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是郝仁。”
这几个字把丁国庆的耳根震得生疼,他差一点扔掉了话筒。
“你,你是郝仁?”
“你的武艺不错,枪法也很准。不过,昨晚上你找错了地方,那林肯车上坐的不是我。”丁国庆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这可恶的声调。他太熟悉这口气,这音色了。他就是变成了死鬼再活过来,也能听出他那赖皮赖脸的腔调。
“你现在在哪里?”丁国庆问。
“你应该明白,你是个聪明人,我在哪里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你在哪儿?”
“在哪儿?当然是在福建,等林姐。”
“你胡说,你在纽约。”
“我没必要骗你。”
“你不会等到她的,死了这条心吧。”
“不,丁国庆,你这个蠢蛋,看看表,她现在应该是在哪里。实话告诉你吧,两小时前,她乘坐的飞机已离开了安格拉齐,早飞出了美国国境线,现正朝着上海飞来。实不瞒你,上海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人,我也将亲自去接驾。怎么样,丁国庆,算盘又打错了吧。”
“你他妈的又在耍花招。”丁国庆冷冷地说。
“要什么花招?”
“你根本不在中国。有胆量就再打过来一次。”
“好,你放下电话,我马上就打回去。”
双方都知道,国际长途与国内电话,在信号上有一定的不同,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一般来讲,国际直拨一通,听话方一定会听到“啪”的一声卫星转换线路的信号。刚才由于太急,丁国庆没有注意。为了核实真伪,丁国庆叫郝仁再拨一次。
郝仁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不到一分钟,电话又打过来了。丁国庆拿起一听,不错,他百分之百地相信,这电话是从福建打来的。
“好吧,你说,为什么打来这个电话?”丁国庆突然变得非常理智,声音变得相当平稳。
“逗逗气,逗逗你玩儿玩儿。”
“你打算接到她,怎么处置?”
“这可不是你管的事。你这个三八蛋、臭杂种,自己琢磨去吧!”郝仁大声骂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丁国庆抬起一脚,把电话踢飞。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把浑身的武器全都卸下,换上了一套出门旅行的便装。
永乐县郝鸣亮家里,郝鸣亮正夸奖着儿子郝义。他拿来了好酒,为了庆祝胜利,爷俩今晚要好好喝它几杯。
“爸,也别光夸我,这全是我哥的主意。”郝仁边说,边为老爸斟满了酒。
“学得不错,也像你哥的口气。别说丁国庆,就是我,你亲爸爸,不见着人光听声,也分不清谁是谁。”
“爸爸,谁都说我们哥俩说话的声调没什么区别。这回丁国庆这混蛋一定会动心了。还是我哥比我聪明。”
“郝义呀,你真得向你哥好好学习。这小子点子就是多,分析判断又十分准确。这么一来,存在他身边的隐患基本就全调空,全瓦解了。好哇,纽约就是他一个的天下了。过几年,咱全家都搬过去,就可以安心大胆地干了。”郝局长春风得意地和老二碰了一下杯,就开始干起杯来。
郝义冒充郝仁的声音,基本上用不着刻意模仿。他们哥俩都严格地继承了父亲的基因,郝义比郝仁小七八岁,从小就跟着哥哥屁股后头混,郝仁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就是他哥哥的样板。他俩耳濡目染地早已混成了一个人。别说声音,就连言谈举止也十分相像。永乐县的人暗地里都传说着这么一句顺口溜:“仁义兄弟不仁义,从里到外是一体。二虎称霸永乐县,狐假虎威坑害你。”
父子俩酒性正浓,忽听一阵电话铃响。
“喂,是哥呀,那混蛋刚放下电话。”郝义激动地说。
“我知道,现在他已去了机场。”郝仁的声音冷静、沉着。
“哥,你真棒,把他算得准上加准。这回你真可大松心了。调虎离山这招棋,下得是严丝台缝。”
“郝义,你和爸配合得才叫天衣无缝。爸在吗?我跟他说几句。”
郝义把电话交给了父亲。郝鸣亮咳嗽两声,对着话筒说:“郝仁,我的儿,你真不简单。我和你弟弟正在为你饮酒庆贺,大功告成后”
“爸。”郝仁打断了父亲的话说:“我这边虽然可以喘一口气,你那边可不能松劲呀。他们俩估计前后脚到,拿下他们的办法不知你定好没定好。一切都得做得周到严密,绝不能掉以轻心。眼下的成败就看你的了。”
“别娘们儿腔腔说些个没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爸的厉害。到了中国境内,他再能挣蹦,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甭想逃出我的手心,我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老爸别的能耐没有,抓个人,判他个死罪,还是轻而易举的,这你就不用费心了。”
“爸,我信。不过,还是不要大意。抓不到他俩,也不能让他们跑出国境。不然我就危险了。”
“进来了还能让他出去?休想!你放心吧。等一下,你弟还有话要对你说。”郝呜亮说完,又把电话递给了二儿子郝义。
“哥,纽约好玩吗?我啥时候能去?”
“快了。”
“哥,我要是到你身边,咱俩”
突然一阵敲门声。
“哥,有人来敲门,等会儿再打来。”郝义挂上电话就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吓了一跳。
“你们是”郝义见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和一名军官闯进家门,有点诧异。
“我们是省公安厅派来的。”
“省公安厅?”郝鸣亮虽然头脑发蒙,可还是故作镇静地问。
“对。”
“有何贵干?是找我联系”
军官往前迈了一步,义正词严地说:“郝鸣亮,你被捕了!”
“啊?”郝义吓得浑身打颤。
“有拘捕证吗?”郝鸣亮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是拘捕证。”
郝鸣亮被擒。北国的冰城哈尔滨,一年一度的盛大冰雕节正在举行,鞭炮齐鸣,烟花腾空。
寒冷的气候压不住节日的气氛。纷纷扬扬的瑞雪,给北国的老百姓带来了新春的喜悦。五颜六色的冰雕,闪烁着奇异的光辉。用冰塑成的宫殿,显示着寒带人热情洋溢的创造力。哈尔滨这座富有传奇色彩的城市,一到这个季节,更显示出她的生气和她那独特的风情。北国人质朴、憨厚,他们的追求都很实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它们的幸福。为了这个幸福,他们不曾动过跨海越洋的念头。高兴时,在自己这块黑土地上,放开嗓子唱唱歌,扭扭秧歌,玩玩冰灯。
小伙子们在冰塑成的大厅里,嘻嘻哈哈地调笑。身材苗条的关东姑娘们,兴奋地溜着冰滑梯,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冻红了鼻子头儿的小孩子,啃着比冰还硬的冰糖胡芦。上上下下捂得严严实实的老人们,叼着旱烟袋,教训着儿孙们不要乱跑乱闹。这一切景色都洋溢着一派洋洋喜气。
林姐挤在观赏冰雕艺术的人堆里。因她穿得很厚,人很多,她像被架了起来,随着人潮向前移动。她估计身后的那几只眼已甩掉,就拉起了羊皮大衣的翻领,压低了带有一层厚毛的狗皮帽子,挤出了人群。
她感到很冷,很饿,整整一天一夜没吃没睡了。
她知道,跟踪她的人不一定会立即逮捕她,更不可能杀害她。他们是机警的一群,正在顺着她的行动线,捕获更多更大的一个网。因此,她并不十分紧张,对紧跟着她的人,似乎在玩儿着一种游戏。
游戏始于福建。从上海下了飞机,林姐就直奔福建。还没等出机场,林姐就发现了可疑的迹象。停机坪外的广告下,出现了一排“打击偷渡!严惩首犯!”的横幅。在通往候机厅的走廊上,她全明白了,郝鸣亮不可能在门口迎接她了,他被捕的简报就贴在墙上。
林姐没出机场。灵机一动,买了一张向北飞的飞机票。她不能再乘原机返回,她知道,那里一定有人等候。她不能被抓,她要想办法,回纽约去接冬冬。
飞机抵达哈尔滨。在机场的厕所里,她换上了刚在免税商店里买的一套衣帽。她买的是最普通的那种。穿上这种厚实肥大的皮衣,用不着化妆,一般人是分不出这衣服里裹着的是男是女。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选择向北飞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可是她发觉,尽管如此,她并没有顺利摆脱掉跟踪她的人。
林姐穿着当地人在冬季常穿的皮衣,钻进了人山人海的秋林公司。这家百货公司在节日期间挤满了购物的人。她先到男士成衣部买了一套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又照着西装的色调,配了一双尖头皮鞋。领带是窄条斜纹的新潮款式。最后她来到帽子部,又买了一顶全毛的男式礼帽,把长发全部塞进去。她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又把口红和眉线用纸擦净,转了一下身,笑了笑。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自己竟是一位这样帅气、漂亮的美男子。
林姐在镜子里见身后的眼睛消失了,就拎着大衣又在秋林公司的食品部转了两转。确认无人跟踪,就挤出这个闹闹哄哄的商店,来到了一家中档旅馆。
“先生,您打算住几天?”一位前厅经理问她。
林姐压低着嗓声,点着烟说:“没定。”
“噢,那是在这儿等人?”
“对了。”
“这样吧,一看您就是个作生意的大款。三楼的套间还空着,朝阳,又有洗澡间,您看怎么样?价钱我看您也不会在乎,虽然贵些,可是有点儿特殊服务。”
“好吧。”
“请您到前台登个记。请!”经理礼貌地向她伸出手。
“我没带身份证。”
“这个嘛,我懂。不登记嘛,也行,可这价钱就”
林姐立即往他手中塞了一叠钞票。
“请跟我来,您请。”
经理把她带到了三楼套间,笑着说了一声:“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