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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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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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钟隐似乎病得亦是不轻,渐深的冬日里,昝方之熬了大罐小罐的药,几乎全是给他的,弄得那小院里每日都是袅袅的药烟。钟隐看似文文弱弱,却连眉头也不皱,将那些个苦到舌根心底的药汁子一一喝了下去,其气概令烟洛大为叹服。

  原本来而不往非礼也,烟洛研究医书,正巧发现许多花儿亦能入药。灵机一动记起自己这一路上还收集了不少花,统统晒好了预备冬日喝花茶用的,进了金陵却给忙忘了。第二日便兴冲冲的带来了一些当年的野玫瑰,和了冰糖,用玉白瓷壶盛了滚烫的水,献宝似的端去给钟隐。

  子槐才刚默默燃了一炉冰片,退到一边守着。屋内一股香烟袅然,肆意流泻,兜绕着钟隐腰间的一穗阳脂祥龙玉佩环环盘上,人面便飘渺了些,愈显得儒雅异常。钟隐正闲散着,举了本《伤寒杂病论》,一目十行。棉帘一阵响动,面前的几子上就多了三个精巧的白瓷薄杯,一忽儿被注进了一种液体,透亮的水红,柔柔的在杯中层层涟漪。

  “钟隐,你试试,这种茶你可尝过没?”

  钟隐稍稍欣赏片刻,便欲举杯,被子槐拦住:“公子……”

  钟隐笑了笑,“不妨事!”送到唇边饮了一口,唇齿间竟是丝丝绕绕的玫瑰香气,甘甜温婉,犹如南国佳人。“以花为心,以水陪美,堪配风流自如。原来宋兄亦懂得茶道,的确好雅兴!”

  烟洛倒不好意思,摆了摆手道:“钟隐谬赞了,这些在我的家乡很是普通。这几日承你不时教诲,也算有半师之恩。你若欢喜,我便再多配几位花茶与你试品可好?”

  “不敢当!如此,钟隐就却之不恭了!”

  烟洛正给他斟茶,偏了头冲他一笑。如斯近的距离,她的妙目清澈灵慧,凝的钟隐微微一愕。这双眸子,为何似曾相识?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题:“请教宋兄,还有哪些花可以泡制茶品?”

  烟洛兀自开心,笑道:“桂花、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样样均可入药或生饮。今后我司制,你司品。猜对了花材第二日便有新鲜的,猜错了便继续再喝一日。瞧瞧我究竟何时江郎才尽,可算有趣?”

  钟隐不禁弯弯唇角:“如此雅致有趣,钟隐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乎,木头子槐的抗议全作了废纸。每日午后,昝方之必需小睡的时刻,钟隐便与烟洛凑到一处,品茶寻香,谈天说地。钟隐喜爱那茶里的玲珑心思,一面细细品赏,一面给各种茶都取了名字,茉莉花茶称为“天香弄雪”,桂花茶称为“乱琼碎月”,梅花茶叫做“冷疏魂”,菊花茶叫作“采东篱”……那日喝到荷叶茶,烟洛加了几片茶叶,外配了清凉的薄荷与当年的荷叶,入口即是沁心的温香软苦。钟隐顿了一顿,望着烟洛笑道:“叫什么好呢?”

  烟洛捏着茶杯坐着,这时却是有几分心神不属。昨日终于寻到一个比较可靠的途径,请人再三辗转,为她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寄给赵大哥,一封给刘管家。给刘管家的家书极难写,小引死了,小丰走了,她与秋萍又颇励了一番磨难。写着想着,干脆又撕去,只是叙说一切尚好,请他帮忙通知大家,不必担心罢了。给赵大哥的信,却更难下笔,也不知震怒的姐夫后来可曾放过了他,他现在又过得如何。左右间,脑中竟充满他伤痛的眼,心底便忽如其来一阵余痛呼啸。末了只得一闭眼,画了只大哥认得的大脸kitty,还是那三个字,“我很好!”呆瞧着这三个字,有些悲哀的想,原来,每次逃开,她都只讲得出这三个字。赵匡义讲得没错,她的确是个残酷冷血的女人。

  “宋兄?”

  钟隐温润的嗓音带了几分探寻,烟洛回神过来,掩饰的抿了一口荷叶茶,舌尖却是清苦。她皱皱眉,“似乎不甚可口。”

  “香远溢清,余寒盈齿,我倒认为不错。只是还未想好茶名。”

  再抿一口,眼前不期然一片雨后莲池,菡萏吐郁,幽然袭来,万般清香旖旎。那日诀别,苏府里的荷被雨打得零落,就似她凄然无比的心。一时不自觉地出口:“就叫作相思殇吧……”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钟隐一怔,浅浅的睨她,“何谓相思殇?”

  烟洛只是一时恍惚,转而对住钟隐一双慧智的眼睛,不禁情虚。调过身去面对着纸糊的窗牅,低语道:“虽有青茶薄荷为伴,而翠叶缘属菡萏,空叶无花,岂不相思?”

  “空叶无花,岂不相思?”钟隐低眉喃喃一句,眼睫一闪,黑仁中立时星芒万点。弄得烟洛几乎有了错觉,为何会觉得他的左目有两颗幽秘的瞳仁,似有了双重的力量,能犀利的瞧到人心里面去。钟隐复又垂头望着那杯茶,“相思殇,好名!夜尽人独坐,一帘风月闲。”

  尔后,钟隐常饮花茶,最爱的一种便是荷叶茶,有人问他为何如此偏爱这茶,他笑得风流冠世,偏是不肯给个答案:“做人但凭随心,如此而已……”

  相思殇,殇相思。我若为你,你又为谁?

  叶橪自从开始疗伤起,脾气便收敛了颇多。昝方之虽然面上嚷嚷得厉害,其实暗地里已然给他看诊下药,只是瞒着不叫烟洛知晓。不许他动气动心,亦是为了治伤着想。烟洛与钟隐如预料之中的日渐相熟,叶橪冷眼旁观,偏是气定神闲,不为所动。不过他与钟隐相交,也始终淡淡,绝对未有一丝热络。

  只有一次,烟洛捣鼓了荷花茶给钟隐喝,他的坏因子又爆发了。一刀掷过去,险险的插在了那两人的中间,吓得子槐飞也似的掠过去保护他的主子。“清……”叶橪立在门边唤了一声,却让人寒毛竖立,勾了勾小指头:“过来……”

  烟洛几乎又想挖了沙子埋住脑袋,无奈叶橪眼里写满了极其认真的威胁,她只得尴尬的往外退,“钟隐,失礼,我先告辞了!”退出来拖了叶橪来到偏房,一双眼已经气得嶙嶙的竖起,“你又抽什么疯?”每种茶叶泡制完成,第一杯都是先送进了他的嘴。他又在气些什么?

  “玩笑而已,何必认真呢?”叶橪将她叫了出来,却笑得风悠水平,倒似别人在小题大做。

  “玩笑?我们这些人,对你都是玩笑?叶橪,你这么聪明神通,这世上何人何事对你而言,才不是玩笑?”奇经八脉都气得错了位,气话便再不留心。

  叶橪身体一僵,瞬间揪起烟洛细薄的胳膊,唇轻齿薄一字一句:“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究竟何人何事,在你心头要紧的藏着捂着,叫你宁死不悔?”

  空气里一片忧郁的冰冷,梅香暗潜,倒真似钟隐讲的,冷疏魂。院中的两人冷冷互望着,似两只兽,气势汹汹,两败俱伤……

  至此,两人冷战又宣,任是秋萍费力从中斡旋,也一无进展。

  烟洛被叶橪刺激到,每日更是埋头啃书。昝方之开始教她实际的|穴道脉象,还多了些趣味。烟洛的手感极佳,认|穴也快,倒叫已认为她“朽木不可雕以”的昝方之刮目相看,成日里粗声大气的呼喝也渐次小声了点,烟洛瞅准机会,刚欲打听一下钟隐的病况,就被昝方之骂得满地找牙:“臭小子,你的医书背完了么?我问你,何谓四气疗疾?何谓君臣佐使?何谓单行,何谓相须,何谓相许,何谓相杀?一点基本药理都讲不上来,手多利索都没用,不要在这浪费老夫的时间。”

  烟洛被轰得不知东南西北,瞥见钟隐坐在小几边,面不改色的笑如春风,登时讪讪的。究竟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意念里一把揪住了那个坏脾气老头的短胡,一根一根揪下来。她怨怼的眼神估计过度强烈,隐隐的,一旁的钟隐却轻笑出声,端茶饮了一口。

  昝方之命令道:“到偏房里头,将我那檀色木盒取来。”

  烟洛晓得丢人,只得拖着步子去隔壁房间,一会儿捧了一个檀木盒子出来。昝方之净了手,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又用青色麻布包裹了一层,四下打开来,却是几排密密麻麻的银针。有长有短,在光线中晃晃细细的亮。这是要……

  “李公子,请宽衣吧!”

  烟洛愣了一刻,就见钟隐立了起来,微微侧身,从容不迫的抬起好看修长的指,开始去解腰间的盘丝的衣扣。钟隐的目光扫了过来,琉璃般的眸子里星光和悦,人面如玉;他道:“宋兄如此看着,叫钟隐如何宽衣?”

  烟洛猛地回了魂,一时吓得灵魂再度出窍,再等一秒,她估计就要看到让人血脉喷张的美男子脱衣秀了,匆匆丢一句,“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拔腿落荒而逃。没瞧见身后的钟隐若有所思,轻轻吐了两个字:“果然……”

  昝方之接口道:“公子也瞧出来了?”

  钟隐这才真正动手宽衣解带,秀致的肩胛微露了出来,一层光透的象牙颜色,他笑了一笑:“先生既然知晓,为何还为难于她?”

  “我也是受人所托!”昝方之利落的拔出银针,语气就有些似个老小孩:“况且这死丫头虽则聪明,可嘴那么尖,脾气又那么烈,总要磨一磨才好!”

  一针刺上钟隐光滑的脊背,又快又准:“公子身上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在下会再制些丸药,日后公子也自要小心。”

  钟隐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发丝随之飘摇一摆。迟了一刻,方淡淡的叹了口气:“有些事,避开了不如避不开,只是难得糊涂罢了。”

  烟洛慌不择道,冲到门外,几乎脚也软了。一抬眼,叶橪却不知何时来了,他修身而立,月白的衣褂,墨玉的斗篷,泠泠的黑发,带了点慵懒的笑容,真正是叫女孩子尖叫的类型。烟洛不觉泄气,成日与两个极品美男一处混着,一个风流倜傥无以伦比,一个又变幻莫测肆意诱惑,她太容易受到惊吓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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