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商业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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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百年商业巨子-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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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发展实业的梦想,他心急只嫌路行慢,倾全部家底,拼力拉股创下了根基,厂名“东亚”,产品“抵羊”,已足证了他发展实业的锐志与雄心。从兴办起他就丝毫不留任何退路,不畏艰难险阻奋而直前。
    “东亚”开工定在旧历的二月,早春的北方,寒意料峭,为了确保开工,为了赶在春季羊毛下剪的前头摸清情况,争取主动,他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这位留洋有成的高级知识分子,毅然亲自出马,请了个羊毛商做向导,顶风迎尘,跋山涉水,奔走、操劳,远涉张家口、大同、包头,累极了,就临时找了个毛驴车代步,坎坷颠簸,餐风咽尘,却不顾少息,就奔走于养羊户间,认真考察。到了夜里,就随便觅店下榻,往往是住在那种走家串户的小羊毛捐客才住的粗疏陋店里,第二天又早早爬起,继续全神贯注地赶他的考察路,往往在风沙与冷热变幻里步行几十里,完全似一个久惯劳苦的经纪人,有时因被环境弄得蓬头垢面,更似一个乡农中的小贩。他考察时分外用心,从剪毛、收购、拣样、过案、估定净毛率直到打包、监秤、装运的全过程,他无不全神贯注,也掌握得好快,半个多月间,他就稔熟了一切。甚至很快就能凭肉眼识别出搀假的羊毛。待回到天津,他在业务上实是满载而归,可也“满载”了一大堆虱子,人却轻装了:又黑又瘦,与初行时,简直判若两人!可他略一休整,又一头扎进了刚开工的厂里,一连多日吃住在厂,外出联络,也竟似大禹般九过其门而不入!说不清是工程师张汉文与副理留美专攻纺织的他的弟弟宋宇涵陪同了他,还是他陪同了这两位,一直在生产车间,他亲用秒表掐着时间,张工程师与弟弟副理供他咨询,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考察,一个分秒一个分秒地计算,精确地掌握了生产的全过程。在这段日子里,除去了必须的总经理的应酬之外,他一概不问他事,只一心扑在生产上,吃不择食,不应时,睡不及席,不宁息。醒着就扎在车间,紧张地忙在车间,太累了顾不得择座,就坐在羊毛堆上,别人可以嗅出他一身腥膻,他则是“入鲍鱼之室,久而不闻其臭了”。有记录尚存的人回忆当时情景的一段话:
    “他那一阵,几乎看不出是一个总经理。他是非常讲究仪表的,但那时却是衣衫不整,满身羊膻。他那时经常发脾气,眼神发直,样子吓人。有一回,还晕倒在地,被人抬走也不知道,睡了不到三个钟头,刚醒,就又找人谈话。”
    “非常讲究仪表”的人,是决不轻易地不讲究,甘愿“衣衫不整,满身腥膻的”,累得“晕倒在地”,却只休息了三个小时,这是怎样的苦干法,不待细说。他是总经理,是公子哥儿,是高级知识分子,“德昌”是他个人的,“东亚”却是大伙儿的,为“德昌”他没费过这么一小半心力,那又是为什么——理想!发展实业,救国图强的理想。理想的高度升华,必是灿烂而高贵的鲜花!
    更有深层的动机在鼓舞着他,东亚开工于九一八后不久,东北沦陷,大批难民也涌向了天津,宋棐卿心里难受,尽管他为了办“东亚”,资金紧张得卖掉了许多东西,甚至他太太的一些首饰,已是毫无积蓄了,可他还是义不容辞地毅然捐献,在“山东同乡会”等团体发动的募捐活动中,他几次出钱出物,有人记得清的一次,是棉衣五十件,现洋五十元,向“联青社”捐赠的一次是玉米面两千斤,大米一千斤,现洋一百元。在此刻的经济拮据情形下,一再拿出这些衣物钱粮,他实在是要勒勒裤带的。因此,他才更要办好“东亚”,早日办好“东亚”。在研究筹备建厂事宜的会上,他曾一再激动地表示:集资办厂,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何况如今又国难当头?请拿出你可拿出的每一文钱,不要再存在外国银行里却心安理得地为个人与外国生息,还是来仗大义兴办实业为国家与民族争利吧L要力争“东亚”尽快开工,早开工一天,就等于为国家收复一寸土效出一分力。
    他用他的真挚的语言,积极的行动,全力以赴地投入,捧出了他那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东亚”、“抵羊”,实业的具体实体倾注着这样一分滚滚的热血,溶人了他的心魄,能不比他的肉体躯壳更为重要么?
    第一批毛线,质量可想而知,实际上无非是试生产的产品,可是“东亚”不富裕,要销出去才有下一步运营的资金,心里装满了“东亚”的宋棐卿,此刻也满满装着东北难民,于是,他不需怎么思索,就打好了一个主意:去找那些富家子弟!说实在话,相当一部分富家子弟,在宋棐卿面前实在是不够档次的,不仅站在一起相形见绌,甚至都很少有共同语言。宋棐卿对这其中的某些人也是鄙薄的。然而,此刻他却要向这些包括他所鄙薄的富家子弟屈节相待了。他亲自带人带线,跑到天津的“阳城”、“下蔡”,跑到围观难民的公子哥儿们面前,向他们折价兜售“东亚”的新产品,并指着难民们说:“献一分力吧,他们至今还捂着破棉衣!”他折价卖线给富家儿,再动员富家儿当场将折价买到的线捐给东北难民。他的心腹中有的人感到这样做太丢贬他的身分,他却说:
    “身分比起‘东亚’和难民来,又算做什么呢?我虽屈人一头,却一屈三得:既处理了积压,为‘东亚’获取了资金;又让那些人减少了一点造孽;还为难民们出了一点儿力,丢贬些身分面子还不很值得么?”
    是的,身分,面子都不及“东亚”的一时之利重要,可他却为了“东亚”,毅然许出了“德昌”。由于广泛招股,后来又一再增股与赠股,宋棐卿在“东亚”的股分越来越相对的缩小。可“德昌”,却是他宋氏的独家产业。平日里,他很少为“德昌”操心,精力几乎全部投放于“东亚”,为了方便,“东亚”一开工,宋fei卿就将原在法租界六号路的德昌迁到了意租界五马路与“东亚”一道挂起了牌子,继续经营进出口业务,却是为了便于资金周转!
    一切企业,尽管考虑得再周到,准备得再充分,一正式启动,必有预料不到的问题发生,“东亚”自不例外。尽管副理宋宇涵留美专攻了纺织,重礼聘来的张汉文又是留法专攻纺织的且具有多年经验的专家,技术力量可谓雄厚,然而百长难免一短,百密犹有一疏,他两个人对国内羊毛的精梳精纺的技术要求尚不纯熟,虽只一环,却是关键,使“抵羊”黯然失色;线条不匀,颜色暗淡,缺乏柔性与韧性,从外观到手感都不如洋线,而成本却相对地为高,因而启动不久,就造成了大量的积压,危机高压而至。
    宋棐卿既冷静地毫不动摇,又积极地采取可能采取的措施。
    他提出缓拿薪金。
    为了交际,他献出了家中细软,却不走公司帐,不要公司还。
    为了解决精梳精纺这一关系重大的主要矛盾,他亲赴山东,为了重金求贤,他罄尽个人所有,甚至卖掉了夫人最心爱的一些首饰,聘请了王启承——齐鲁大学教授、化学系主任。王启承在他赤诚的实业救国精神感召与恳求下,倾盖如故,引为知己,毅然辞职赴津,做了“东亚”公司的化学实验部主任。经过了认真地一番考察化验,使主要症结,迎刃而解。
    在重压下,他为了稳定军心,决然地在公司上层会议上明确表示:
    “假如东亚真干不下去了,请诸位记住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到时候,我将以德昌的全部与在座诸君均分!”
    “德昌”是他的,“东亚”是大家的,只因“德昌”是进出口代理商,不是实业;而“东亚”却是实业。仅此而已,他就要弃“德昌”而顾全“东亚”!
    “不怕股东小,就怕股东少。”这是宋棐卿着力增进“东亚”经济实力的名言。企业严寒很快地成了过去,“东亚”的春天欣欣而来,繁花似锦般地日新月异,做为实业,已不只立足而且鹊起于津门、但宋棐卿并无丝毫满足,他要大发展,而大发展就需要更大的资金,于是他调动了两大优势:“东亚”已夺得的市场优势,已获得的市场信誉;人头熟、交际广、善于公关之道的赵子贞,不但使一大批津门大亨:天津商会会长、金融巨头纪华、天津商会常委、纺织巨头赵真吾,天津商会常委、卷烟业同业公会主席王文典,天津大通银行董事长王以英,而且使沪上的名震全国的上海商业银行董事长陈光甫,上海银行天津分行经理贺耀华,上海新华信托储蓄银行天津分行经理俞君飞,尚有像张伯苓那样的几位大学校长以及医院院长,大使馆私人顾问,海关上的高级职员,都成了“东亚”的股东。
    由于招股与赠股的积累,“东亚”的相当多数的员工都成了公司股东,究竟有多少?文革初曾有人统计公布,名单长长,贴了“东亚”的整整一面厂墙!其中占了原“东亚”工人的大部分。那目的,自是向“红卫兵”造反派们提供一份“东亚”资本家的名单,以供“清算”与“批斗”!
    为了“东亚”、“抵羊”,受操劳他固然某之若饴,至于受委屈,遭屈辱,他也委屈求全。舍不得,舍不得,只有逆来顺。
    日寇占领天津,给天津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措手不及,不得内迁,可宋棐卿完全有机会也完全有条件出走,往内地图谋新举。然而他又对“东亚”、“抵羊”怎生割舍得下?他既不肯做汉奸,又不肯为日寇所用,更不肯舍弃实业,这就必然穷于应付,常常是困扰不断,晦气重重,以致窘迫不堪,他都咬紧牙关,忍受屈辱,硬是母鸡护雏般护住“东亚”,决心与“东亚”共存亡!
    抗战胜利后,他抱着巨大的希望,怀着无限的喜悦,欲放开手脚大有作为,可是,国民党一盆又一盆地凉水,一度又一度地盘剥,不仅使他壮志难酬,而且使他欲自保已是不及,因此他心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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