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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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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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您是高妓。”高浩揉着耳朵,嘴还不饶人:“可这事也怪,没听说过,高妓了半辈子,还没开过裆呢。”  
  “你他妈的这臭小子,还犯劲”说着任思红扑上来抓住他的耳朵。  
  众人哄地一声笑了。这茬老三届的人,不管现在的地位混得有多高,也不论谁是款啦,谁是腕儿,只要一聚到一块,是没上没下,胡骂溜舌。今儿个来的八位,个个都是有买有脸。高浩不用说了,自从前两年,把首都出租汽车统统换成了进口的VOLVO,发了一大笔,眼下又着手兴建娱乐城。其他几位也都不软,一位是在南方堂堂有名的地产大王,深圳开发伊始,他就把注意力盯在了地面上,不仅投下了资金,而且也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抛,算得那叫准,没一次失误的。另一位是银行家。说是银行家,实际上,他只是一位贷款处签发项目的副处级干部,但是,你别看他官位小,可围在他身边的人,那就大了去了。此人的特点是爱开玩笑,荤的素的一起来,一旦涉及本职业务,却守口如瓶。  
  称任思红为高记不是假的。最近她被评上高级记者职称,她的笔名,在各大报刊的专栏上时常出现,她写的各位名将的传记,也随时可在书摊上找到。她还擅长言情小说,把小时候的那首小诗“少女的心”,发展成一部三十来万字的畅销书。且不算稳定的工资和这笔收入丰厚的稿费,就是亲朋好友请她出面写几笔,然后登在报纸上的酬劳费,对一个单身女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的个人生活一直是个老大难,尽管三十有几了,还是个老Chu女,可有关男女性事的黄段子却成套成套的。就因为她在老哥们儿中颇得人缘,她一有难处,大家蜂拥而至。  
  今晚来的还有一位,大家叫他“隐子”。为什么呢?因为他可以坐在桌上,几个钟头不言语,等到大伙乐子找完,尽了兴散席了,才意识到,这哥们儿还在席上,没有因事早撤。听起来,他这人似乎有点神秘,看着叫人挺犯疑,其实不然,在老哥儿们中,他最得人信赖。不该说的,他绝对不说,就是该说的,他也只是用微笑、大笑、点头、摇头来表示。这种人,本该不受欢迎,排在圈儿外。错了,回回聚会他都在被邀请之列,他也从不推辞,准点赴邀。大伙对他在席的表现,从不指责。本来嘛,换谁,谁也得这样,给老人家当听差,能乱说乱动吗?  
  这帮人里最没出息的,就数坐在正中央的这两位,一位是剧作家,另一位是教书匠。剧作家没见他出版过什么作品,可见面总是大侃特侃他脑中的新计划。作品发表不出来就没有钱,脑中的计划没写好,就出不来什么效益。现如今,就剩张嘴了,除了喝,就是侃。喝进肚子里还管点用,这侃多了可就太伤神了。可这人没记性,改不了,见人非侃不可。每每调侃时,还恳求哥们儿多付出点耐心,多发扬点公德,让他侃舒坦了再散。  
  高浩低头一看表,忙对任思红说:“思红,这么着吧,我还是先去接人,接回来拉这儿来。最多一个钟头,行不行?”  
  “不行。你让司机去接不行吗?”任思红就是不答应。  
  “你这个人真是的,告诉你实底吧,李云飞特意从巴黎打来电话,叫我非亲自接不可。”“到底接谁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哥们儿托的事,咱不能误了。”  
  “你不说是谁,我就是不让你去。”  
  “我的姑奶奶,您高抬贵手吧,瞧我这脑门子上都出了汗了。”  
  任思红见他真急了,就逗他说:“行。行。去吧。不过你得老实交待,不如实招来,还是不让你走。是不是女的?”  
  “是。”  
  “还是美国妞。”  
  “对”  
  在场的人见高浩被任思红治得没了辙,大伙全乐了。  
  高浩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临出门前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我他妈的做梦呢,我?”  
  高浩走后,轮到任思红侃了。如今的任思红,不仅笔尖练得出彩儿,舌尖也远非当年了。她爱论时政,国际局势大可不必讲了,因为在座的都是全球政局评论家。今晚她主谈国内形势,她的论点经常得到喝彩,在座的人对她那不打歇的连珠妙语,时不时得鼓几下掌。她从北京的治安又预示到未来黑社会的发展,当谈到这个题目时,有些冷场,因为,第一,大家觉得这是没影的事儿,第二,既便有,跟自己的生活也挨不上边儿。  
  “谁说的?”任思红托了托厚镜框说:“紧密相连,这关系到你们的脑袋。”显然她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住,把每个人的兴趣再重新勾上来:“什么叫黑社会?社会是公开的,黑又是见不得的,看来是极相矛盾是不是?然而这正是对立的统一。学了半天的辩证法,怎么一到这时候就糊涂了。有黑,正是有白的比较,没有白的反衬,哪来的黑呀?黑为阴暗,白为透明,没有今天的透明度,你能看出黑来吗?别以为看到一些黑的、阴暗的东西,就认为是糟了,倒退了。正相反,这正是透明度加强、社会进步的象征。  
  “以前倒看不见黑社会,能让你看到吗?谁又让你看呢?没有黑社会,社会就白啦?白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冤假错案呢?那冤假错案谁制造的?那时候三公一母(指四人帮)公开玩黑的,光天化日之下把咱们使完,用完,还踏上一只脚,给甩到穷山沟里自生自灭,这不黑?黑得你都瞧不见道儿,看不见亮儿。现在有谁还敢对咱们使这黑招哇?没人了。这不是进步?这不是社会在前进?”  
  任思红这套黑白相对论,对大伙来说都挺新鲜,所以,无一人插话,静等她往下侃。  
  “表面上看上去,他们都是群流氓,亡命之徒,无纲无领,无信仰,但谁统治这帮人没两下子还真不行、我敢说没有具有向心力的领袖,特别是没有明确的宗旨,这个黑道就不叫黑社会。仔细琢磨琢磨,这些都是人呢,还都不是熊人。能叫他们服喽,你不义气、你不公平行吗?”  
  说到这里,连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隐子都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所以,最近我在我的专栏里,点出了我们社会的阴暗面,就遭到一些人的批判,甚至还有人说我存心误导青年倒退,污蔑我国形象,真是愚蠢之极。我正是想说明,我国在腾飞,在进步,我在歌颂法制逐步健全,颂扬社会主义的透明。”  
  “对,太对了。”剧作家首先激动起来:“我一定先抓这个题材,写出一部有关黑社会的电影剧本,我要让”  
  “慢着。”任思红半奚落半玩笑地说:“您还是搁笔吧。”  
  “为什么?”  
  “您有生活吗?您有资料吗?”  
  “我我有哇,前几天我从港台杂志上,看到了一篇有关美国黑社会的文章,纽约中国城黑社会的头,还是个女的,说她面目狰狞,青面獠牙,走路带风,窜房越脊,”  
  “行了,行了,听着怎么像是聊斋里的狐仙。”  
  “您怎么不信?这是真的。人家真这么写的,据说,此女有东方人的血液,她当然会点儿武功。”剧作家争辩。  
  正说着,高浩推门进来了:“思红,你猜我把谁接来啦?”  
  “谁?”  
  “你能猜着,我给你一万块。”  
  “少废话,人在哪儿?”  
  “在门外,这一万块要还是不要?”  
  “女的,还是个美国妞。”思红斗着气儿说。  
  “我操,亏了。”  
  “真的?”  
  “可不真的。”  
  高浩慢慢地打开门,见走来的女人披着件军大衣,军大衣里是件普普通通的全棉运动衫和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皮便鞋。  
  任思红托了托眼镜,眨了眨眼。  
  “欣欣!”思红叫了一声拥上去连说:“欣欣,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你怎么不跟我联系?你这个混蛋,我一直在惦记着你”任思红一面哭,一面捶打着林姐。  
  林姐的眼角也浸出了泪,断断续续地说:“我是从李云飞那儿才知道你们的情况,这次要不是为了见你,根本不会来北京。”  
  “你还去哪儿?”  
  “福建。”  
  “算了,哪儿也别去了,咱俩得好好聊聊。”  
  “那边有人在等着我。”  
  “我不管。”  
  “拿酒来!”高浩喊了一声,在坐的都明白,这小子不到天亮是不回家了。  
  任思红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向在坐的一一介绍了欣欣。然后大家就是三下五除二地敬酒和七嘴八舌地问候。  
  “韩小姐离开学校了吧?”  
  “离开了。”  
  “韩小姐也做些生意?”  
  “也做些。”  
  “韩小姐,你结婚了吗?”  
  “韩小姐”  
  “我说你们是查户口的?烦不烦呢。转转话题,聊点儿别的。”任思红打断这些问话。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聊。”她说。她太激动了,整整十年,这北京话、家乡音,多叫她想念呢。这些熟悉的用语、这耐人寻味的幽默、还有那京城人特有的哲理这一切一切,她盼望了多久哇。她当然愿意坐下来听,听它一夜,听它一辈子。可是,她不得不走。她看了一下手表。  
  “你急着走?”任思红问她。  
  “是啊,没关系,明早七点的飞机,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非去不可?”  
  “没办法,非去不可。你们聊,聊什么都行。”  
  “真没劲。”  
  任思红噘起了嘴。  
  高浩拍了拍她肩膀:“思红,别生气。咱哥们儿谈话算数,我很快会把她再接回来。”  
  “你算老几?”  
  林姐笑了起来:“他说的对,我很快就回来,不过这次只能呆一两天。最好每次回来都给我听的机会,我就爱听你们说话。”  
  “你想听点儿什么?”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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