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淮水。
一条普普通通的北齐商船上,一名脸色苍白如纸、身形瘦削单薄的年轻男子端坐舱内,对面坐了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恭敬的说道:“从淮水到武阳,经运河过荥泽、荥阳、偃师到虎牢关,再回转镐京,这条水路虽然比走秦山过金提关要绕远,但胜在路途轻松,对殿下的伤势有利。”
中年男子口中的殿下,也就是对面一脸病容之人正是刘琛。
刘琛点点头,“这条路并不比走旱路安全,相反更加凶险。孙仲,你既然跟本殿下坐上一条船,以后再想分开可就难了。你可想清楚了?”
孙仲诚惶诚恐道:“殿下言重了。我孙仲既然发誓一生一世追随殿下,自然是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琛摆摆手,“本殿下可不想跟你一生一世,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孙仲连忙起身告退。
刘琛从怀中掏出一个璎珞,里面是一截柔软乌黑的青丝。
刘琛将发丝贴到面颊上,闭上眼睛缓慢的摩挲,仿佛依然能闻到一枝花那淡淡的、令人如痴如醉的幽幽体香。
小山,我情愿放下所有的一切,只要能跟你一生一世。
只是,即便我真的放弃所有,你也未必会在乎,会感动。
你总说,我的心比石头还要硬、还要冷。可你的心比我更硬、更冷。
刘琛左手抚上胸口那道深深的剑伤,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
一枝花这一剑,刺得相当精准。只要稍稍偏离一点点,他刘琛就再没有机会坐到这条船上。
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到,甚至比这还要坏的结果,也在他的预测之中。
他其实是在赌,用性命去赌自己在一枝花的心中,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份量。
这场赌博很疯狂,不过他不在乎。他的人生,本就是在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博中跌宕起伏的前行。
赢了,就能活下去。输了,也不过是重走一次轮回。
只是这一次,当那一剑刺向他时,一枝花冷漠空洞的眼神,让他已然明白,这场看似胜利的赌局,却是他人生中输的最惨的一次。
以往一枝花看他时,表情也很冷漠,可在那冷漠的表象下,掩盖了隐藏极深的怨与恨。
有恨就说明有爱,爱恨本就很难分清。然而自己对他做出如此不可原谅的事情之后,他的眼神中竟然不再有恨。
正如一枝花自己所说,当年你救过我一命,如今我饶你不死。从此我与你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他说完这句话时,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轻松之意,仿佛多年的心事从此终于放下。
刘琛原本想借此一夜缠绵将两人的关系缠绕得更加紧密的想法破灭,一枝花从此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虽然他没有这样说,但刘琛很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再在他的面前出现。
也许哪天自己真的死掉了,他也许会念在故人的份上到自己坟前点上一炷香,撒上一掊土吧?
刘琛自嘲的笑笑。柔软的发丝汲取了面颊的热量,带上一丝暖意,一如二人耳鬓厮磨那晚一枝花暖暖的肌肤体温。
“殿下。”船舱外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
刘琛收起璎珞,“进来。”
一名身着紧身衣的男子快步走进船舱,低声道:“銮驾已按您的吩咐继续前往金提关,目前还没有任何异状。”
刘琛掩嘴一阵咳嗽,伤口被牵引所致的疼痛令他略一皱眉,“过了金提关就到了北齐境内。大皇子他们再想动手,就会有所忌惮。如果他们真要杀我,必会在两天之内动手。一旦他们发现銮驾是空的,我们就危险了。无论如何,明晚之前,必须赶到荥泽。”
“属下遵命。”
刘琛又道:“给虎牢关守将陆朝清的信发出去了吗?”
“今早已经发出。”
刘琛满意的点头,“只有陆朝清在五天之内赶到偃师接应,我们才算真正的安全。”
紧衣男子担忧道:“虎牢关乃京师屏障,没有皇命,守将擅离职守是诛九族的大罪,陆朝清虽与殿下交好,会不会有所顾忌而……”
“所以这才是他表忠心的时候。”刘琛不紧不慢道,“支持我还是支持大皇子亦或是其他人,他必须要表明态度。此人一向谨慎,在并不知晓本殿下到底留了多少后手时,不会轻易与本殿下交恶。我就是要他明白,墙头草是做不得的,想要保住全家富贵平安,就必须冒点风险付出代价。”
夜色深沉,山林寂静。远山中,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李陵隐身于黑暗的角落,警惕的躲避着巡逻的护卫。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整个宅院的结构并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目的地所在,站到最高处也就是房顶上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今晚月色太好,在房顶上飞来飞去想不被人家看到,简直就是侮辱护卫们的智商水平和武功水平。
以李陵的观察,这里的人就算把洗衣服做饭的老妈子都算在内武功平均值也在叶欢之上。
李陵在每一进院落间快速无声的穿梭,身形快如鬼魅。他的时间有限,如果离开房间的时间过长,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当他经过后院四排房屋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立刻转身,沿原路又走了一遍。
这四排房屋,乍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以一种巧妙的构造形成一个不等边四角形。而且彼此平行的两排之间空隙很大,这就说明这四排房屋之间必定有块空地。
李陵纵身跃上其中一排房屋的屋顶,立刻发现机关所在。
就在这四排房屋中间,居然还有一栋房屋!这四栋房屋就像是四面墙,将这栋屋子围在中间。
李陵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心中所有疑问的答案必定都在这栋屋子里!
他立刻纵身跃下,悄无声息的来到神秘屋子的窗前,仔细聆听了一阵,确定屋内无人后,轻轻推门而入。
这似乎是一间书房。
借着窗纸透进来的月光,李陵看到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只是好久无人收拾,上面布满了灰尘。
桌案后面是一排书架。他燃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细细查看。
书架上摆放的都是经史子集,李陵的目光逐个扫过,忽然在某本书上停住。
其他的书籍上面全都是厚厚的灰尘,惟独这一本上却留下两个不甚明显的手指印,显然有人动过。
李陵伸手去拿,立刻感到有异。这本书竟然是空心的!
他马上明白缘由,将书轻轻向内一推,只听得啪的一声,机关启动,书架上某处暗格立刻弹出。
他眼睛一亮,伸手进暗格内翻找,却只找到一卷画轴。他还没来得及打开卷轴,就听见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哨声。
李陵心知不妙,立刻跑出屋外,飞身上房。双脚刚刚落地,就被玉儿带领的手下团团围住。
“祁王殿下果然了得,软筋散都降不住你,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玉儿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再跟你客气了!”
李陵扫了一眼杀气毕露的众人,淡淡道:“你以为凭他们就能把本王怎样吗?”
“光凭他们当然不能了。”玉儿拍拍手,被五花大绑成粽子的的叶欢就被推了过来,“王爷难道把叶将军给忘了吗?”
☆、坠崖(一)
叶欢大喊道:“王爷;不用管我。你快走!”
他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心里想的其实是;乃要真敢拍拍屁股自己跑路把劳资一个人撂这儿;劳资特么恨你一辈子!
李陵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叶欢:……
李陵:“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本王也不舍得就这么抛下你。”
叶欢:上帝啊;我把刚刚那句内心独白收回;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好吧?
玉儿实在不知自己是该被李陵视众人为空气的恶劣态度刺激到;还是该被这俩人不知廉耻的打情骂俏刺激到。
她酝酿了半天情绪却发现自己的下限惊人的变长了!
最终,她只是木然挥了挥手;说了句黑帮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经典台词,“给我上!”
打手们一拥而上;乒乒乓乓;各种兵器齐上阵。
这些人武功都是不弱;就算李陵天纵英才,也毕竟还是个人类,没有玄幻小说里那些剑圣剑神们强大到令人发指的雄浑剑气,轻描淡写的一掌就能劈山裂石的神级功力。
所以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一时半刻也占不到上风。
叶欢看着看着就有些着急了。这些人合纵分击进退得法,靠得是团队作战,实力已经不是简单的1+1=2,而是二的N次方!一看就是精心演练过,专门用来克制李陵这种武力值防御值生命值都超高的精英大BOSS。
你妹!用这么卑鄙的招数,乃们以为是组队刷副本啊!李陵挂了对乃们有什么好处?又不会掉装备!
他愤愤朝玉儿吼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有种单挑!”
玉儿也不看他,“好啊,你先单挑我。”
叶欢:“……有本事你去单挑王爷!”
玉儿理都懒的理他了。
一名护卫浑身是血、跌跌撞撞从前院跑来,低声道:“老大,有人闯进来了!”
玉儿变色道:“这里如此隐蔽,不可能有人找得到!”
护卫身体摇摇欲坠,“那些人武功高强,小的们实在不是对手……,老大你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一直保持平静的前院终于有了异动,黑暗中似有脚步声传来,同时伴随着有人被兵器击中而发出的痛苦闷哼声。
叶欢大喜,“哈哈!你完蛋了!朝廷的救兵来了,你若趁早投降……”
玉儿点了他的|穴道,吩咐手下,“缠住李陵,启动机关。”
说完,扯着叶欢身上的绳子朝后院某个小门跑去。
李陵虽然与众人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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