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王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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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传-王新民-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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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视而笑,对子贡说:

  “你哪里知道礼的真意!”

  子贡回来之后,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孔子。并问道:

  “行为不修。而放浪形骸之外,对着尸体唱歌,而颜色不变,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孔子回答说:

  “那些人是方外之人,而你我是方内之人。内外不相及,道异不相谋,让你去凭吊,是我的错误啊!

  “他们那些人,与造物者为友,而神游于天地之间。他们将生作为人身上的毒瘤,他们将死作为毒瘤的溃散。他们忘其肝胆,遗其耳目,不知端倪,逍遥乎六合之外,他们怎么能固守世俗之礼呢?”

  子贡问道:“那么,先生愿作方外之人,还是愿作方内之人?”

  “我虽然顽劣,却也愿意与你们共同向方外之人学习。”

  “如何学习?”

  “鱼儿只有在水中,才能互相体验到乐趣,人也只有在道术之中,才能互相体验到乐趣。鱼得水则养给,人得道则心静。所以说: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

  “那些奇人,太不可理解了。”

  “奇人者,对一般人来说奇特,却合乎自然的天性,因此反而是真人。所以说:对于天性来说是小人的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君子;对于天性来说是君子的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小人。”

  “咚咚!咚咚!”

  颜玉在一旁锤葛制麻。

  庄周放下手中的笔,来到颜玉旁边,想接过她手中的锤子:

  “你去歇一会吧,我来锤。”

  “你还是写你的书去吧,看你,几个月伏案不起,都已经瘦了一圈了。”颜玉没有松手。

  “我瘦了吗?”

  “不信你问蔺且。咱家又吃不上多少肉,整天粗茶淡饭,你写书又费脑子,能不瘦吗?”

  “有钱难买老来瘦啊!”

  “还要贫嘴!这样下去,不到一年,你就该入土了。”

  “入土就入土,真人不是忘生忘死吗?”

  “什么忘生忘死,大白天的,别再瞎说了。说正经的,你也要悠着点,累坏了身子,不有害养生吗?”

  “噢!你可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不过,有时候灵感一来,下笔不能自休啊!”

  他摸着老伴那干裂粗糙的手,内疚地说:“颜玉,你这一辈子,跟上我,受了不少罪啊!”

  “什么受罪不受罪,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瞧。这不比以前好多了吗?你还记得那时候,下着大雨,孩子饿得起不了床,你去借粟的事吗?”

  “记得,怎能不记得!”

  于是,庄周又想起了一则寓言。这则寓言,一半是他的亲身经历、一半是他的幻想:

  子舆与子桑是好朋友。连续不断地下了十天雨,大水淹没了道路,冲坏了庄稼。

  子舆心想:“子桑恐怕断粮了吧!”便将自己仅有的够一顿饭的粟煮熟,用荷叶包好,揣在怀中,冒着大雨来看子桑。

  他来到子桑门口,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里边唱歌。

  他推门进去一看,子桑已饿得面色发灰,精疲力竭。但是,他心闲意定,逍遥自得,在几案前一边鼓琴,一边唱歌。

  歌曰:

  父邪?(难道是父吗?)

  母邪?(难道是母吗?)

  天乎?(难道是天吗?)

  人乎?(难道是人吗?)

  他那沙哑的嗓音犹如破锣,忽而急促,忽而舒缓。歌声就象从地底下发出,细微不堪,好象那瘦弱的身体连这毫无分量的声音也负担不起了。

  子舆过去,将饭从怀中掏出,放在几案上。子桑也不说声谢谢,便狼吞虎咽似的大嚼起来。

  等子桑吃完,子舆问道:

  “你为什么唱这样的歌?其意为何?”

  “这几天,大雨飘泼,我饿得头晕眼花,但是,我想,是谁让我如此贫困呢?我思索了几天,也得不到答案。父母亲难道想让我如此贫困吗?不会。天地之德,浩荡无私,因此,天地也不会单单让我贫困。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有将这归之于命。命,一切都是命!”

  说着,又鼓琴唱了起来。

  父邪?

  母邪?

  子舆也情不自禁地拍手击节而和:

  天乎!

  人乎!

  雨在哗哗地下着。两位真人在茅屋之中,反复唱着这支简单的歌曲。在他们心中,有一种精神在鼓荡着,给他们无穷的力量。



  “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大宗师”六篇文章写完之后,庄周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著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天晚饭时,庄周与蔺且把酒论文,兴高采烈,不知不觉喝多了。

  “世人若读了我这六篇文章,并能从中领会其真意,定能神游于六合之外!”庄周得意地说。

  “是啊!先生,这六篇文章,分而观之,若明珠落地,闪闪发光;合而读之,若大江东流,一气而下。真乃天下之至文!”

  “我庄周今生今世,不材无用,唯有这六篇文章传世,也不枉当一回人”

  话还没有说完,便呼呼睡着了。

  恍惚之中,庄周来到了魏王的宫廷之中。魏王端坐在几案前,好象没有看见庄周。他手中拿着一把宝剑,对侍立一旁的文武大臣发号施令:

  “集合全国所有的军队,向齐楚两国,同时开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庭中回响。

  顷刻间;中原大地上,血流成河,尸骨遍野。

  庄周掏出怀中的书,对魏王说:

  “请大王一读!”

  魏王转过头去,口中说:

  “那里边,没写如何做帝王!”

  忽然来了一阵轻风,又将庄周吹向鲁国首都曲阜的馆舍。

  鲁侯鄙夷地看着庄周,说:

  “先生,鲁国的士人又穿起了儒服,我还要以仁义礼智,作为长治久安之方!”

  于是,鲁国的老百姓面目痴呆地互相拱手行礼,洙泗河畔,颂经之声不绝于耳。

  庄周又掏出怀中的书,对鲁侯说:

  “请大王一读!”

  鲁侯转过头去,口中说:

  “那里边,没写如何做帝王!”

  “帝王!帝王!为什么都要做帝王!”庄周气愤地大声呼喊。

  “我们就是要做帝王!”

  “帝王!”

  “帝王!”

  大大小小的君侯们,对着庄周怒吼。

  “什么帝王,你们都是混蛋!”

  庄周也不示弱。

  “杀死他!杀死他!”

  “烧了他的书!烧了他的书!”

  一群青面獠牙的刀斧手将庄周逼到万丈悬崖前,口中恶狠狠地叫着。那刀就要砍在庄周的头上了,他惨叫一声:

  “啊!”

  “你醒醒!你怎么了?”颜玉抓住他的手,口中叫着他的名字:“庄周!这是在家中。”

  “我做了一个恶梦。”庄周惊魂未定,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你好长时间都不做梦了,今天是怎么了?”

  “我的书不能结束,我还要写一篇。”说着,他披衣下床,点上灯,展开帛,陷入了沉思。

  颜玉见他这样着急,也就由他去了。

  是啊,我的书中没写如何做帝王。上起大国的君侯,下至小国的大夫,哪个不梦想自己当上帝王呢?而我庄周却犯了一个大错误,竟然将帝王之术忘记了。这也难怪,因为我从来就不承认帝王是合乎天道的东西。

  但是,天下之人,尤其是诸国的君侯们,帝王意识是非常浓厚的。他们都想如天帝那样,将天下的版图、天下的财富、天下的人民都作为自己的私有物,握在自己的手掌上。

  不是吗,他们还没有统一天下,就纷纷自封为“王”了,而且,秦国与齐国,还自称为“西帝”、“东帝”。而那些摇舌鼓唇的策士们,也整天将“纵则秦帝、衡则楚王”挂在嘴上。

  帝王,帝王,帝王真是救世主吗?什么样的人才能当上帝王?什么样的帝王才是真正的帝王?

  帝王并不是救世主,想当帝王的人当不了帝王,没有帝王才是真正的帝王。

  庄周在心中自问自答。

  但是,事实上,天下之人的命运却掌握在那些整天做着帝王梦的国君们手中。他们可以发动战争,让百姓的躯体惨死在刀枪之下;他们可以提倡仁礼,让士人的生命消耗在经书之中。

  应该专写一篇关于帝王的文章。这么想着,庄周又拟定了第七篇的题目:“应帝王。”

  东方已经发白。一个夜晚,庄周在沉思中度过。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却伏案而睡了。

  蔺且每天都起得很早,他要乘太阳还不毒热的时候,到外面去打葛草。

  他路过庄周房间的窗户时,见庄周伏案而睡,觉得很奇怪。他进屋一看,几案上展着绢帛,上面只有三个字:“应帝王”。

  颜玉也已起床,她对蔺且说:

  “你的师傅,可真是天下第一的怪人。半夜里从梦中醒来,要写文章,却只写了三个字就伏案而睡了。”

  庄周被颜玉的说话声惊醒了。他抬起头,指着“应帝王”三字对蔺且说:

  “这是第七篇的题目。”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要加一篇什么帝王的文章!”

  蔺且似乎有些不快。

  于是,庄周将昨晚的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蔺且。然后说:

  “吹不散乌云,就见不了明媚的阳光;搬不开石头,就走不了平坦的大路。帝王是乌云,帝王是石头。我们虽然痛恨他,但是,他却是道术之大敌。”

  “可是,您却要写‘应帝王’,而不是‘灭帝王’。”

  “这正是我文章的高妙所在。我所谓应为帝王者,却是无帝王。”

  于是,蔺且便出门干活去了,庄周提笔写道:

  齧缺向王倪问帝王之术,四问而四不知。齧缺高兴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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