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王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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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传-王新民-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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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命题其中有一部分只是诡辩,毫无意义。但是其中有一些还是可以启人深思的。他们的缺点在于脱离了实在,而专在名词上耍花样。但是,在他们的启发之下,我也创立了十个命题。”

  “愿闻其详。”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最大的东西没有边际,最小的东西不可再分。”

  庄周点了点头:“还有点深度,但是,你没有认识到至大即至小,至小即至大,大小本无界限。第二呢?”

  “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没有厚度的东西,薄得无法测量,但是其广阔却可至千里。”

  “第三呢?”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第四呢?”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庄周没等他说完十个命题,便问道:“惠兄,你的这些命题与辩者的命题难道不是一丘之貉吗?”

  惠施不服气地说:“我的命题都是我长期观察自然界事物的变化规律得来的,都有客观实在的依据,怎么能说与辩者的花言巧语相同呢?”

  “你企图凭借自己的智慧而追究无穷的事物,是不可能的。追逐万物而不返回自己的内心,就象要与自己的影子赛跑一样,永远没有结果。”庄周惋惜惠施的聪明才智,想劝他放弃那些于道无补的辩论。

  “可是,运用这些命题,可以论证我兼爱万物的学说,在同儒学、墨学、杨学,还有以公孙龙为代表的辩学的论战中,很有用处。”惠施得意地说。

  庄子说:“你们各家各派之间互相论战,都自以为得到了天下之至道,但是究竟谁得到了天下之至道呢?”

  “都得到了各自认为是天下之至道的至道。”惠施用上了他的辩才。

  “那么,射箭者没有一个预期的目标,将箭随便射到什么地方,就可以说是善射者,于是,天下之人都成了神羿,行吗?”

  “行。”

  “天下之辩论,没有一个公众承认的真理,而人人自以为是,天下之人都成了尧舜一样的圣人,行吗?”

  “行。”

  “方今天下,儒学、墨学、杨学、辩学为四派,再加上你,一共五派,究竟谁说的是真理呢?”

  “我。”

  “你也真会大言不惭,我看你跟鲁遽一样。”

  “鲁遽为何人?”

  “鲁遽的弟子有一天对他说:‘先生,我学到你的道术了。我能够冬天让一鼎之水不用火就烧沸,夏天将一鼎之水结成冰块。’

  “鲁遽自负地说:‘这只是以阳气聚集阳气,以阴气聚集阴气,并不是我所谓的道术。来,我让你看看我的道术。’于是他将两只瑟的弦调成一样的音律,将一只放在堂中,一只放在室中。鼓室中之瑟,而堂上之瑟相应而鸣,鼓宫而宫应,鼓角而角应。

  “鲁遽的道术与他弟子的道术究竟谁的正确呢?还不都是骗人的把戏吗?”

  “但是,儒墨杨辩四派纷纷与我辩论,虽然他们费尽苦心,寻找好的言辞,甚至声色俱厉地恐吓我,也不能说明我的学说就是错误的,又该如何解释?”惠施还没有心服。

  庄周见惠施如此顽固,便说:

  “齐国有一个人将他的儿子送到宋国去当看门人,一见所有的看门人都没有脚,便砍下了自己儿子的脚,但是他随身携带的一件小钟却用布包好,惟恐丢失。”

  “还有一个人,自己的儿子丢掉了,只知道在自己的家中寻找,没有想到应该在门外找找。”

  “还有个楚国人,寄住在别人家中,却同这家的看门人吵架;行于途中,在夜半无人之时又同船夫争斗。

  “你现在的思想,难道不同这些愚者一样吗?丧失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而将那些毫无价值的东西视为真理,局限于狭小的自我意识之中,还认为穷尽了天地之道。”

  庄周与惠施就这样往来辩论,往往通宵达旦,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转眼之间,十天就过去了。惠施的门客来接他回睢阳,于是两位见面就争论的朋友又难分难舍了。惠施请庄周到睢阳去,庄周不愿去。于是惠施答应没事就来看他。

  惠施回到睢阳不久,魏国的政局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完全是由于梁惠王驾崩而造成的。惠施被逐之后,张仪掌握了魏国的大权,魏国一直是秦国的附庸。但是,梁惠王的太子却不赞同张仪的外交政策。因此,惠王一死,太子继位为襄王。襄王要恢复与齐楚等东南诸国的关系。于是张仪在魏国失势,被驱逐回到秦国。

  惠王的灵柩还未出葬,襄王便派人到宋国来迎接惠施。宋君偃反正也不赞赏惠施的学说与政策,便痛快地答应了,乐得做个人情。

  惠施听完魏国使者诉说了近几个月来的风云突变,高兴得流下了眼泪。他虽然坚信自己的理想会得以实现,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到魏国。

  临走之前,他让魏国使者稍候数日,因为他要到蒙邑来与庄周话别,同时,他也想让事实告诉庄周,正义总是会战胜邪恶的,并不是象他说的那样,善恶美丑没有界线,没有区分。

  这一次,惠施独自一人乘一辆马车,轻装上路,直奔蒙邑而来。由于心情畅快,他觉得路上的行人都在对他微笑,连一草一木也是那样令人心暖。

  他把马车停在门口,三步并做两步跑进茅屋,兴高彩烈地说:“庄兄,我又来了。”

  庄周正在帮着妻子锤葛麻,一见惠施这么兴奋,便问道:

  “什么好事,如此激动。”

  “当然是好事!我要回到魏国去了。”惠施将这几个月来魏国政治的变化对庄周说了一遍,并告诉他,魏襄王已派使者来接他回魏国。

  庄周冷笑道:“惠兄,此次去魏,恐怕凶多吉少。”

  “何以见得?”

  “惠王当年待你不薄,最后还是抛弃了你。襄王虽然派人来接你,也只不过注重你的名声,想以此来招徕天下之人心。

  你的那套学说,不会有哪个君主会真正欣赏。”

  “襄王还是欣赏我的,要不,他怎么能将张仪赶走?”惠施自信地说。

  庄周见一时难以说服他,便也由他自己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尤其是惠施这样的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于是庄周便再也没有同他争论。当夜惠施住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庄周对惠施说:

  “当年你我欲同游濠水,未能称愿。此次分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今日到濠水一游如何?”

  惠施本想即早赶到魏国,他此时可真是归心似箭!但是,庄周既然说出了口,惠施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太阳已经没有盛夏那么毒热了,照在人身上觉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凉风阵阵吹来,又使人清爽无比。庄周与惠施在濠水岸边漫步而游,心情都很畅快。

  他们时而脱掉鞋子在浅水中洗洗脚,时而在水边的草地上躺一会,看一看天上的云朵,完全忘记了两人所争论过的问题。

  他们顺水而下,在一处河水较窄的地方,有一座小桥跨过水面。二人登上小桥,看着濠水不停地流着。

  惠施口中喃喃而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是啊!人生一世,就象河水中的浪花一样,忽然而已。”

  庄周也颇为感慨地说。

  “时光若能倒流,我就可以做更多的事,研究更多的问题。”惠施觉得人生实在太短暂了。

  “光阴似水,不可能倒流。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啊!”不知不觉,两人又争论上了。

  突然,一条鲦鱼“噼吧”一声从水中跃出,一闪之间,又钻回了水面。

  “你看那鲦鱼,多么自在啊!悠悠哉游于水中,它肯定非常快乐!”庄周好象自己也变成了那鲦鱼,情不自禁地说。

  “你又不是鱼,怎么能知道鲦鱼快乐呢?”惠施觉得人就是人,鱼就是鱼,鱼肯定不会象人那样感觉到快乐的。“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是快乐的呢?”庄周反问道。

  “我不是你,当然不会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不是鱼,你当然也不会知道鱼是快乐的。我不知你,你不知鱼,这不两清了吗?”惠施得意地说。

  庄周觉得跟惠施辩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他们两人对待自然界的态度是完全相反的。庄周对待自然事物,总是物我合一,物我交融,因此,他似乎能够体会到花鸟虫鱼的性情。而惠施则以观察、研究的态度对待自然事物,他注意的是各个事物之间的大小同异,而从来不留意于自然事物的喜怒哀乐。

  因此,告诉惠施鱼之快乐,就象告诉一头牛说琴声是美的。于是,庄周不想再与他争论下去了,便诡辩道:“我们还是回到一开始。你说:‘你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这说明你已经知道我知道鱼是快乐的而故意问我。我现在告诉你,我知之濠水之上。”

  惠施再也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庄周的脾气,每当他诡辩的时候,就是想结束这场争论。

  于是两人便下了那座小桥,继续散步。

  眼看天色将晚,庄周游兴正隆,想留在河边看日落景色。惠施因为急着明日一早还要动身去睢阳,便催促庄周回来了。

  第二天,送走惠施之后,庄周想了很多很多。象惠施这样的人,对政治那么热心,自以为抱着救世之心,哪知是将自己的生命徒劳地浪费了。给他讲人生的道理,他根本听不进去,而且还以为我所说的是无用之言。

  相比之下,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读书、鼓琴、钓鱼,与二三知己聊聊天,是多么快活呀!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织屦所得,完全够维持生计了。只要能够得到精神上的自由,悠悠终生,足矣。

  却说惠施回到魏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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