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悲情青春:沉河 (完) 作者:半道哭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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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悲情青春:沉河 (完) 作者:半道哭墙-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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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问父亲,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事?别以为你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丢人我还替你丢人。
  我做的事情不要你管!
  蜀平的表情如此倔强。他的声音坚硬并且坦然。于是,父亲的竹鞭突然打在了他的脸上。鲜血立刻从他的嘴角流下来。父亲得意地笑了。好像计谋终于得逞。蜀平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愣住了。仿佛不认识他。很快地,父亲的鞭子再次落下了,在蜀平身上发出更加响亮的声音。这个时候沉年突然惊醒过来。他看到蜀平鲜血淋漓的脸颊,而父亲就站在对面。父亲的脸上有莫名的笑意。手里正紧握着一根细长的竹鞭。
  沉年说,爸,你为什么打哥哥?
  为什么?父亲的眼睛转而盯着沉年——你说我是为什么?他的竹鞭突然抽打到沉年身上,沉年的手臂立刻有了一条鲜红的血迹。
  你怎么也不学好点呢?为什么非要跟着他鬼混?
  沉年的眼神恍然。他说,爸,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又一记鞭子打过来,沉年本能地用手去挡。但是,鞭子最终没有落到他的身上。是蜀平挡在了他的面前。蜀平说,你不准打他。
  好啊,你有骨气!知道保护弟弟了啊!我就打你,看我不打死你!
  鞭子飞快地甩过来。一下,又一下。父亲瞪着眼睛,手一遍遍地用力挥舞。蜀平的眼中,瞬间燃烧起了仇恨的火焰。十二岁的蜀平身高还未及父亲的肩,但是,他再次抓住了父亲甩过来的竹鞭。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个字又一个字地问他,你,凭什么打我?
  父亲的笑容刹那消失。我凭什么打你?是吗?父亲冷笑,因为我是你的爸爸。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我就可以打你骂你!
  他的眼睛盯着蜀平。
  蜀平的脸渐渐恢复平静。他的嘴角渐渐泛起轻微的嘲笑。他松开了手。父亲的竹鞭便开始新一轮更加猛烈的攻击,如同鼓点那样缜密而沉重地响起。蜀平就站在那里,抛弃了用来抵挡的被子,任凭父亲肆意鞭打。未完的北风吹动窗帘。光线变得忽明忽暗。于是鞭子在墙上落下了深浅不一的阴影。
  阴影背后,沉年看到了蜀平绝望而离奇的笑容。他的脸上,正不断地渗出鲜血,仿佛花朵正在迅速绽放——那是如此熟悉的颜色。红色的蜘蛛或者眼睛。黑夜中开放的烟火。他的记忆突然回到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所有的画面开始凝固。母亲的尸体变成一堆浓烈的血水。不停地流淌。流淌。他记起了那些无法入眠的暗夜,回忆是无法消除的根茎,开始蓬勃生长。一瞬间,他再次看到死去多年的母亲,她突然出现在窗帘后面。漆黑的长发,笑容明媚。她叫他的名字,沉年。她说,你过得还好吗?我在这里,非常想念你。
  沉年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唤着,妈妈,妈妈。你回来了吗?
  你回来了吗——
  ——父亲的鞭子应声而止。他惊诧地回过头。他看到自己最小的儿子,此刻正站在角落,瑟瑟发抖。他的脸上滚落了磅礴的泪水。他的眼睛和死去的妻子一样,深黑明亮。如同一潭湖水。父亲突然丢下鞭子。他的脸上立刻爬满疲惫。他注视着他们,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后来,他转身离开。
  那于他们是无法忘却的记忆。一直到后来,沉年依然会时常想到,在他年少的时候,蜀平替他阻挡了父亲的鞭打。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打他。尽管那次鞭打后来逐渐被他遗忘。但他一直记得父亲对蜀平的毒打。父亲仿佛疯了。手中的鞭子正在飞快地落下。他亦记得蜀平脸上布满的条条血丝。父亲走后,他曾轻轻走过去,试图用手擦去蜀平脸上的血迹。但是,他的手在抬起的刹那停住了。他分明看到了哥哥的眼睛。那是一双和父亲极其相似的眼睛。没有了蜀平一贯的桀骜不羁。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绝望和痛苦——蜀平的眼泪,终于飞快地落下。
  蜀平穿着破旧的白色背心。光脚站在地板,地板冰凉。脸上的血正在缓慢滴落。一滴一滴,有些滴在背心上,还有一些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栗。他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是他的父亲,手里却抓着竹鞭,并且疯狂地抽打他。而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甚至还沉浸在睡眠中不肯醒来。父亲将他从沉睡中打醒,他不可以反抗。
  他已被绝望笼罩。窗帘切割成的光线还在不停晃动,仿佛形成了一个被隔离的小岛。他在突然之间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若是此刻,母亲还活在世上,那么,她绝对不会允许父亲打他。他想到关于母亲的许多个片段,模糊而迅速地,从眼前掠过。再也没有人会像母亲那样爱他了。他试图去抓住那些美好的,温暖的记忆,但是,一切无能为力。
  是沉年对母亲的呼喊把他拉回到现实。此刻,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流下来。沉年看到了他的绝望和无力。他站在蜀平旁边,却无法说话。最后跟着他一起沉默。后来,沉年轻声叫他。他说,哥,你还好吧,对不起——他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蜀平依然沉默。周围只有流动的风,以及风吹动窗帘发出的响声。
  后来,蜀平深深地吸一口气。他背朝沉年走向房门。他说,没事了。你该去学校了。
  他的声音冰冷。
  从早上开始,蜀平再次消失。一直到一个月之后,在深夜,蜀平如往常一样潜入家门。他对自己的行踪不做任何交代。后来,他在灯光昏黄的房间抽烟。那是沉年第一次看他抽烟。火星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蜀平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娴熟地仰头,吐出烟圈。透过烟雾,沉年看不清他的脸。那是一张忽远忽近的脸。沉年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那是他的哥哥。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变本加利地惩罚父亲以及他自己。他更加频繁地参与打架。并且长期逃学。时间是飞快的。半年之后,蜀平已变得与从前判若两人。那时候,他已经上了初中,寄宿在镇上的学生宿舍,于是更加放肆。他四处游荡,到处结交江湖帮派,成了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父亲亦只是不闻不问。
  沉年再次见到他,几乎认不出来。他看着蜀平,迟疑地叫了一声哥。蜀平露出略带轻蔑的笑容。他粗鲁地摸了几下沉年的头发,立刻叼上一根烟。他说,最近怎么样,你。
  沉年转过头,躲避他的眼睛。他想说什么,迟疑之后,却只是说,我都还好。
  后来,沉年终于想到,那些种种,全都是缘由。只是那时候,他并未发觉。在一个平静的夏日夜晚,窗户的玻璃又发出了熟悉的,被石子敲击的声响。沉年睡意全无,赶紧起身去给蜀平开门。蜀平神色匆忙,径直收拾自己的衣物。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和裤子。飞快塞进了随身带来的包里。他的动作非常麻利,收拾完毕后又急于出门。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在他打开门准备走的时候,沉年终于叫住了他。
  他说,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蜀平回头。他看到沉年漆黑的眼睛,突然泪光涌现。但他克制住了,只是说,哥有事,可能要离开一些时日。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了吗?
  沉年说,你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很久吗?
  蜀平沉默片刻,终于说,哥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要暂时离开这里。你不要担心,哥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沉年突然觉察到一丝不祥。他说,哥,你不要走。我害怕。
  沉年乖。蜀平摸摸他的头发,只好这样安慰他——沉年依然还是个孩子,蜀平看着他,并且对他笑。他说,你要乖,哥是真的有事,才必须要走。但是哥向你保证,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办完之后,我就会回来看你。
  沉年看着他,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
  一九九四年夏末的最后一天。黄昏。太阳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大地呈现出了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一群即将远去的鸟发出了尖利的鸣叫,迅速消失在山的另一边。在另一个靠近西边的遥远的镇上,一群面容模糊的少年突然出现了。他们步履飞快,脸色凝重。有人看到他们先是隐匿在一间破败的庙里,然后,他们趁着夜色下山了。带头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穿一件藏青色的衬衫。跟在他身后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们裸露的手臂上,都刻了一个丑陋的图案。
  在镇的南面,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城市。他们停住了,然后向左拐。那里有一排民房。都是相同的黑瓦黄砖。少年们分成了两队人马。领头的那个悄悄溜进了第二间平房。剩下的四个人在外面放风。
  夜不是很深。房间里还亮着灯。但是,那灯突然迫不及待地灭掉了。有个粗暴的男声响起了——妈的!怎么突然断电了?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说,出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保险丝烧掉了。
  那男人晃晃悠悠地出来,打着咯,走到屋前,刚刚抬头,突然眼前一黑。背部被人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他立刻提起了胆,回头去看。已经埋伏在门内的少年立刻跳出来。在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亮闪闪的刀。男人显然受了惊吓。他尖声地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那把明亮的刀已经飞快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一闪身,刀砍偏了。男人的左肩受到袭击,鲜血飞快地喷射出来。
  屋内的女人闻声出来。借着外面的微光,她看到她的丈夫,因为剧烈的疼痛,手正拼命压住伤口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呻吟。那高瘦的少年低声地骂了一声,妈的!随即对他砍下了第二刀。
  女人看到了那把高高举起的刀——她惊吓得发疯似地高声尖叫,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要杀人啦!
  她的声音异常尖利。手持砍刀的少年怒目转向她,举起刀正要朝她砍。那女人吓得跌坐到了地上,不要杀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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