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到可以放弃……”
一横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也扭头望向墙，蓦地打断了演阳未出口的话，坚定道：“是！”
瞬时，周围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演阳天耳中再也听不到别的，他颓然的低下头，半晌才缓缓道：“那你，要好好，照顾她。”话一出口，演阳顿时咬紧了牙关，别过头去，他心中阵阵揪痛，只觉得说话从未那么艰难过。
一横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演阳，半晌才道：“我会的。你放心。”
演阳天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打个电话，让周斌他们先回去。”
“那你呢？”一横抬头看向演阳天。
演阳天双手插进裤袋，紧握成拳，他低下头看了看脚尖，叹了口气道：“我等柳旭手术做完再走。”
“也好。”一横点点头。
演阳天头也不回的大跨步往护士台走去。
一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不禁低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扭头看了看依旧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样了。
演阳天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一横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手术室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演阳天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直直的盯着手术室大门看了会儿，脸上难掩焦虑之色。
一横见他回来，便问：“打好了？”
“嗯。”演阳天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又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还没出来？”
“没那么快吧。”
两人站着等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一横看了看表，时间才过去半个多小时而已。他心里暗叹，这真是度时如年啊。
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个死党，一时间竟变得无话可说。于是，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柳旭被推出手术室大门那一刻起才被打破。
“出来了！”一横唰的站了起来。演阳天闻声也蹦了起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到了柳旭身边。
“柳旭，你怎么样？”一横看着柳旭苍白的面容，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蹙眉问道。
“……还好……”柳旭慢慢的睁开眼看了眼一横，无力的答道。
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演阳胸口一闷，硬是移开了眼，略俯下身子，轻声问她：“疼吗？”
“不疼。”柳旭缓缓道，因为是腰硬联合麻醉，此时她下半身麻药药效尚未退去。
“来来来，先让病人回病房里去。”护士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挥挥手把两个小伙子赶到了一边，然后快步把车推回了病房。
柳旭穿着病号服虚弱的躺在床上，听护士阿姨在交待术后注意事项：
“今天禁食，明天等通气了就可以开始喝点水，如果没有不舒服的话，可以吃流食，比如米汤、菜汤等。排便了就可以开始喝水吃稀粥和煮得很烂的面条……还有要让病人尽早起床排尿，还要多活动防治肠道粘连……”
柳旭听了眼睛缓缓一闭，右手紧紧握拳。通气、排便、排尿……虽然是正常人都有的正常生理反应，也是手术后必须要有的生理恢复指标，可是，那两个男的为什么也一起在听？不知道这让自己有多难堪吗？柳旭羞愤欲死，脸上热的发烫，心中极度懊恼不该让那两人跟进病房。可这时候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于是柳旭开始自我催眠，就当自己刚才没看到那两人泛红的脸颊、尴尬的神态，所以，还是闭着眼睛装睡吧。
送走了护士，一横和演阳天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手术后还有这种事要注意。虽然和柳旭相熟，可毕竟男女有别。演阳天不禁凑过去轻声问一横：“你确信你能搞定？”一横脸一红，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半晌才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嗯。”
演阳天瞅着他，虽然心中颇为不甘，可还是不免佩服起一横的勇气来，只是不知道这个从来没照顾过人的家伙，怎么去照顾一个开过刀的病人，还是在这么“妾”身未明的情况下。
两人转身走回柳旭床边，见她闭着眼睛，以为她是睡了。演阳天给一横使了个眼色，一横点点头，俯下身给柳旭掖了掖毯子，这才跟演阳天走出门去。
两人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演阳天看着一横，叹了口气道：“柳旭现在应该是没事了，我等会儿也得走了。”
“回去吧，路上当心点。”一横拍了拍演阳天的肩膀，嘱咐道。
演阳天轻笑一声，点点头，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从裤袋里掏出皮夹，迅速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一横手里。
一横手一挡，“我有！”
演阳天瞪了他一眼，“拿着！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带多少！快拿着，我是给柳旭的，你给她买点营养好的东西补补，算是替我尽点心吧。”
一横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把钱塞进了口袋。
“行，我走了！等她醒了替我跟她说一声。”他长出一口气，又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放心，有我呢。”
演阳天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背起背包，拍拍一横的肩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楼梯口走去。
一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也转过身去护士台打电话去了。
第五十八章 护工生涯（上）
只听电话那头咔嗒一声，一横的心也往下一沉。缓缓放下手中话筒，他呆立良久，深深吸了口气，蓦地转身向病房走去。回到病房门口，他沉重的脚步停了下来，伸手小心地推开门，只见柳旭脸朝内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着。不知为何，他心头竟莫名一暖，原本极为难看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这才悄悄走了进去，回身轻轻掩上门，放轻了脚步，绕到床那边，想好好看看她。但一见之下，他已然放松的表情却又突然绷紧。只见柳旭眼睛虽闭着，可眉头却紧皱着，没有吊针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揪着床单。
感觉身边似乎有人，柳旭以为是护士，于是就想问问看刀口什么时候才会不那么痛。却不料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竟是他。她眼睛忽地瞪大，一下子竟忘了痛，“你还没走？”
一横心中苦笑，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她淡淡道：“我不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柳旭闻言心中温暖，不禁柔声道：“我没事的，医院有护士可以照顾我，你回去吧。”
“我不放心。”一横瞥了她一眼，仰头看看高挂着的盐水瓶。
柳旭不由急了，“那你……工作怎么办？你不是明天要出差了么？”
一横微怔，转过头看着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呃……演阳说的……”柳旭有点心虚，脸也热起来。
演阳那家伙会主动在柳旭面前提自己？一横满脸怀疑的看着柳旭，突然，他眼睛一亮，瞬时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柳旭瞥见他的表情，心中立刻懊恼起来，赶紧垂下眼帘直盯着拉到胸口的毯子，暗恨自己嘴比大脑快。
“我请假了。”看到她心虚的表情，一横心中的烦闷登时消散了大半，“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柳旭别过头去轻声嘟哝，心道我是怕你到时候万一丢了工作找我算账，呸呸呸，乌鸦嘴！
一横也不在意，只是淡然一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只听柳旭“咝”的一声，一横的心也随着一抖，急忙俯身过去问道：“刀口痛了？”
“嗯……”柳旭轻哼了一声，小心的呼出一口气，随之又立刻紧咬住下唇，不吭声了。她知道麻药药效退后会疼，可没想到会这么疼。也是，不管多长的刀口，毕竟是在身上上划了一刀啊。哎，疼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一横看她眉头紧皱，额头上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他只觉得心阵阵发颤，恨不得能替她疼。
“你的毛巾放哪儿了？”他蹭的站起来，硬是掉开眼不去看她痛苦的表情。
“……你……让护士来吧……”柳旭咬牙忍着痛，不理会他的问题。
“这种事麻烦护士干嘛？”
“……你还是……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护士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柳旭简直是从牙缝里迸出字来。心里却道，别说你照顾不来人，即便照顾的来，以我们现在这种关系，你来照顾我又算什么？
“毛巾在哪儿？”一横直直的看向她，毫不退让。
“你走吧……有些事儿……你也做不了……”走吧走吧，你在我多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一横不禁瞪了她一眼，可看到她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目光又柔了下来，都痛成这样了，还嘴硬。他忍不住轻斥道：“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快点告诉我！”可看她依旧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他牙一咬，拼着又被她骂自作主张，弯下腰拎起她的包就准备自己找。
“哎哎……你真是……包前面的袋子里……有个……塑料袋装着。”包里可都是自己的贴身衣物，这辈子他只是她师兄而已，怎能让他看到。
早说不就好了。一横心里嘀咕着，顺利的找出毛巾，把包放回床头柜下面。拿着毛巾刚伸手想帮她擦汗，突然手又一停，举在半空，愣愣的看着柳旭，想擦又不敢擦。柳旭脸微红，睨了他一眼，手微微抬起轻声道：“给我，我自己擦……”
一横一听，却似下了决心般，手一沉，毛巾终于落在了柳旭的额头上轻轻擦拭起来，可一张俊脸却越来越红。柳旭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别开眼不去看他。
两人都默不作声着，片刻后，柳旭终于忍不住了，斜了他一眼嗔道：“皮都要擦破了。”
一横手一顿，立刻收了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他也不敢看柳旭，只是头一低，说：“我去搓一下毛巾。”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一出门，他就往门边墙上一靠，重重吐出一口气，忽而又转身垂着头抵着墙，右手握拳猛捶了几下，低喃道：“笨死了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