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青春 -海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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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青春 -海岩 著-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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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京?”女孩冷笑了,“啊,所以你说我叫毛小京。”
    对,这正是你降临人间时,在毛家集那间无遮风雨的农舍里,我给你取的名。
    “那我父亲呢,他是干吗的?现在在哪儿?”
    啊,孩子,你终于想要知道你父亲的所在和生平了,你父亲和你一样好看,和你一样酷爱舞蹈,他的舞跳得棒极了,他的心也非常好,善良也单纯。只是他十分不幸,风华正茂的时候进了监狱,他进了监狱
    “什么,我父亲进过监狱?是因为反对四人帮吗?”
    不是。
    “那为什么?现在平反了吗?”
    没有平反,时过境迁,没有人想起要给他平反。
    “那他犯了什么罪?”
    他们说他少女
    “畸,我居然冒出了个犯的爸爸,我看你真有病。”
    “别; 孩子。你听我说完。我还没有说完。相信我、你生身的母亲没有丝毫欺骗,只有我,只有我能揭开你出身的秘密。你别走,别失望,尽管你真正的父亲不是富商巨贾,不是高官显贵,不是上层名流,甚至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自由人,但却是,你的父亲!
    “对不起,我有父亲,我父亲是个老干部。告诉你吧,那天你给我算的命我根本就不信,你刚才的话,我也不信。如果你没病的话,那就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可我愿意理解你孩子,你要去法国么?要去留学么?你可以在填写出国政审表的时候隐瞒一切,你可以向你的门第显赫的男朋友隐瞒一切。我只想要你知道,你世上还有一个母亲,她很爱你.尽管她不过是远方山里的一个普通的教书匠,与引车卖浆者流,等而下之。但她与你同一血脉,十多年来寻你千里;你必须知道,你有一个父亲,你曾是他生命的唯一希望和唯一光明。我们无意影响、打扰、破坏你已有已有的一切,我们只想告诉你,我们是你的母亲,和父亲!
    七
    一整天的大风把剧院门前的广告牌吹得透干,使原来的狼藉不堪更加不堪。那刺目的霓虹灯由于失去了雨雾的迷檬,虽然辉煌却依旧显得有些呆板。剧院门前狭窄的广场上,依旧停满了自行车摩托车轿子车和大轿子车。无动于衷地暴露在一轮暗月的审视之下。从时间上看里面正值锣鼓开场,我走上台阶又走进大门,一个尚未瞌睡的老太太看也没看我便径从旁门向后台透道,她的颤巍巍的背影又一次使我想起毛京的母亲,她和她非常相像却又一点不像。假使这位小脚的母亲活到今天将是古稀高寿,我没有想到在我回毛家集插队的第二年她忽然病了然后就死了,那么简单迅速无声无息,也许因为她劳苦一生早就做下了什么病,也许因为她劳苦一生所以才一直看不出什么病。
    那年我确实在城里活不下去,才又回到了毛家集,这块生了毛京又生了他女儿的土地默默地收留了我。乡亲们把我安排进知青的集体户,往事谁也不提。
    毛家集看去偏僻,实际离晴川不过五百里
    那时她就是我对以往对未来的全部怀念和全部憧憬。
    我最明白女人爱孩子是为什么!
    特别是当这种爱不那么容易的时候,特别是当这种爱不得不战战兢兢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时候。
    从街角的小吃店向外望去,街村面毛京家的门面已破旧斑驳。石墙上的革命标语墨迹依稀,一管烟筒斜出窗户,人烟几缕,若有若无..很快被残冬萧瑟的天际.吞没。
    毛京的母亲抱着孙女,瞻前顾后过街而来
    从这街角的小吃店向外望去,毛家的门面已破旧斑驳。路边树上的枝社被春雨染得浓郁,已非一个绿字了得。窗上的烟筒滴着水,虽无人烟逸出却依然有几分生气洋溢。
    毛京母亲抱着孙女,急急忙忙过街而来
    从这街角的小吃店望去,毛家的门面已破旧斑驳。
    毛京母亲抱着孙女,东张西望过街而来
    从这街角的小吃店向外望去,毛京家的门面破旧斑驳,人行道旁堆积着深秋的枯黄,偶有风采,残叶飘零,风止树静,街头顿时一片寂寞。
    毛京家的大门纹丝不动
    从街角的小吃店向外用力望去,路灯昏黄,行人绰绰,窗户上的烟洞里灯光幽幽,又似是街灯的反射,那房子在灯影下静得如空宅一座。
    那油漆斑驳的门一动不动。
    我是在约定的时间里连续三次没能见到女儿之后,才鼓起勇气敲响那扇斑驳的大门的。
    开门的是个年轻妇女,手里拿着一个扫地的管帚,微笑着问我找谁。我在一瞥之间发现屋里已经变了模样,原先敞亮通明的大厅已被木板墙切割成一条又黑又细的通道,更不知毛京的屋子是否还在,此处已住了几户人家。我心慌意乱地问道:
    “他们家人呢,还在吗?”
    “谁,您说的是哪一家?”
    “毛家,一直住这儿的毛家。”
    那年轻女人向屋里招呼了一声,应声出来一位和那女人一样慈眉善服的男人,手里沾着雪白的面粉。看模样像是一对新婚的夫妇。“姓毛的?”他同样摇摇头,“不清楚,我们刚搬来。”
    于是又请来一位同样搬来不久但资格略老的住户,看上去是一个极其精明有道的主妇,“是你我姓毛的那家吧,”她问,“你是他们家亲戚产’
    “不,”我语无伦次地答道:“不是亲戚,我不是他们亲戚,我找毛家的老太太,她说没说她去她什么亲戚那儿了?说没说怎么找她?”
    “您说毛家那老太太,她去世了。”
    “什么?”
    “她病死了,有四五个月了吗,听说是急病。”
    “那,那她老伴呢,她老伴在不在?”
    “搬走了。”
    “是不是还带着个孩子?是木是他带走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孩子?”
    大家都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您到底是他家什么人啊?”
    我哭了,出声的哭了,说不清是哭死去的老人还是哭下落不明的孩子。
    还是哭苦难的毛京?
    还是哭我自己?
    女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就是哭。
    哭完之后我找到省军区,问了三天没有结果,没人告诉我这位一直未曾复职的毛成放去向何方,隐约有人说起他似乎吉济南投奔他的什么老首长去了,是否确实,不得其详。但这毕竟是一线希望,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挤上了开往济南的火车,一路上与查票的乘警展开着艰苦的游击战,无数次被轰下来,又无数次混上去,整整走了十五个昼夜,几乎是要饭要到了济南。在济南我只要见到有当兵站岗的门口就闯过去问,三天,四天,一个星期,没有结果。我身无分文,蓬头垢面,上下褴楼,站在济南拥挤而陌生的街头,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力量继续找下去了。
    我回到了毛家集。
    我没有了任何希望,带着没有生命也没有幻想的躯壳,回到了那个荒山。一回到山里我就病了,病势极凶但我没有死,一个叫康大军的知青日夜守护照顾了我。
我想如果那时死了倒也罢了,省却了许多磨难许多麻烦许多波折。如果说是老天着意留我,那么康大军,我想,一定是天派来的使者。
    康大军比我方五届,生得高大魁梧,知青们都喊他大康。他照顾我并不仅仅是同情弱者,他默默地为我做了许多许多,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晚,在我房东家的磨房里,这个壮实的守护神粗鲁地亲了我,他亲我时我既幸福又痛苦,我知道我不能拒绝他,也知道滴水之思涌泉相报,是他给了我好好生活的希望和愿望,但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在我眼前突然出现的,却是毛京。
    毛京在怨恨地看着我。
    他的眼里一片泪花。
    但我没有对大康说起毛京,与毛京重逢对我来说除非梦境。后来大康和我常常把肮脏的纸牌摊了一炕百无聊赖,用他从一个老右派那里学来的方法算命,算出了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尽人意的现在和不无美好的未来。有一天大康突然翻出一张红桃八,他说:“八代表尊者。”然后一把搂过我,“走吧,回晴川去,你该见见我的父母啦。”
    那是一个多晴的晚秋,农忙已过。我们带着新鲜的玉米、苹果,带着山地泥土的气息,回到晴川来了。
    晴】;;很平静,街上人不多,似乎只有一些老人在慢条斯理的脚图。若无其事的气氛仿佛要向人说明,这里自古以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们在一个枯藤古木的林荫道上找到了大康的家。对于大康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新的地址。他的父亲刚刚被群众“解放”,虽然轻工局长的职务尚未恢复,却已从牛鬼蛇神的草棚里搬到了这幢幽雅的新居。这是一幢二层高的外观简朴的小楼,沿着这条林荫路,几乎清一色这种简单明快的别墅。
    大康的兄弟姐妹很多,一群青年常在这幢小楼出没。那时还不兴跳舞,而纵谈天下,评论国事,慷慨激昂,却是时尚。反倒是大康老迈的父母,总是沉默寡言,难得偶坐,听听年轻人带来的各路小道消息,聊以打发寂寞。除此之外,他们最头痛的,就是唯一没有回城的小儿子。
    还有我,我这不速而来的远客。
    我们第一次走进这幢别墅时,一家人正在吃饭,大康的几个兄弟姐妹帮我们把那包装满玉米和苹果的麻袋抬进厨房,然后招呼我们落座。在我们面前加了两副杯著。桌上的饭菜挺好,像是一顿节目的盛宴,大家重新围桌而坐,才把目光投向我。
    “你和大康是一个村的?”大康的母亲笑着问我。
    大康这才想起应该介绍我:“妈,爸,这是我女朋友,叫刘敏。”
    或许他们都感到意外,或许他们早已猜到,从表面看,大康的家人似乎既不高兴也不反对,兄弟姐妹埋头吃饭漠不关心,只有大哥简单地与我寒暄两句。大康的母亲夹了一些肉和鸡蛋在我碗里,表示出一种母性的温情,而大康父亲的沉默,则令人不寒而栗。
    饭后大康的母亲把大康叫到她的房间去了,关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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