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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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芳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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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独步于南方京剧舞台了。


“这是从考尔门那里学来的”

一九三○年,周信芳的女婿张中原跟周信芳学戏。有一次周信芳教张中
原演《坐楼杀惜》。他做示范动作。演到宋江杀了阎惜姣后,站起身来,只
见他身体稍稍摇晃一下,然后右手拾起地上的匕首,放在鼻子边嗅了一嗅,
若有所悟,接着做向前刺的动作,左手好像去抓人,踮起脚尖。这样抓了三
次,再小步冲前,随着锣鼓经,脚步踉跄,眼神恍惚。。

张中原问:“岳父,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周信芳说:“这表现一个人杀了人,嗅到了刀上的血腥气,知道确实是
杀了人,内心感到很恐惧,神志也恍惚起来。这一段神态和身段,就表现出
了宋江这种心理状态。”

张中原又问:“这一段原来好像没有这样演法的?”

周信芳笑笑说:“对!这一段原来没有。最近我看了一个外国电影,我
是从美国明星考尔门那里学来的。我觉得这样表演有助于表现宋江的内心活
动。”

说到这里,周信芳显得活跃起来。他接着说:“中原,你们不是说我喜
欢看电影吗?电影里可学的东西很多。《萧何月下追韩信》当中,萧何见到
韩信题诗,那一段肩背的动作,我是从美国电影明星约翰·巴里摩亚那里学
来的,约翰擅演老头儿,而且常常爱拍背对镜头的戏。他的表演真了不起。”

这一下好像打开了周信芳的话匣子。他接着说:“我有时还到跳舞厅去,
这倒并不是我对华尔兹、伦巴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我是去琢磨舞步的。那些
舞步引发出我对舞台上加官台步的改进。”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中原,
一个演员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而可学的地方也很多,就是要做一个有心人!”

周信芳这一席话引起了张中原的沉思,可不是吗?岳父学艺、演戏就是
注重广采博纳。就说周信芳早年学《别窑》吧,当时上海有三派。一派是在
北京出名的龙派小生创始人龙德云的儿子龙小云的小生戏;一派是老徽班路
子的潘月樵;还有一派是李春来宗黄月山的黄派戏。三派的《别窑》都不同。
龙派戴扎中盔,扎大靠,执银枪、马鞭;潘派是戴扎中,穿软靠,佩宝剑,
拿银枪、马鞭;黄派是照《沙滩救主》中的薛仁贵打扮,戴大翼巾,穿白箭
衣,拿银枪、马鞭。周信芳没有专学某一派,而是对三派作了比较,对各派
有取有舍。他学龙派,身上扎白靠,不用小嗓,用大嗓;学潘派的起霸,腰
里佩宝剑;而“送别”学的是黄派。同时,周信芳还有与三派都不同的地方。
比如,他不拿银枪,不戴扎中或扎巾盔与披中,而是戴的荷叶盔。可见他学
戏决不满足于依样画葫芦,而是善于动脑筋,有自己的主见。张中原想,这
些正是我们最需要学的东西。

过了几天,张中原和周信芳一起,在马路上看到一个乞丐坐在路边,在
破棉衣上捉虱子。因为天冷,他人蜷缩成一团。周信芳停下脚步,凝视了好
一会才走。张中原若有所悟,就问:“这里又找到了什么可以研究的东西?”

周信芳说:“演戏的要注意观察各种社会现象,这就是最真实的资料。”

后来,周信芳在卡尔登剧场为名旦冯子和配演《鸿鸾禧》中的莫稽,就
把乞丐捉虱子的动作用了进去,效果很好。

还有一次,周信芳送客人去宁波。在码头上,他看到黄浦江上的渔船在
撒网捕鱼。那网很大,撒出去散成一片,很美。他忽然联想到自己演出的《打
渔杀家》,其中有些动作还不够真实。于是他回去作了修改和设计。


舞台上道具的网是比较小的,但他撤的时候却当作大网来撒,并让桂英
从船舱到后艄去把舵。萧恩年纪大了,显得“气力不济”,拉不动。这时,
桂英再过来扶他。网撒下去以后,表示让它顺着水淌一会儿,待鱼进网,直
到觉得网重起来,有鱼了,这才去拉。当网离开水面,靠近船舷的时候,萧
恩气力不济拉不动了,人往前一冲,桂英赶忙过来在后面一扶,帮着拉几把。
由于船头忽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船颠簸起来,于是萧恩与桂英合着“凤
点头”锣鼓的节奏,用身段表现小渔船随着波浪一起一落的情景。这些动作
身段,既富于生活的真实感,又显得很美。


第五章移风社的历程


在杭战炮火声中成立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晚,日本驻扎在我国东北境内的侵略军,突然炮
击沈阳,同时在吉林、黑龙江发动进攻。十九日,日军占领了东北重镇沈阳;
不久又分兵占领了辽宁、吉林、黑龙江等省。

“九·一八”事变虽然发生在东北,但这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对全国人民都是一次激烈的震荡。作为一个有进步思想的艺术家周信芳,当
然毫无例外地接受到了这种震荡波。

当时,周信芳正在上海演出《封神榜》。

那天演完戏,他在化妆间卸妆时,突然看到一张晚报,报上登载着“九·一
八”事件的消息。他先是震惊,继而是愤慨,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卸妆,遽
然拍案而起。他觉得,作为一个演员,应该用戏剧来表现人民的愤怒,鼓动
民众起来与侵略者搏斗。周信芳连夜与戏院老板和戏班同人商议。他说:“我
们不能像姜太公那样,再稳坐钓鱼台了(那几天他扮演的正是姜太公)。我
们不能再演《封神榜》了,我们要演能唤起民心的戏。”

在大家的支持下,他毅然决定停演《封神榜》。

但演什么戏呢?

他想到了历史上亡国的教训,于是夜以继日地编写了连台本戏《满清三
百年》,其中主要内容有《明末遗恨》、《洪承畴》、《董小宛》等戏,这
三个戏,与周信芳合作整理的是尤金圭。

《明末遗恨》写明末闯王兵围北京,崇祯皇帝与司礼太监王承恩夜行巡
视,见军士面有饥色,意志消沉,就夜访各大臣,要他们募捐军饷。不料,
众大臣的府第依然灯红酒绿,笙管鼓乐。当崇祯帝提到捐饷之事时,官僚们
故作窘态,百般推诿。崇祯帝至此才恍然大悟:国弱民穷,皆因贪官污吏享
乐肥私所造成。他感叹大势已去。国难难救,于是在煤山自缢而死。

这个戏着重揭露官僚只图私利、不顾国亡的丑恶嘴脸,辛辣地嘲讽了当
时国民党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激起人民群众民族自救的斗志。这出戏,周
信芳是根据潘月樵的旧本加以改编的,加进了昆曲《铁冠图》的“杀官”、
“撞钟”等戏的情节,并增添了大段的〔反二黄〕唱腔,增强了戏的艺术感
染力。

当时,在新天蟾舞台上演了这出戏,演出阵容很强,挂头牌的除了周信
芳外,还有南方四大名旦之一的小杨月楼和赵如泉、杨瑞亭。其他主要演员,
有刘奎官、刘汉臣、王芸芳、刘斌昆等。

《明末遗恨》演出了半年之久,天天客满。戏中,当周信芳借崇祯皇帝
之口,说“卖国的汉奸《明末遗恨》中饰崇祯皇帝何其多”时,台下轰动(一
九三七年)了。他又悲愤地对两个皇太子说:“你们要知道,亡了国的人就
没有自由了。”这时,台下掌声如雷,全场观众群情激愤,甚至有人哭了起
来。

这一时期,周信芳还演出了《洪承畴》、《董小宛》。洪承畴是明末蓟
辽总督。清兵入侵,洪承畴领兵御之于松山。军败,洪被俘,遂叛国投敌。
满清封他为招抚南总督军务大学士,使率军南下。洪母闻讯,怒筑“六离门”,
以示“六亲不认,众叛亲离”之意,闭门不纳,痛斥其叛国之罪,并令洪子
投义军抗清。她与洪妻自焚殉节。《董小宛》则是写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
疆与秦淮名妓董小宛相爱。洪承畴与冒有隙。洪承畴降清后,向清世祖力誉


小宛之美。世祖召小宛入宫,纳为妃,冒辟疆乔装入宫,与小宛诀别,被世
祖得知,怒而欲斩冒辟疆。幸小宛求救,冒才得以释放。

这两出戏都揭露和鞭挞了汉奸的投降行径,歌颂了民族气节。在当时很
富有现实意义,确实起到了周信芳所力求达到的“唤起人心,齐力救亡”的
战斗作用。

“一·二八”淞沪战争以后,周信芳与天蟾舞台老板、大流氓顾竹轩决
裂,脱离了天蟾舞台。他约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组织了“移风剧社”。
成立时,剧社仅十六个人。其中演员有:周信芳、周五宝、刘斌昆、王芸芳、
王瀛洲;乐队七人;服装三人。移风社由周信芳任社长。下设演员队和乐队。
演员队队长是周五宝,副队长刘斌昆。


脱离天蟾

周信芳是在天蟾舞台唱红的,为什么又要脱离天蟾呢?

天蟾舞台在英租界四马路附近的虞洽卿路闹市地段。剧场的设备与规
模,在当时的上海滩上首屈一指,一、二、三层楼连包厢,三千五百个座位,
戏台在上海也是最堂皇

的。

旧社会在上海开戏馆、茶园的,都得有点势力,不是大大小小的“闻人”,
也得有“闻人”作后台。天蟾舞台的老板顾竹轩,是个人过“青帮”、做过
探目、开过香堂的“海上闻人”。他在上海各个行业中收下的徒子徒孙,有
上万人之众,多半是黑道和半黑道中的人物,其中不乏亡命之徒。虽然他在
当时黑社会中的地位比不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亨”,但由于他
动辄指使手下演出全武行,故而颇使一般市民谈顾色变。他在兄弟中排行第
四,故而人称“四先生”,也有人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与他合称“四
大金刚”。可见他在黑社会中的地位。

对于顾竹轩的这些底细,周信芳也是早有所闻的,况且当时他打算接受
天蟾舞台的邀约时,曾有朋友提醒过他:“顾竹轩这人心狠手辣,当心别成
了他的砧上肉。”但是,提醒归提醒,面对他当时背了一身沉重债务的窘境
以及顾四提出的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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