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记事 作者:红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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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记事 作者:红猪侠-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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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成,歌手,唱首赞歌吧。”忽勒坐于高台上,懒洋洋道。
“什么?”均成的大将先闲昙闻言只觉奇耻大辱,已忍不住伸手往腰里拽刀。
均成一把按住他的手,望着忽勒笑道:“大王降命,我自然豁开嗓子唱了。”
均成一直征战在外,快两年没有听过草原第一歌手的歌声了。“好!”四周的贵族掌声一片,骚动了整个联营。
夺琦举杯站起来大声道:“唱吧!均成!你的歌声是屈射的狮吼,是屈射的鹰唳。”
先闲昙很承夺琦的情,转脸向他点了点头。
夺琦向他道:“没听过均成唱歌么,你白跟着他一年啦。”
连阙悲也大笑起来。
均成从忽勒桌上取了一碗酒,俯视全场片刻,唱道:
“天神的儿子,生在什么地方?四个金色大海环绕的土地,穿流着滔滔流淌的清泉,铺满了鲜花和沉香,芳草和牛羊。清泉东面的河岸上,放牧着百万白云般的骆驼,清泉西面的河岸上,放牧着千万火焰般的骏马。”
舒缓悠扬的歌声,盘旋在阳光里,最黑暗的角落里也能看到歌声眩目的色泽。
忽勒背后,车琴扶着帐柱,几乎冲到阳光下。均成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却不敢回头。
“天神的儿子,长得什么模样?在他的头顶上,闪烁着三道迷人的虹光;从他的背后观望,放射着太阳的光芒;从他的胸前观望,散发着月亮的光芒;在他散发的光辉下,牧人可以牧放马群;在他洒出的辉光下,妇人可以穿针引线。”
先闲昙在金色歌声笼罩下张口结舌,“我只看见过他马上征战,不知道他还会唱歌。”
夺琦道:“那你以为他涂抹胭脂白粉是为了什么?”
“吓唬人。”
“哈哈哈……”夺琦摇头笑,最后叹了口气。
忽勒在震天动地的喝彩中站起身,“你们都来吧。”
帐中的车琴还来不及躲避,忽勒从她手中抱过护露孤,将孩子雪白粉嫩的圆脸露给均成看。
“和我多象。”忽勒拨弄着孩子的下颌,瞥着均成微笑。
均成点头,“是,和大王很象。”
“多俊的小王子。”夺琦带着先闲昙跨入帐中,连忙打破他们主仆间片刻的沉默。车琴接回孩子,匆匆离开王帐。均成垂着头,尽量凝视忽勒的靴尖。
“坐。”忽勒向阙悲领头走入的贵族们点点头,盘膝坐在豹皮毡上。先闲昙本已随夺琦坐下,见均成仍站在一边,大惑之下也站起来立于均成身后。
忽勒的脸色很难看了。阙悲故作不觉,和贵族们交换着烟丝,就着正中烤羊下的火,噼噼啪啪地抽起烟来。
“回来做什么?”忽勒问均成道,“听说你打不过去了?”
均成道:“最终还是遭遇到了戎翟。我们军前不过两万人,他们控弦者二十万,不能相提并论。”
“原来他们也有东扩的意思。”夺琦点头。
忽勒冷笑道:“那么你怎会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听说……”他白了先闲昙一眼,“你手下有不少人敢为你战死。为什么没有血战到底?”
“为谁血战到底?为你?”先闲昙脱口顶道。
夺琦忙喝止道:“滚出去!”右谷蠡王的待命武士二话不说,将先闲昙拖了出去,没有给忽勒发作的机会。
均成松了口气,道:“戎翟单于伊次厥要与王议和。”
“议和?”忽勒大笑,“决不。”
阙悲道:“大王,正逢春季,人困马瘦。均成苦战一冬,很不易了。他那里不到两万人,又多数不是屈射国人,这样逼迫他们送死也不是办法。要与戎翟争地,是屈射举国的大计,不能推诿到一个歌手身上。”
忽勒不怀好意地道:“举国的大计?那么右谷蠡王带兵会同均成征讨戎翟。”
“咳咳咳。”夺琦还不习惯抽烟,呛得咳嗽起来,笑道,“王,这不是一场决战就能解决的事。”
“怎么解决呢?”忽勒学着夺琦的腔调,笑道,“要屈射屈服在伊次厥脚下么?”
“议和算是一个办法。”阙悲道,“戎翟征战连年,伊次厥也累了,借此时机屈射和戎翟都能太平几年,休养生息一阵。”
忽勒问均成道:“你看呢?”
“王要战,我愿为王而战。”均成坚定地道。
忽勒完全忽略了均成的弦外之音,他为这坚定的语气勾起了很多儿时的回忆,无论何时何地,这歌手总是坚定站在自己身后,勇敢冲在自己身前。
忽勒原本奇怪的兴致倏然消减,变得不耐烦起来,会议最终也没有结果。阙悲和夺琦夜里叫来了均成,对他道:“王的意思很明白了,屈射国内论到威信,我们父子自不必说,连均成你也俨然在他之上,王对我们猜忌颇深。在这里杀你,他没有这种胆量。这两年叫你领着几千奴隶辗转征战,只是盼着你为敌所杀,却不料草原上归降你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要右谷蠡王一部与伊次厥对决,更是一招借刀杀人。你千万不要迷惑了。”
均成沉默不语,阙悲和夺琦面面相觑。“均成?”夺琦询问。
“我们又能如何?这既然是王的意思,我们又有多少机会能够改变?”均成苦笑。
“异想天开!”帘子哗啦响个不住,与阙悲交好的贵族鱼贯而入,“王才刚有了决定,要夺琦会同均成务必取下戎翟呢。”
屈射的贵族早就不满忽勒的喜怒无常和盲目冲动,不少人掀开阙悲的帐帘,第一句话便是抱怨。
“戎翟何其之大,岂是我一部能取?大王有意西进,为何不举国开拔?”
“大王这是懦弱!懦弱!”有人急得跌足,“白白损我精锐,却无寸土相报,更是愚蠢。”
阙悲静静抽着烟,听着众人的牢骚抱怨,并无一语。一场大战下来,夺琦会不会死?阙悲打了个寒战,整夜没有熟睡。帐外火烛通明,右谷蠡王一部的战士彻夜打点行装,清点马匹数,喧哗不止。黎明时,夺琦向父亲辞别,阙悲在他马前摩娑着他的头发,爱惜无限。
均成走到阙悲身边,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会带夺琦回来,我也许不配说这个话,但他如同我的兄长一般。”
“这就对了。”阙悲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你们都要回来,不然有人会终身哭泣。”
均成侧着头想了想,“没有人为我哭的,我不在乎。”
戎翟无愧是草原上第一大国,单于伊次厥帐下,控弦之士二十万,疆土更是屈射的三倍。这张争斗真是无胜算,无希望。夺琦和均成一路不停商议,苦于技穷。在两国边境均成屯军之处,戎翟的使者早已等了多天,等着屈射的答复。
“开战?”戎翟使者听到夺琦的回答也是一怔。
夺琦道:“大王有命,逆水须行。请回复伊次厥单于,如果戎翟退兵一百里,双方休战也可。”
戎翟使者冷笑道,“你们好生狂妄,不知这是飞蛾扑火罢了。”
“等等!”均成叫住拂袖而去的戎翟使者,“想走了?”
那使者变了变脸色,“我是使节。”
均成从使者的腰间抽掉他的佩刀,道:“开战的消息我会亲自告诉伊次厥单于。用我的剑和火,不烦你劳累了。”
夺琦笑道:“你打算不宣而战?”
均成道:“敌众我寡,正面交锋就是徒然送死。我们不声张地给他迎头一棒,然后分散游击敌后。纵然不能胜,也能给戎翟添点麻烦。你看怎么样?”
夺琦点头,“眼下只得这样。”
当即命所有战士不必下马扎营,仍结束整齐,携强弓,向敌营冲阵。戎翟领兵的骨都侯早闻细作回报屈射增兵一事,已觉不妙,正坐立不安等待使者回来,不刻帐柱微微颤抖,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已杀了过来。
均成领兵不过五六千人,从来战法诡异,极其注重弓矢,少有与敌正面交锋的时候。此时人人将弓弦张满,蝗箭如云,铺天盖地射过,夺琦一部马却更快,从均成战士缝隙中水银泄地般直透戎翟联营,到处放火,抢夺马匹。
戎翟骨都侯虽然一时措手不及,但手下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在此人数更有五万之多,听前营战声大动,都毫不迟疑,持刀上马准备对均成和夺琦层层截杀。均成却在此刻大声呼啸,先闲昙会意,急吹撤兵号角。这近两万骑就这样箭云中来,烟尘中去,掠得戎翟马匹足有两千。这第一仗屈射虽斩敌不多,但对戎翟来说,自恃大国的体面不啻于让人泼了污水,伊次厥自然十分震怒,命其右屠耆王东进,讨伐屈射。
这两国王帐实在相距过远,戎翟大部仍在休息,右屠耆王孤军一旦深入,便为均成和夺琦不断骚扰蚕食。这样辗转的征战,零零碎碎也打了一年多,两国战士厮厮杀杀,虚耗时光。戎翟右屠耆王没捞到什么便宜,向伊次厥单于交待不过去,对均成和夺琦更是说不出的痛恨。
次年仲夏,均成和夺琦两部已经分开了三四个月,相隔百里开外,分成犄角之势。这日先闲昙禀说,在河岸放牧的武士捉到了戎翟的奸细。带上来一看,却颇觉面熟。
“你不是戎翟的人。”均成开口便道,“你是屈射人,我见过你。”
那人一吓之下,脸色大变,紧闭着嘴不说话。
“他从哪个方向来?”均成问先闲昙。
“从戎翟过来的。”
均成豁然起身,道:“带上他,立即拔营,会同夺琦。遣一个马快的,先去告急。”他瞪了那人一眼,“我们屈射出了内奸了。”
若此人将自己和夺琦两部扎营地点通告戎翟,必然会有大军来攻。均成命手下五百人护辎重囚犯远避,其余只带快马。百里狂奔之下,马总有快有慢,五六千人绵延十里,早不成战列。远远夺琦大营依稀可见,烈日之下也见火光冲天。
均成更加紧,一马当先冲入战团。可惜均成一部陆续赶来,对戎翟毫无冲击之力,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卷入混战。均成在火光中乱窜,不停找寻夺琦。
“均成!”夺琦在远处却先望见了他,大声疾呼,“撤了!”
“吹号。”均成急命先闲昙。
号角一起,均成和夺琦两部潮水般败退。戎翟兵马紧追不舍,屈射又败出二百里,才煞住败势。均成勒住马,刚喘了口气,身边先闲昙却吭了一声,栽下马来。
均成和夺琦大惊,不知他受伤极重,急忙跳下来抢住他身子。先闲昙拽住均成的衣襟,勉力笑道:“我不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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