离开。
    不付出,也不接纳。无从付出,也无从接纳。
    墨羽突然挑起唇角,乔恩的眼睛也眯了一下。
    只是看,只是笑,然后,都转开视线。河那边是个陌生人,陌生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站在门前已是疲惫万分。
    钥匙在锁眼中生涩地响,门比石头还要厚重。每一次推开它,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度过了一场轮回,那么漫长,那么荒芜。
    尘埃在空气中舞蹈。
    阳光在房间里抽搐。
    闹钟用一种极慢的速度爬行,嘀嗒,嘀嗒。
    风,从窗子的缝隙进来,从门缝里出去,呼喊着,扭曲着,痛苦,欢乐,歇斯底里。
    南茵的葬礼如同自己的葬礼,离开殡仪馆之后,墨羽异常思念自己的母亲,那个一生都被包裹在棉麻衣服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神情淡定,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绝望。
    黑色的咖啡里白色的安眠药,到底会睡去还是醒过来?
    墨羽突然想要抽烟。她记得母亲的抽屉里还有半包中南海,一个打火机,红色的,上面有蝴蝶花纹。张开的翅膀包裹住小小的长方体的塑料盒子,里面是苟延残喘的液体汽油。
    墨羽进屋拿烟,忘了关客厅的门。
    遗忘。
    很简单的两个字,往往很难做到。
    遗忘。
    一旦成就,必定引致致命的伤。
    墨羽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烟盒,积灰,陈年往事,已经发霉。
    母亲抽烟的时候喜欢面朝窗外。墨羽学着母亲当年的姿态。有时候,一个相同的姿态也能抚慰思念。
    思念,无穷无尽。
    风把吐出的烟气都吹回,喷到她的脸上,她就用一双迷茫的眼睛向外看世界,窗外,是月上初华的寂静。
    苍茫,一望无际,不无悲哀。
    墨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女人进入房间。
    女人,一米七九的身高,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
    女人,披散着长发,浓而妖艳的妆。
    女人,戴着墨镜,穿着红色的婚礼服。
    精致,妖娆,贴身,完美,仿佛量身定做。
    本就是量身定做,这个女人,是在国际上享誉一时的傅轻轻。
    傅轻轻的手伸向乌木盒子。黑沉沉的盒子,盒盖上的骷髅头冷冷地看着她。光线很暗,傅轻轻看不见盒子上的花纹,仿佛被吸引了,手指径直插进骷髅的双眼。
    双眼是无底的洞,手指被深深吸进去,两指相连的地方挣得发疼,似乎会被硬生生扯开。傅轻轻想叫,看了看窗边的墨羽,咬牙切齿。
    去不掉,指根挣裂出血。她浑身被毒疮腐烂都未曾有过任何的痛感。十指连心,疼痛万分。
    傅轻轻用力甩。
    吸引力仿佛突然失去,盒子一下子就被甩得飞了出去。墙上,地上。安静,清寂,声音被暗夜吸收。
    还好没有声音,傅轻轻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蹲下捡盒子。
    摸到,但是没有捡到。
    墨羽把烟按灭在旧的烟灰缸里,冷冷道:“原来傅小姐也会做偷偷摸摸的事啊,真不愧是国际名流呢。”
    傅轻轻已经无法再笑得国际化,眼睛一眯,伸手就抢盒子。
    墨羽自然不会放手,傅轻轻也不会放手。两个人,四只手都捏在乌木盒子上。这做盒子用的材料本是檀木碳化而成,十分钝重,外表光滑,润泽如人的皮肤,根本不受力。手指之下,直打滑。
    傅轻轻果然不愧是傅轻轻。
    阴狠毒辣的角色。
    细溜溜的高跟鞋往墨羽脚上一踩,已经空出一只手抡着桌子上的化妆镜砸了过去。墨羽终于松了手。
    生命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
    墨羽瞪大了双眼,血,从她头顶上渗出来,一滴一滴往下落。
    滑过额头,滑过眉梢,越过双眼,如泪,流过脸颊。
    “不过是个孱弱的女人!”傅轻轻冷嗤一声,过去拿乌木盒子。墨羽的血正好滴在婚礼服上。婚礼服吸取了滚热的人血,兴奋得绽开裙摆,极大地弧度,如怒放的花。
    傅轻轻拿到盒子,顺手扯了床上的被子往墨羽身上一丢,只当把尸体盖住了,手舞足蹈地出了门。
    被子是深棕色的,墨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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