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 许春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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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 许春樵-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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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十个亿元企业,我们努力一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现在有许多新项目在等待开发,我们到省里跑资金,到银行去贷资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错过了机会,我们就有愧于时代,有愧于人民的重托。说句心里话,干不出成绩来,我们这届政府对上对下对自己都交待不过去。老郑,你说呢?”

  黄以恒在郑天良任副县长后,改称郑天良“老郑”,以前称“郑书记”,是上级对下级的尊重,是对郑天良没有提拔的一种安慰,现在则没有必要了。郑天良将没抽完的烟按进烟缸里,烟熏得他的鼻子和眼睛紧凑了起来,他说:“作为讨论意见,我发表的是个人看法,我希望在人大通过前,要找专家权威充分论证,我们除了热情之外,剩下的就是对专业论证的无知和盲目。”

  其他几位副县长都说,黄以恒同志的“五八十”工程是具有战略眼光的,是我县未来五年方向性的发展规划,他们都很圆滑地说:“专家对规划的论证是可以的,局部的细节在专家指导下也是可以进行调整的,但整体的发展框架不应该有什么变动。”

  黄以恒听到其他副县长的态度和立场基本比较鲜明,也就很民主地对郑天良说:“老郑呀,七五规划还在讨论过程中,你的一些意见还是很值得我思考的,我们也应该充分发扬民主,集思广益,避免走弯路和多交学费。有些问题,私下我再跟你交换意见。怎么样?”

  黄以恒对郑天良在公开场合下一向是很尊重的,尽管改称“老郑”,但外界的人都能看出来黄以恒是一个礼贤下士的县长,他的身上从来看不到年轻干部的张狂和不可一世,即使是一些很权威的决定和严厉的举措,在他的手中也会以和风细雨的方式出现。其实这就是领导干部的一个重要素质,即协调能力和领导艺术。倒是大多数人发现郑天良有些自命不凡,居功自傲,对黄以恒县长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事不要你说出来,大家凭鼻子都能嗅出来。

  郑天良走在县委大院里每天接受着各部门下级的恭维和尊敬,“郑县长早!”“郑县长吃过饭了?”他梦游一样地嗯哈着,心里却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发觉自己做不了什么,因为副县长是协助县长分管一摊子工作,而不是由自己来决定一摊子工作。以前在乡里没有体会到副职的被动角色,现在他真有些感到还不如到乡镇去干一把手,大学刚毕业虽当过两年公社副书记,但那时除了大批判外,实际上是没多少事干的。多少年后,他才知道,有的人只适合干一把手,而有的人就一辈子只能是干副手,因为你就是副手的料。郑天良当助手很别扭,工作起来就像一个剽悍的拳击手始终向空气出拳,用不上力。

  他对工业很感兴趣,这都是因为合和酱菜为他建立起的自信,所以他经常往各企业跑,县直企业的形势非常糟糕,主要问题是技术力量严重不足,经营观念保守滞后,生产管理随心所欲。他跟黄以恒交换了这些意见,黄以恒说:“你说的很正确,这是全国性的普遍问题,抓住了这些问题,工作就是有的放矢了。所以你的调研是很重要的。”郑天良听了这些话很不舒服,他觉得黄以恒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表扬却又像批评,既然“发现的很重要”,重要的却又是“全国性的普遍性的问题”,这就像一个人说“人活着血液是流动的”,这一发现当然是重要的,但由于是普遍的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所以也是毫无意义的,是一句重要的废话。郑天良感到跟黄以恒工作有点猜谜一样的费力。

  他对分管的商贸这一块过问很少,直到有一天七十多岁的老新四军段老责问郑天良的时候,他才开始对耿天龙痛下杀手。

  段老是原县武装部退休的老新四军,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拄着一根桑木棍子,摇摇晃晃地撞进了郑天良的办公室,郑天良看到他的胸前还别着几枚勋章,其中有“华东战斗英雄”勋章、“抗日二级英模”勋章、“渡江功臣”勋章等。段老是由黄以恒的秘书宣中阳带进来的。宣中阳对段老说:“这就是郑县长。”

  宣中阳走后,郑天良正要给段老让座,段老就怒目圆睁,用桑木棍子敲着郑天良的桌子骂道:“他娘的,老子去年就要一台彩电了,到今年还不给我,说计划已经分完了。你们这些县长是只吃饭不拉屎的?”

  郑天良一头雾水,他只好忍着骂,请段老坐下来说:“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段老用桑木棍子又捣了一下桌腿:“耿天龙这个王八蛋,他糊我两年了,他娘的,江山是老子们打下来的,这帮龟孙子们给我耍起了滑头,要是我手里有枪,我他娘的一枪崩了他。”

  段老说彩电计划都给耿天龙儿子卖高价了,他说:“老子们打江山,打下江山后让这帮混蛋搞官倒!”他还骂道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搞官倒,段老说:“老子要到中央军委去告这帮贪官污吏!”

  郑天良总算弄清了原委,就安慰了段老几句:“你先回去,等情况弄清楚后,不管是谁的儿子在倒卖国家计划物资,我叫他吃进去再给我吐出来。你的彩电问题,由我来负责落实。”

  段老用棍子顶着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几天?”

  郑天良说:“如果确有其事,明天。”

  段老说那我就看你的行动了。

  郑天良感到有点窝火,他跑到黄以恒那里气冲冲地说:“段老彩电的事,你给他一个交待不就行了,将球踢到我办公室,让我一大早上班就挨骂了个狗血喷头。”

  黄以恒笑了笑说:“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是老革命,骂就骂几句吧,犯得着发这么大火?”黄以恒给郑天良递过去一支烟:“商业局这一块是你分管的,彩电计划的事段老找你并没有错。中午省计委周处长来考察黄淮海农业开发计划,你也参加一下吧。”

  郑天良被黄以恒温和而简练的回答呛住了。回到办公室,他让政府办打电话找耿天龙立即到他办公室。

  商业局耿天龙局长不知道郑天良找他有什么事,走进郑天良办公室的时候,还开了一句玩笑:“几年前我就在酒桌上说过,合安县的未来一定是你们这些少壮派的。”

  郑天良绷着脸嘴里喘着恶气,他没让耿天龙坐下,手指耿天龙头发稀少的脑袋:“有你这样混帐的商业局长,合安县是没有未来的。”

  耿天龙见郑天良出言不逊,就用合理的方式反抗了一句:“郑县长一大早吃枪子了,火气这么大?”

  郑天良拍了桌子:“是的,就差被段老枪毙了,你给我搞什么名堂,老革命也敢糊,答应的事拖两年,你这是什么作风?”

  耿天龙一听这事,笑了起来:“我当是天蹋下来呢,这还不容易,我明天给他送一台十四寸‘金星’彩电去。这个老革命是文盲,不识字,你不要跟他计较。”

  郑天良还是不让耿天龙坐下说话,耿天龙就自作主张地坐到了郑天良对面的椅子上,他在郑天良的面前也是老革命,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对郑天良的蛮横进行抗议。他已经五十八岁了,买的一张政治车票已经快到站了,因此也就表现出了一些无欲则刚的姿态。他轻松地说:“郑县长才三十八岁,前途无量呀。”这句话在这个场合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像是对他充满信心,又像是暗示他年轻来日方长,好自为之。

  郑天良用尖锐的目光盯住耿天龙,“你儿子开的商贸公司,究竟从你这倒了多少彩电、冰箱和自行车?”

  耿天龙一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他说:“彩电和冰箱自行车都按计划将票发到了各单位各部门,我家小强没考上大学,他跟苏州的一个老板合伙倒了一点钢材、水泥和尼龙衣袜,这些东西商业局是一点计划也没有的。”

  郑天良说:“我要你以党性担保,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耿天龙站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以党性担保,我儿子没有在我这里搞官倒。”耿天龙又挑衅性说了一句:“但我不能保证他在外地没有参与官倒,我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的领导们没有帮助我儿子搞官倒。”他的意思是全国自上而下倒计划,卖高价,你郑天良一个人能管得了吗?你管得了我,能管得了别人吗?

  郑天良带着纪委和检察院的人进驻县商业局,将这几年来的计划指标及分配情况翻了个底朝天。从报表上看,一点问题也看不出来,计划彩电冰箱自行车的票都分到了县直各单位各部门及各乡镇。郑天良听到调查组的人汇报后,就像一个汽球被针扎破了一样,瘪了。

  晚上,郑天良在家里看黑白电视,情绪有些灰暗,电视上的自由化言论在胡耀邦辞去总书记后并没有实质性的减少,只是更加隐蔽了起来,电视上以《河殇》的名义宣扬西方的自由化,否定自己的悠久文明历史,还有一些节目以政治体制改革的面目出现,指出党政分开党要管党这些很不负责任的言论。党要管党,政府难道就不要党管了。这一段时期以来,从工厂到机关,党政一把手对着干的事层出不穷。局面已经有些混乱了。郑天良对此很是反感,黄以恒经常就不把陈书记的指示放在眼里,采取反面理解消极执行的办法。会上大谈县委陈书记指示的重要性,会下按住不动,只是陈书记马上要到二线去了,所以矛盾才以一种绵里藏针的形式出现。郑天良虽然对党委决定时常也有些不理解,但他认为党委的决定应该无条件执行,不然中国革命就不可能取得成功。当年回马坝乡,他只是提出了个人意见,如果组织上不征求他意见,而是直接下文,他就会留下来出任轻工业局长,他不想去东店乡,心里沤气,但县委做出了决定,他就无条件地移交了工作。这与具体工作中的不同意见是有本质区别的。

  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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