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 许春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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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 许春樵-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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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汇丽不可思议地说:“资金算什么困难?拿国家的钱为国家进行建设,那么多银行开着不就是提供资金的吗。如果郑县长看得起我,我来帮实验区到银行贷款。”

  郑天良没想到沈汇丽说到贷款就像吃猪蹄一样轻松,他很怀疑地看了一眼沈汇丽的牙齿:“你能给我贷五十万吗?”

  沈汇丽说:“多的不敢说,一百万应该是没问题的。市工行孙行长每次来都是我接待的,他说如果我有什么困难,无论是公还是私,找他贷个一两百万没问题,只要县政府做担保一下就行了。”

  郑天良突然一激动,对沈一飞说:“一飞,拿酒去,我要敬你妹妹一杯。”

  他们那天三个人将一瓶洋河特曲喝了个底朝天,一百万贷款的意向是在酒桌上敲定的。郑天良想,这一下,他终于自己能找到米下锅了,省得田来有等人说他郑天良只会花钱不会搞钱,这一次,他要露一手,账算在追加投入的份上,县里拖欠的建设资金还得继续要。

  郑天良跟沈汇丽一起回到了县里,车子是小傅开的,又稳又快,坐在车后的郑天良和沈汇丽有好几次腿脚不谋而全地碰在了一起,郑天良有一种被电流击伤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的心杂乱无章地蹦跳着,而沈汇丽似乎没任何反应,她依然谈笑风生地跟郑天良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题。郑天良并不在意沈汇丽跟黄以恒真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一百万能不能落实下来。车快到县城的时候,沈汇丽在车上对郑天良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不一定是一个好县长,但你肯定是一个好男人。”这句话郑天良好多年都没弄懂里面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郑天良找到黄以恒谈到了县政府担保贷款一百万的事。黄以恒非常激动:“老郑,你能贷到款算是给县里解了大围,现在的银行已经被我们贷遍了,每家都拿腔拿调地大谈金融管理条例,好像我们把钱弄过来买酒喝买烟抽了一样,要不是合安是全省经济改革试点县,恐怕早就断粮了。”

  黄以恒满口答应,而且同意将这笔钱作为追加的投入,一期剩余的款项照样付给。但黄以恒没问这笔钱是谁出面贷出来的,也没必要问,因为假如知道了不是郑天良亲自贷出来的,是很伤面子的,郑天良也没说。县政府签字画押大印一盖,手续就算齐全了。

  没两天,沈汇丽就将贷款办出来了,郑天良对沈一飞说:“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妹妹。”

  沈一飞说:“两个星期前,我跟她说了郑主任这里资金很紧,所以她出于对郑主任的尊重,主动对我说要来实验区看看,并一口答应找孙行长贷款。”

  郑天良这次不是记住了沈汇丽美丽的牙齿,而是记住了一个深明大义的侠义女子的全部内涵,也许她是为了回报自己对沈一飞的提拔,也许是沈一飞主动找了沈汇丽帮忙并想表现出自己在关键时刻同舟共济的精神,当然也不排斥沈汇丽真的对郑天良发自内心的钦佩与欣赏。

  贷款到账后,郑天良给沈汇丽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小沈呀,你可是我们实验区的功臣,将来实验区修志的时候,一定要记上你一笔,你这是名垂青史。”

  沈汇丽在电话里笑了起来:“郑县长,我可没那种想法,为实验区贷款,我也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我是为你郑县长贷款,换一个人,我才不干呢。这与我哥没有任何关系,我做事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郑天良对着话筒感动了,他说:“将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决不推辞。我也是以个人意志说这话的。”

  放下话筒后,郑天良忽然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悲凉,县里的工程竟要通过个人关系来办,他这个当县长的办不成的事却通过接待处的办事员办了,他这个县长还要为公家的事向下级表示感谢。这种感觉相当别扭,有点类似于儿子给老子送了一袋口粮,老子还要弯腰向儿子致谢。

  县里的二十万也来了,郑天良终于喘了一口气,然而当他将八十万拨到公路建设上时,交易市场的建筑材料缺口又暴露了出来,水电改造还是无法正常进行。

  正在这时,两个调查组几乎是相继进驻了实验区。郑天良傻眼了。

  一个是省公安厅督察处和市公安局督察室的联合调查组绕过县公安局后调查实验区派出所所长钟明开枪威胁老百姓的事件,还有一个是省建设厅安全生产办公室调查实验区楼板砸死民工金太光的事件。

  这两件事被定性为“事件”,而且是排好队一样地紧接着抵达实验区,两件事都与郑天良有关,在建设最紧张的关头,这两件事被调查让郑天良陷于绝境。

  公安督察组的人对郑天良基本上是不需要什么文明礼貌的,他们吃住在实验区的小招待所,自己花钱,沈一飞想请他们喝一顿酒,那位省公安厅的邵组长扬起严肃的脑袋:“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一飞吓得不敢说话了。

  调查主要围绕钟明违反了《人民警察枪支管理和使用条例》展开。但这件事是因为保护郑天良不受围攻而采取的危险措施,所以郑天良三天两头要被调查组叫到小招待所里问话,还做笔录。郑天良看不惯这些人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他有几次差点向他们发难,他想责问:“你们究竟是来帮助我们改进作风的,还是来破坏我们实验区建设的?这件事既没伤人,也没产生什么游行示威的后果,给钟明一个纪律处分不就行了,没完没了地调查还让不让人工作了?”但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邵组长只是摆摆手示意郑天良坐下来接受调查,他们拼命地喝水,却没人给郑天良倒一杯水。郑天良于是自己掏出香烟,也不给督察组的人抽,表现出明显对立的情绪。

  邵组长问:“钟明去柳下河村是你让他去的,还是他自己要去的?”

  郑天良心里窝火,未加考虑,随口说了一句:“我让他去的怎样?他自己去的又怎样?”

  邵组长不耐烦了:“是我调查你,还是你调查我呀?”

  郑天良咽了咽胸中的恼火,说:“是陈凤山同志让他去的,我同意的。所以说是我让他去的,与陈凤山没什么关系。你们就这样记吧。”

  邵组长说:“这就是说实验区管委会主任到村里工作是警车开道,并让派出所长持枪械保卫。”

  郑天良说:“不是警车开道,而是管委会的车子不在家,而且土路不好开车才让派出所的三轮摩托车去的,你要知道,我们可摆不起那个谱,我们只是干活的,如果没有三轮车的话,我们会骑自行车去的。钟明平时一直随身带着枪,因此也没不存在持枪械保卫一说,请你们这些没有呛过乡下灰尘的上级领导们不要无限地上纲上线了。”

  邵组长看着郑天良傲慢的态度就不客气了:“郑主任,你的态度很成问题,最起码你是擅自动用警车。在没有任何人身伤害的前提下,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警察当着你的面威胁老百姓擅自开枪的严重事件,你居然无所谓,很轻松,好像只有你是在工作,别人都是吃干饭、乱找茬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人民警察用人民给他们的枪来威胁人民,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你能说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郑天良说:“怎么定性随你们的便,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可以让市里将我撤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郑天良的态度让调查组的人又多留了几天,他们始终在问钟明这样一个问题,郑天良知不知道你带枪去,知道带枪后他的反应是什么,你开枪后郑天良又没有将这件事上报,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钟明回答得含含糊糊似是而非

  连郑天良也隐隐感觉到,调查钟明的事件变成调查郑天良的事件。

  邵组长他们临走的时候跟郑天良打了招呼,他对郑天良说:“谢谢你的合作,不是我们跟你过不去,举报信中反映的问题太严重,我们不得不调查得细一点,这是我们的工作。看来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村里也去了,没有人吓出精神病来,也没有人当场昏倒。”郑天良敷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法制课。”

  他觉得这封举报信的内容比邵组长透露的内容要恐怖得多,那么是谁举报的呢?难道是村民,村民们对派出所掏枪开枪应该不会陌生,原来的王桥集乡收三提五统费和搞计划生育都是让派出所带着枪和手铐下去的,这样的事也不是发生过一起。郑天良不愿再往下想,他为工程的事已经焦头烂额。

  夏天已经剩下最后几天了,实验区的建设工地连基础工程都还没完工,他准备到县城向黄以恒辞职,可这时,省建设厅安全生产办公室调查组又来了,他必须对金太光被砸死的事配合调查,如果派出所钟明开枪事件是间接地牵连到他,那么金太光被水泥板砸死这件事就与他直接相关了,因为这关系到郑天良如何对实验区建设进行管理以及如何抓安全生产的问题,当然还牵涉到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责任感等严重问题。他这个一把手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的。

  调查组调查期间,黄以恒将郑天良召回县城进行了一次长谈。他看着垂头丧气的郑天良安慰他说:“老郑,不要有什么包袱,积极配合调查就是了。我找你来就是给你提醒一下,不要再像上次对省公安厅督察组那样,态度要诚恳一些,工作上出一点差错很正常,谁也不是圣人。问题可大可小,我们一定要争取最小的责任和最轻的处理,要把精力都用在工作上。说实在的,我是对两个调查组有看法的,也跟梁书记作过汇报,但这都是省里派来的,而且都绕过了我们县委县政府,现在只能争取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县里市里肯定是要做工作的,但你也要做一些配合性的工作,争取让事情尽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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