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记事 作者:红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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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记事 作者:红猪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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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道:“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要是招福心眼豁达些,那孩子还能活到今天,可惜进宫头一年便说他偷了坤宁宫的东西,被招福活活打死。最后一个不过八九岁,不知为什么,死活拉住辟邪的衣服不放,也不说话,也不哭,听这埋汰样儿,便知道是那个兔崽子无疑了。”
明珠顺他手指的方向,果见小顺子躲在角落里偷偷用袖子抹眼泪。如意道:“哭什么?真是个没出息的。这里进来的人哪个身世比你强?你见过别人整天哭天抹泪的么?小心你师傅看见。”
“是。”小顺子红着眼睛替如意和明珠换了新茶。
如意看着大雪终于飘下,缓缓道:“给姑娘讲了个不好听的故事,别怪我。姑娘只是记得,这回招福倒楣,要说兄弟里最不是滋味的,便是辟邪了。”
“也许吧。”明珠黯然叹息,和如意一样望着天空出神。
到了掌灯时分,明珠在西厢炕桌上布下酒菜,辟邪已醒,懒洋洋拿着筷子把弄,一会儿吉祥和如意也来了,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吃了几钟酒,两人便拉着辟邪划拳,辟邪不擅这个,连输了几盘,逃酒不过,被如意按在炕上灌酒,吉祥难得也在凑趣,屋里笑闹成一片。小合子出去了一下午,这时打起帘子进来,抖掉斗篷上的雪,上前道:“师傅。”
原本闹得厉害的三兄弟都突然静了下来,吉祥回头道:“说吧。”
“三师叔下午在里马房自缢死了。”
屋内的人似乎早就料定了招福的命运,只是“哦”的一声。吉祥将手中的酒饮尽,忙着穿鞋,“我去找进宝,替招福收殓了,安排人发送回台州落葬。”
小合子道:“师傅,这便不用了。万岁爷已得了消息,十分震怒,命里马房的人用席子卷了三师叔的尸身,弄到小西门外的墙根下火化,挫骨扬灰……”
“什么时候去的。”
“有一会儿了。”
如意扶住辟邪的肩膀道:“你去不去呢?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辟邪撑着炕沿似乎有些眩晕,道:“小顺子,拿二爷和我的衣服来。”说着也下了炕。小合子又转身出去给康健送信。
外面雪是下得大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兄弟三人各执了灯笼,在雪中往西跋涉,静悄悄无人说话。吉祥在最前,和门前侍卫招呼了一声,三人穿过小西门到了皇城和宫城间的西大夹道里。这边虽叫夹道,却是地面开阔,又没有房舍,此时灯笼举高了,也照不出什么前途来,只是天地混沌幽深一片,不知身在何处。摸着墙根,三人再向北行,朦胧见前面火光照亮眼前纷飞白翎,都是一惊,忙展开身法飞奔掠去。
辟邪被风呛的微微有些气喘,火堆前收住脚步,见火里的尸首早缩成了一团,没了人形。康健在火前悄悄地拭泪,无声自语着什么。
远远的,进宝转过脸来,冷冷地看了辟邪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入大雪白花花的黑暗里。
“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康健冻僵的手指拨弄玛瑙佛珠,轻细的咏颂声在烈风中断断续续飘来,辟邪顺着冲天火光仰头相看,觉得似有阴魂被雪天摄入苍穹之中。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
地狱么?辟邪微笑,他不知招福的灵魂会去哪里,但是自己的灵魂早已注定了去向,他慢慢张开双唇,用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道:“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第二十章 黎灿

庆熹十三年元月初一,皇后王氏仍如往年,升座坤宁宫受皇妃、外命妇朝贺。王皇后神色安详平淡,浅含微笑,仪态万方,任谁也看不出只在几天前,宫中还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招福自缢当日,皇帝闻讯自然雷霆大怒,当即草书了废后诏书,交于太傅刘远,道:“猖狂至斯,没话好说,太傅看着办吧。”
刘远道:“这个……没凭没据,皇上又语焉不详,怎么向天下人交待?还是先问太后的意思如何?”
“随便!”皇帝气出一身热汗,拂袖而去。
刘远捧着诏书,未回内阁,直接去了慈宁宫请见。
太后听完,笑道:“刘卿啊,选王氏为后,刘卿也是极赞成的,却是为什么?”
皇后的父亲现仍是统领十万骑师的震北大将军,长兄随侍在震北军中,已勋至上护国将军,次兄在西边戍防,是正三品的上将。王家一门都是功勋盖世,当年择后即是拉拢朝中重臣,牵制藩王的意思。
刘远对其中厉害岂会不知,此时这话却不能出口。踌躇间,听太后道:“如今大战在即,别说皇后没做错什么,就是前错万错,岂能说废就废?皇帝的心思和太傅是一样的,不然连问也不问一声,就容那奴才轻易了断?刘卿就是不明白皇帝的孩子气,皇帝吓唬人玩儿罢了。”
“孩子气?”——那这诏书不过就是皇帝赌气了——刘远跟着太后苦笑。
太后从他手中接过废后诏书,命洪司言投入暖炉里,一烧了事。
皇后无恙,皇帝却气得病了起来,大冷的天来回穿梭在宫里,稍稍染了些风寒,正旦节也不是很有精神。皇后来探望,被挡驾在外。皇后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领着人自回坤宁宫。皇帝病中仍然要务缠身,年前接了兵部文书的各地年轻武官已经陆续上京,兵部奏请众人安置。皇帝叫了翁直进来,出了一道上谕。
翁直展开看了,不由大惊道:“重设京营?”
“正是。前一阵辟邪和兵部、户部商量的那笔银饷辎重年前已经备齐,直接调入小合口兵营。”
翁直悄悄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没见着辟邪的影子,吉祥、如意也不在御前,不知什么变故,也不敢问。心中疑惑惊讶,却无人相询,只得恬着脸陪笑道:“圣上重建京营,臣愚昧不明圣意,反烦圣上万事亲躬,如今诸事皆备,倒让老臣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皇帝微微一笑,嘴角动了一下,却忍住了没说话。
翁直道:“臣只是一事不明,圣上赐教。”
皇帝咳了一声,道:“讲。”
“重设京营,现今粮饷、兵器、马匹都不缺,武官正月过后也都会到京。可是兵士从何而来?兵部是调动地方守军,还是另行招募?皇上明示。”
皇帝一笑,道:“李及。”
“万岁爷。”李及躬身相问。
皇帝正要咳嗽,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摆了摆手。李及不解,仍是等着。皇帝换了口气,不耐烦道:“叫姜放。”
“是。”李及这才恍然,疾疾地出去了。
不刻姜放进来请安,皇帝笑道:“重设京营,翁卿已得了上谕,正向朕要兵呢。”
姜放笑道:“臣这就把四万精兵交给翁尚书。”
翁直吃了一惊,“难道姜统领已经招募了军士?为何兵部不知?”
姜放道:“这四万人尚书怎么会不知道?那原本就是上江行宫的禁军。上江地面大,守军共有六万人,一年里派上用场的时候不过一个月,放在那里白吃粮饷,军纪靡烂,游手好闲。去年皇上驾临行宫,已命臣将上江围场的四万兵马集结一处,时时操演,这半年来,不断遣宫中侍卫来往监督。这四万人未曾调动,故兵部不曾留意,只是禁军统领和领侍卫大臣知道罢了。”
翁直勉强笑道:“上江禁军调入京营,那么上江的戍备又将如何?”
皇帝道:“上江不过是个避暑的行宫,本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放那么些守军在那里做什么?行宫到底多大,谅你们两个也说不清,朕一年里不过去一两个月,这么些年来,走过的地方不到三成,不如将行宫周边的地界交内务府,准许外面经营,朕只要中间的那点跑跑马就行了。如此行宫的开支少了好些,守军人数也可削减。不好么?”
翁直老泪盈眶,道:“圣上体恤臣子的艰难,宁可自己委屈,皇上圣明!古来这样的贤君又有几位?”
皇帝失笑道:“好了!两位爱卿自去调动这路人马入驻小合口,有事速回朕知。”想了一想,又道,“姜放,你留一下。”
“是。”
皇帝揉着太阳|穴,看着一边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文书,叹了口气,“你和辟邪师兄弟们的交情还不错?”
姜放脸色一变,忙躬身道:“臣不敢。辟邪是内臣,况且现在……”
皇帝不愉道:“问问罢了,跪安吧。”
姜放叩头,道:“臣明白了。臣告退。”
皇帝闻言喜不自抑,“明白了?”
“是,明白了。”姜放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姜放将上江禁军启程,行军,入营等事项与翁直商议完毕,抽了空从值房里出来。外臣不能从内宫几条夹道过,姜放绕道最东边的廊下夹路,到了居养院门前。这天正月十五,小顺子和小合子正爬在门边上挂灯,见他来了,就要从梯子上下来请安。姜放笑道:“免了免了,小心摔着,你们三位爷都在吗?”
“都在东厢房里下棋。姜爷晚上这儿看灯吃酒来。”
“没这个享福的命。”姜放摇头笑叹。
明珠已经听见动静走到廊下相迎,“大统领来了,东厢里坐,我这儿一会儿就得了点心。”
这时居养院廊下已经挂满了彩灯,灯下的红穗儿微微飘动,瞧着喜庆洋洋,可院子里一尺厚的雪却无人清扫,零零星星落着些爆竹的红绡,无人无声,静得妖异。
姜放掀帘子进了东厢,吉祥和辟邪在炕上安了棋桌,正在对弈,如意歪在一边的榻上,象是睡着了,等姜放进来,他倒是第一个站起来笑道:“这是个不速之客,兄弟们可看见了?清闲日子到头了。”
吉祥和辟邪扔了棋子,下了炕,众人围着桌子坐了。姜放道:“你们兄弟倒是逍遥快活,全不想万岁爷平日里的眷顾。我今儿来问问,你们可有悔过之意了么?”
吉祥正色道:“早已悔过了。全指望大统领在万岁爷面前替我们兄弟美言几句。”
姜放摇头道:“我怎么敢在皇上面前提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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