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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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芳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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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反党!”一个臂上戴着红袖章的家伙,声嘶力竭地朝周信芳嚷着。
“没有的事,我没有反党!”周信芳沉稳有力地回答说。
“你不老实!”这时,有个人高喊着,气势汹汹地冲到周信芳跟前。他

手里还拿了一把剪刀。抓住周信芳的衣袖,一连剪了三下,接着又在衣服的
其他部位上下乱剪。
不多一会儿,周信芳的一件毛料中式罩褂被剪成一根根布条了。然而,
他却漠然置之,就像什么事儿也不曾发生似的。
一九六八年的一天,在卢湾体育馆召开批斗大会,重点批斗对象又是周
信芳。
会上,有人批判周信芳反对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并要他立即回答,他是怎样践踏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的?

“我没有!”周信芳说,“我是一直按毛主席文艺思想办事的。直到现
在,我还天天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还按毛主席文艺思想写
剧本,以后还要照这个样子演戏呢!”

大会主持人打断了他的话:“周信芳真是花岗岩脑袋,快完蛋了,还写
剧本,还想再上台演戏呢!嘿嘿!”
周信芳用锐利的目光,朝那人冷冷看了一眼,不再理他了!


被捕入狱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十四日晚上九时左右,周家大门外面的马路上,传来
一阵汽车的刹车声。一会儿,进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驻上海京剧院的
工宣队员,后面跟着两个穿军服的人。

那领头的提着嗓门对周信芳说:“市里找你去,快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吧!”
这时,周夫人已病倒在床上。她听到这些话,便用手肘撑起身子,惊慌
地问:“你们要带他到哪里去?天都这么晚了!”
“这个你不用问!”工宣队员生硬地回答了一句,回头又对敏祯说:“你
帮着收拾一下,准备一条棉被和两套替换衣服,别的什么都不许带!”
周夫人带着哭音叫道:“我是他的家属,他是我的丈夫。你们应当告诉
我,究竟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一个穿军装的说:“告诉你也可以,这不需要保密。我们是市革委会专

案组的,三反分子周信芳已经被批准隔离审查了!”
“有批文没有?”周信芳微仰起脸,用平静的声调问道。
“当然有!”那个穿军装的傲慢他说,“这里春桥同志亲自批的,但没

有必要给你看!”

周信芳知道跟他们说理是没用的,便走到床边,搂着夫人的肩膀,让她
重新躺下,说:“丽琳,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吧!”说罢,他迈开瞒珊的
脚步,朝房门外走去。

第二天,“四人帮”又派人到周家,再次抄家,并且又拘捕了周少麟。
一连串的重大打击,使病中的周夫人更加一蹶不振。她对在一旁啼哭的

儿媳敏祯说:“别哭了,一切都了结了。”
从此,周夫人滴水不进,仅仅过了三天,她就含冤长逝了。
当时,周信芳被关在上海西郊漕河泾镇附近的一所少年犯管教所里。在

一道两丈来高的水泥围墙里面,有一排四幢三层的红砖建筑。“一月风暴”
后的几天内,这里的少年犯就被清理一空。有的移送提篮桥监狱,有的转到
劳教农场劳动,但大部分被放掉,让他们到社会上去参加“文化大革命”。

如今,这里关满了数以百计的“专案审查对象”,其中有原中共上海市
委的常委、部长以及副市长、正副局长,还有高等院校的党委书记、校长和
大批文艺界的知名人士。。周信芳就被囚禁在第二幢楼房三层楼的一间监房
里。


奇特的外调

伴随着周信芳的,是无休无止的审问,写不完的交待以及忍受不了的折
磨。但他偶或也会碰到意外而有趣的事情。

那是一九六九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有人来找周信芳外调。在一个专用的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专案组的工作人员,另一个是外调人员,四十
多岁,穿了一身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专案人员照例先讲了几句“必须老
实交待,不准隐瞒”之类的话。接着,那位外调人员问:“周信芳,你认识
×××吗?”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周信芳想了想,然后摇头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那他怎么交待一九三二年在汉口的时候,跟你在一起
的?”
“哦,一九三二年。。不,我根本没遇到过这个人。”周信芳实在想不
起有这么个熟人。
那个专案组人员见状,便光起火来,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吼道:“周信芳,
你要老实交待跟那人的关系,否则罪加一等!”
周信芳则平静地缓缓回答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如果‘不认识’也
算是一种关系的话,那么我跟那个人就是这种关系。”
那个外调人员倒是沉得住气,他不紧不慢地劝了周信芳几句,无非是“再
好好想想”,“要考虑后果”之类的话。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那位专案组人员便与外调人员耳语了一阵子,然后
打了个呵欠,离开了那间小屋。临走前,他对外调人员说:“你自己问吧!”
专案人员一走,那外调人员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了。他神秘地压低了嗓门,

用非常平和的语调问道:“要是我问你其他事情,你肯回答吗?”
周信芳对此感到有些迷惘,就说:“你想问什么呢?”
“你唱戏时的艺名,不是叫‘麒麟童’吗!这艺名是怎么来的,你能给

我讲一讲吗?”

周信芳看对方态度诚恳,并无半点嘲弄的意味,再说这件事也无关宏旨。
于是,他就把自己原来叫七麟童,由于写海报的老先生误听为麒麟童,后来
又如何将错就错的事讲了一遍。最后又补充说:“班主和戏院老板都说这一
改改得好。这‘麒麟童’的艺名够我用一辈子的。班主还特地带着我去那位
老先生家里,点起大红蜡烛向他叩谢哩!”

那位外调人员一直专注地聆听着。等到周信芳讲完后,他又轻声问:“那
么,你还记得那位老先生的姓名吗?”
“我当时只知道他姓王,至于名字,由于班主当时没有告诉我,所以我

一直不知道。”周信芳似乎略带歉意他说。
“不错,他正是姓王。”外调人员有点兴奋他说,“他就是我的爷爷。”
接着,那位外调人员又告诉周信芳,他爷爷是在“七·七事变”那年去

世的。那时爷爷已经八十多岁,双眼失明,但还一直在听周信芳的唱片,《清
风亭》、《乌龙院》、《追韩信》、《四进士》、《徐策跑城》。。老是翻
来覆去地听,他还常常一边听,一边把周信芳改艺名那件事讲给别人听。老
人临终前,还曾对小辈说:“我自己已经看不到周信芳了,以后你们当中谁
能见到他,一定对他说,他没有辜负这个艺名,他确实是唱戏人里头的一只
麒麟。他这个艺名传遍了大江南北,连我这个给他起名的人也沾了光。。”


外调人员又说:“最近打听到你被关在这里,我才设法找了个借口,进

这里来看你。。”
说到这里,外调人员顿住了,伸过手来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
一股暖流传到周信芳的心坎上。他那双干涸的眼眶里,不禁湿润起来。


信念

周信芳虽然身陷囹圄,但他没有失去一个共产党员的信念。他不止一次
地回忆起,一九四六年他第一次受到周恩来同志接见的情景;回忆起解放后
毛主席、周总理接见他的情景。他不禁进而这样想道:“毛主席、周总理一
定了解我的。现在张春桥他们这样整我,是背着周总理干的。周总理知道了,
不会同意的。”

在狱中,他不能看别的书,就戴上一千六百度深的眼镜,坚持学习马列
主义和毛主席著作。他在好几本练习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学习体会。

在狱中,他还是经常受到审问。一次,有个专案组人员一上来就拍桌拍
凳,破口大骂,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周信芳不慌不忙,冷冰冰地问旁边的人:
“他们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共产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啊?”

徐景贤知道后说:“像周信芳这样的人,是一定会把花岗石脑袋带到棺
村里去的。”


盼望

一九六九年,周信芳与周少麟先后被释放回家。儿媳等怕周信芳再受刺
激,不敢将周夫人的死讯告诉他,只说她在医院治病。

但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有一次,周信芳提出要去医院探望夫人,儿媳就骗他说:“如果你去探
望,太引人注目。”

于是,敏祯和少麟就每天下午到外面溜达两个小时,回来说已经探过病
人了。

周信芳是个聪明人,很快觉察到其中的变故。但他并没有追问,只是独
坐着哀痛地哼位,直到他临终前,再没有提起过他的夫人。

一九七○年,周少麟私下对人讲起:“江青在三十年代时叫蓝苹,在电
影里给韩兰根当配角;她还曾跟一个姓王的电影明星争演过赛金花,结果没
有争到。现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地批夏衍,批《赛金花》,也可能同江青当年
没争到演赛金花这口怨气有关系。”

这些话传出去后,周少麟第二次被拘捕,并以“防扩散”的罪名,被判
处五年徒刑。宣判后,他被押解到安徽的劳改农场服刑去了。这件事,敏帧
也是设法瞒着周信芳的,说是周少麟进“学习班”了。

周信芳听了,嘴里没说什么,内心却日夜盼望他回来。当他每回听到楼
梯上传来脚步声,就螨跚地走到房门口张望。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最
后,他终于知道儿子被判了刑,这时,他执着儿媳的手说:“既是这样,我
要撑着,活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在这些漫长的岁月里,幸而有儿媳艰辛地操持家务,还有两个孙女儿陪
伴在他身边。

从此,周信芳在家每天不是看报,就是写戏。但是,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戏,由于没有留下稿子,谁也不清楚。

这一时期,周信芳很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他对儿媳说:“我相信毛主
席、周总理总有一天会把我的问题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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