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真哪里知道不同的人搓的草绳有什么不同,他就是在诈毛老大,谁知对方还真信了,出现了犹豫挣扎之色。
赵本真心知有戏,再接再厉道:“毛大叔,你们饿,我们也饿,常大叔在城里有事被绊住了,没能及时送米粮来,我们出来打猎也是一时之计。实在是雪姐儿身子骨不好,饿坏了她,再发了病,明儿常大叔来了问起,谁敢负这个责任?你吗?”
赵本真把常得贵一搬出来,毛老大马上一点犹豫都没有了,跺了跺扁担,叫道:“算了算了,老五,把兔子还给他们,咱们这里也得了一只,好歹能对付这一天了。”
毛老五捏着兔子耳朵舍不得放开,邓小虎上去揪着兔子后颈就用力夺过来抱在怀里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注视着毛家三兄弟,这时候谁敢上去抢,他绝对要跑要打,入了手的食儿,别想再出去。
毛老三是个雁过拔毛的,兔子没捞到,他把草绳团在手里,没打算还了,毛老大一走,他也马上掉头。
邓小礼急了,要上前去抢,赵本真拦了他,冲他摇头示意不要。
等那三兄弟走远了,邓小礼跺脚道:“狗日的!连根草绳都不放过!”
赵本真叹气道:“草绳没了可以再搓,惹急了他们,把咱们的小命弄没了,去哪里后悔去?他家大大小小十几口呢,就咱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别象雪妹妹说的那样,哪天睡得熟了,被人打了闷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联想到自己可能成为人家锅里的肉,几个孩子齐齐打哆嗦,何素雪在后头笑得很苦涩,自己终究是把他们吓着了,不过,看着他们慢慢成长起来,感觉真不错。
赵本真叮嘱大家不要再提毛家人偷兔子的事,可是发现前面两个绳套都被摸走了,他也是气得眼睛发红,从来只有他抢人东西的份,这时候被人抢了东西还不能声张不能报复,真是憋屈死他了。
赵本真心情不好,邓小虎把兔子煮熟了,他却恹恹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何素雪猜想他是心理过不去,捧了一碗兔肉汤递到他面前,做出一副贪吃的傻样笑道:“好吃,小赵哥哥快吃,吃饱了有力气,明天我们再去抓。”
赵本真被何素雪嘴边的口水滴愉悦了,伸手一抹她的嘴角,再顺手接了碗,闷头吃上了。
何素雪没啥感觉,邓小虎几个偷笑着互相挤眼睛打眼色,何素雪一回头,他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看房梁的,低头找蚂蚁的,还有眼巴巴等着赵本真吃完了接碗吃的。
何素雪无语捂脸,“肉这么大块,去折点树枝当筷子呀,肉又不是面糊糊,可以挟着吃的呀。”
戴安乐一拍他的小脑袋,“对哦,可以削几双筷子用哦,赵哥,再借你的匕首用用。”
赵本真从他的靴筒里抽出匕首扔给戴安乐,这匕首的刀鞘是黑色木头,刀柄却是银的,刻画了美丽的花纹,还镶嵌有几颗漂亮的宝石,一看就来历非凡。
刚才杀兔子的时候,何素雪第一次看到这把匕首,非常锋利,吹发可断,想来对赵本真的意义也是非凡的。
“这么精良的武器用来杀兔子削筷子,真是委屈它了。”她摇头感叹道。
赵本真抬头看她一眼,眸光暗淡,潜藏了忧伤,随即又迅速低头,大口大口地吞吃,那发狠的劲头,好像是某种情绪的发泄。
邓小礼很快就削好六双筷子,何素雪努力咀嚼腥气扑鼻没有盐味的兔肉,心想家家有本难忘的经,本该在京城享福的赵本真孤身一人出现在边城,还跟难民厮混在一起,这里面定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么一想,那个常得贵的身份比较起来就更加神秘了,大夫?军医?还有什么?
呃,他还是何素雪的叔。
被不断念叨的常得贵,在天快黑的时候出现在破庙门口,他是来接何素雪、赵本真进城的。
第十一章进城了
一大六小一行人,艰难地行走在积雪厚达半米的小道上,昨晚半夜开始雪势变大,半夜的功夫,山野间一片洁白。
“好看是好看,就是难走得紧啊。”何素雪感叹着,努力迈动小短腿,她手脚和小脸冻得冰凉,身上却在冒汗,内衣湿湿粘粘的,极不舒服。
好在昨晚常得贵带了面来,出发之前吃了顿饱的,不然何素雪早就走不下去了。她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常得贵一直牵着她,每当她陷在雪里出不来,他都帮着出把力。
“雪妹妹,再坚持下,马上就到了。”赵本真就走在何素雪的身边,杵着一根棍子微微喘气,指着远处残垣断壁说道。
“好破烂啊……呃,我是说,跟以前不一样了。”何素雪嘿嘿笑了两声,暗暗提醒自己言多必失,千万别让人发现何素雪的芯子换了。
“是啊,现在的甘州府,不是从前的甘州府了。”常得贵沙哑着嗓子说道,“都加把劲,一会请你们吃烧饼。”
“啊,大叔真是个好人。”
“烧饼,我来了!”
几乎力竭的孩子们重新暴发出热情,吞咽着快要干涸的口水,哇哇大叫着冲向甘州城。
何素雪不知道这个甘州府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反正她没看出来,这鬼地方与其说是州府,不如说是城镇,面积并不大,呈井字型的四条大街将镇子分成四个大区,一条条小巷子夹在其中。
战乱中,部分居民被屠杀,部分逃难还没回来,现在整个镇子冷冷清清,大多数铺子还是关着的,有些铺子被烧了,只剩下一地灰烬逐渐被积雪所覆盖,被烧毁的民居也不在少数,镇子里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何素雪深深地吸一口气,这就是战争的味道啊。前世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这种味道,只存在于父亲和爷爷的故事中,如今,她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腥、臭、恶心、恐怖,这是她能想到的形容词。
目前甘州府里,最热闹的地界是医馆药铺,常得贵指着前面人声鼎沸的一处地方说:“到了。应是今早才重新开张的,怎的这么多人。”
这个挤满人的铺子不是什么堂什么斋,而是“江南药铺”,面积很大,占了三个铺面,迎面一条长长的半人高柜台,靠墙是镶嵌着许多小抽屉的药柜,两个忙得满头大汗的伙计奔走其中,爬上爬下快速抓药收钱。右边用一幅灰布帘子隔开,便是大夫看病诊治的地方,中间有一扇门通向后院。
常得贵一进药铺,便受到热烈欢迎,来看病的来抓药的,都恭敬地喊他一声,有人喊常大夫,有人喊常老板,反正意思差不多,他就是这江南药铺的主人,也是坐堂大夫之一。
何素雪是看到诊室里坐着两个穿石青色罩衣的大夫,才确定这个“之一”的。
“师父回来了。”听到群众的叫喊,两个大夫过来行礼。
常得贵扶着何素雪,指着那个温润如玉象书生的大夫道:“雪姐儿,这是叔的大徒弟林有文。”
何素雪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大师兄好。”
林有文眼睛闪了下,拱拱手,“雪姐儿好。”
常得贵又指着另一个高大健壮浓眉大眼的大夫介绍说:“这是二徒弟关有树。”
何素雪又行礼,“二师兄好。”
关有树笑呵呵地伸手虚扶一把,“雪姐儿好,路上还顺利吗?累不累?肚子饿不饿?你三师兄在后院备了热水热饭,你先进去安置梳洗,晚点师兄再和你唠嗑,好不好?”
“好。”何素雪抿嘴笑,这个二师兄不但不二,还是古道热心肠。嗯,大师兄也不错,五官精致漂亮,斯文有礼,跟小赵同学不相上下嘛。
几个孩子都上来跟两个大夫打招呼,他们没有劳烦常得贵,而是争着自我介绍一番,不敢称师兄,口里喊着林大夫关大夫,然后跟随常得贵进了后院。
出了通道,有道照壁遮眼,雕的是五福临门,绕过去便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正房是五间的二层小楼,左右厢房也各有五间。
石板铺就的地面没有积雪,出太阳的时候就是晾晒药材的好地方,两个穿石青色短衣绑腿裤的小厮正在院子里劈柴烧火,左厢房前不但有个大灶在烧水,还有一溜儿药钵热气腾腾,吞吐着浓郁的药味。
看到常得贵等人进来,两个小厮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老板回来了。”
不喊师父,那就是伙计,常得贵介绍时果然只提了名字,未说其他,一个脸圆圆的叫王小九,瘦长脸的叫毛永青,药柜那里有两个能够胜任抓药的伙计分别叫毛永盛和方再年,两个姓毛的一听不是兄弟也是亲戚。
右厢房的一处房门吱呀响,走出来一个端着铜盆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蛮清秀,比赵本真和林有文稍差一点,只是他的眼神一扫过来,何素雪本能的就不喜欢。
不出所料,这个少年就是常得贵的三徒弟陈有亮,何素雪一听这名字就想抽,不禁要问:“是哪个亮?”
陈有亮被问得一愣,常得贵替他答了:“光亮的亮。”
何素雪哦了声,相互之间见礼,常得贵和赵本真都快速瞥她一眼,暗道这个礼行得有点敷衍,陈有亮是有哪一点不被她待见?
自此,常得贵加大对三徒弟的关注,果然发现他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这是后话不提。
陈有亮完全没有想到,不经意的一瞥,就把自己的内心世界给暴露了,从此被打入不受欢迎行列。他笑着向师父报告,吃食热水准备好了,房间也准备好了,男娃住在左厢房原来的杂物间,昨晚砌好的大炕,睡十个小孩都没问题。
“打扰了,咱们只是暂住,过几日还得回村里去。”
邓小虎站出来表明了立场,常得贵点点头,“先住着吧,乡下还不太平,能走的时候我告诉你。”
几个乡下娃便都郑重地道谢,赵本真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孩子们进房的时候,他也跟进去了,药铺房间紧张,他要和这些小伙伴住一间房睡一铺炕。
第十二章女扮男装
更新时间20131031 8:06:16 字数:2084
为了避嫌,何素雪被安排在正房的二楼,常得贵抱歉地告诉她:“二楼没有砌炕,晚上睡觉用汤婆子暖被吧。”
有床有被有食物,跟昨天相比,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何素雪哪里会有怨言,连道无碍,乖巧的样子把常得贵坚硬了十年的心都捂化了,亲自带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