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一脸冷漠，不理不回，同时他还拉了一把唐观礼，让唐观礼也不要理会。
唐观礼心中怒火无处泄，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蔡举本来就为秦允明抢自己风头感到不快，此刻得了机会，想当然的便落井下石了一把，冷森森的说道：“本以为钱塘县风气极佳，却不料光天化日在这斯文之地，竟出了调戏良家女子的荒唐事！”
这话自然是说给在场几位公府中人听的。
那刑名师爷孙维正与主簿高杉对视了一眼，同样以为秦允明确实太过分了一些，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之人面前做出这样苟且之事，纵然不拿问，也要责备几句。
“秦大郎，你也太放肆了吧！”孙师爷厉声道，双眼都瞪出了火来。
秦允明依然不说话，唐观礼见了，只能继续忍着。
在场的人见秦允明虽然不说话，但却一副冷沉严肃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做了非礼之事后的那般狼狈。那些本来就疑惑的人，看到这里不由更加疑惑了！
眼看事态要升级，一直站在后堂门口的沈心茹来到了秦允明面前，此刻她也笑不出来了，只是一脸愁云的说道：“必是那寒妹妹尚有几分大家子的脾气冲撞了秦公子，奴家代赔不是了。”
继而又转向众人，劝说道：“只是一场误会，各位官人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陈桥得势不饶人，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说道：“这书社本是高雅之地，却不料出了这么一个下流胚子。我陈家也算是书社半个东家，像秦允明这样无耻下流之徒，我以为决不可再招待了，还是早早轰出去，省的污了书社清静的名声。”
那几个唯陈桥马是瞻的公子们马上起哄起来，叫嚷着要赶走秦允明。
就在唐观礼要再也忍不住时，忽然正厅一角传来一股威严的声音，说道：“老夫恰才就在一旁，老夫可以为秦允明作证，他确实没有任何越轨之举。”
众人齐齐看去，正是张师爷。
秦允明这才想到，张师爷将自己叫到角落指点之后，就一直站在哪里没有离开，自然是看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了。他心中很是感激，但同时却也寻思，想必张师爷是看到程韵寒手臂上的伤痕了，否则断然不会为自己作证。
他刚想开口提及此事，却见张师爷忽然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只好又欲言又止了。
张师爷无论是在公府还是在城里，都是颇有声望的人，尤其在场有一些年轻公子，甚至还是他的门生。现在张师爷出来说话，局势自然就明朗了过来。
可是陈桥依然不依不饶，嚷道：“若不是秦允明这厮轻薄，那位小娘子为何会哭？”
张师爷冷冷笑了笑，说道：“这就要去问那小娘子了。不过恰才老夫见秦大郎赠送一副对联给那小娘，说不定那小娘喜极而泣也是不尽然的。”
陈桥自然觉得这理由极为牵强，但奈何张师爷威名，也不好再争什么。
沈心茹再次来劝场，四下赔了一些不是，然后话题一转，便提到了对联的事上来了。
这时所有人都作好了对联，就等着这一刻来表现，于是便不关心先前之事了。
沈心茹见秦允明还没作，想到先前对联肯定送给程韵寒了，于是小声提醒了一下：“秦公子，就等你的对联了。”
秦允明现在没什么心情，信手取来笔，极为随意的写了几笔：
闲看门中月，思耕心上田。
这同样是一副拆字对联，门中月便是“闲”，心上田则是“思”。
他自然是听得了张师爷的提点，所以故意又做拆字对联，一则让别人以为自己只会作一些拆字的游戏；二则这对联本身意境无奇，若用在书社的门廊对联上，自然只算是勉勉强强了。这样也算是谦让了。
写完了对联，他已经没有兴致，于是向沈心茹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沈老板招待，家中尚有小事未办，在下这就告辞了。”
沈心茹微微愕然，连忙拦着说道：“秦公子好不容易来一场，岂能就这样走了？更何况寒第揭牌开业已过，奴家早就订下了对街的清崖酒楼，正要宴请诸位相公以作酬谢呢。”
秦允明淡然笑了笑，说道：“沈老板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确实有事不便，只能再次告一个罪了。”他说完，也不等沈老板再说什么，转身又向在场的宾客们拱手告辞，然后便直接出了书社。
唐观礼本还要叫住秦允明，可是心中又有记挂，好不容易来凑热闹，就这样走了太可惜，最终自己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不过，经过秦允明这一辞，倒是又有几位宾客因为家中琐事，不便留下来参加酒宴，于是也都陆续告辞了。
出了书社，秦允明闷声闷气的打道向家里走去，心中对刚才程韵寒的事越想越不对劲，再加上本来就有的疑惑之感，愈对湖仙书社生出了怀疑。没过多久，这怀疑很快又升级到了戒备，只怕自己若解决不了此事，不出几日就会再度破格生出敌意了。
正因为他思绪太深，在走出湖仙书社时没有注意到书社三楼一面木窗后面，程韵寒正满是伤感和无助的盯着他的背影。
正文 第四十三章，皇家工程
这剩下的半日，秦允明一直在家中练字，因为练字能让人冷静下来，正好可以仔细思索一番问题所子啊。
只是思来想去他都不得其解，自己任何一种设想都能被正经的理由推翻，到底湖仙书社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次日一大早，西门门房将一封帖子送到了阅微草堂。
秦允明还在睡觉，袭人、挽汐和秋杏都是不识字的，所以就将帖子搁了下来。
直到晌午将至的时候，袭人照例在这个时间叫秦允明起床，伺候穿衣的时候将帖子的事情提及了一下。
“哦？什么帖子？”秦允明睡眼惺忪的问道，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
“奴家哪里识字，大郎你还是自己去看吧。不过奴家认得落款处的两个字，好像是‘书社’。”袭人如实的回答了道。
秦允明一听，立刻想到应该是湖仙书社的帖子，他正在为湖仙书社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对方自己找上门了，自然要仔细应付才是。
当即，他不及把衣服穿好，就冒着寒冷匆匆的跑到外屋，将那帖子拿来看了一看。
这帖子果然是湖仙书社送来的，不过并没有其他事，只是因为昨日正午有几位宾客临时有事，未能去酒楼赴宴，所以今日正午在清崖酒楼再补请回来，以尽礼数。毕竟昨日开业请来的都是城里的名士，总不能让别人白白来上一趟，连一杯酒水都不敬上一杯吧？
秦允明细细想了想，昨日留下太多疑问没解决，索性趁着今日再去会一会。此外，他还记得昨天张师爷是看到一些事情，倒是还要向张师爷请教一番，吃了湖仙书社这顿酒席之后，索性再去县学一趟好了。
计议已定，他见天色已是晌午，索性便不吃早饭了，吩咐袭人自己中午不回来之后，便行色匆匆的出了园子。
刚刚打算从西门出府，这时在院子主道上忽然遇到了一个小厮，正是往日经常跟在秦老爷身后传话的人。小厮见到秦允明，连忙迎了上来行礼，道：“大郎可巧了，小的正要去寻大郎你呢。”
秦允明一听就知道是老爹有事找自己了，连忙问道：“可有什么事？若无紧要的事，我还要出去一趟呢。”
小厮连忙说道：“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老爷一大早在偏院的小厅召集府上一众执事、管家还有商号的大小干事，仿佛吩咐什么重要的事。这不，刚才就派小的来找大郎赶紧过去一趟，怕是有要紧的事吧。”
秦允明微微一怔，老爹今天突然开大会，十之**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可是自己正要去湖仙书社应饭局，这下倒是两头难了。他叹了一口气，只得先去老爹那边瞧瞧究竟，然后再定夺了。
“罢了罢了，我这就过去好了。”他说完，便跟着小厮向偏院。
偏院是秦府库房所在地，平日商号的事也多有在这里处理，但凡是秦府的银库、账务、贵重商品都是存放在这里。因此偏院可以说是秦府最重要的地方，这里的房屋无论顶梁还是屋檐，全部都是用石头搭建而成，院子里还特意凿了三口井，就是为了严防火灾。此外每日都有秦老爷心腹守候，每隔半个时辰也有巡院经过。
秦允明刚来到这里，就看见院子廊厅上站满人影，不下四十多号人数，都是秦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半数是秦家的亲戚。正所谓任人唯亲，家中的内务自然只能信得过自己人。秦允明的二伯正站在主阁楼大门前的台阶上，大声吩咐的着一些事务，仔细一听不过都是一些采购任务，诸如谁谁谁负责采购某某某。
这些人见秦允明来了，外人则恭敬的行礼，若是亲戚要先分清辈份，辈份低的也要行礼，辈份高的倒是秦允明要行礼。走到主阁楼大门前，秦允明又向二伯秦世功行了一礼。
“哦，大郎，快进去吧，你爹在等你呢。”秦世功微微笑了笑说道。
秦允明直接进了阁楼小厅，看见老爹坐在小厅座上，正伏在写着什么，一旁还有一个小厮伺候笔墨。他走上前，向老爹行了一个大礼，道：“孩儿请父亲大人安。”
秦老爷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不冷不热的道：“这几日没管教你了，反而纵了你吊儿郎当！昨日你不顾王全、李阿三的阻拦，与唐家三郎还见了面，难道你不知道是我不准的吗？”
秦允明心中并不担心，老爹与唐观礼父亲都有来往，难道自己与唐观礼见面这样小事还要动恼？更何况若老爹真要责怪自己，也犯不着等到今天。
“爹，唐三郎虽然纨绔，但毕竟秦、唐两家是世交，爹你不让孩儿与唐三郎见面，万一恼了唐大官人，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了。”他故意小着声音说道，显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来。
“不劳你操心！”秦老爷哼了一声。
秦允明只好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