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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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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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于琴,是有才华的。不但精于指技,还富有巧思创新。
听说东临王擅武,不知真的假的。不过先帝爷征伐天下,自然不愿意让宗室荒废了功夫。她们在雅乐居里所学,不过也就是取悦人。投其所好,不算上仯么跄芤靡皇弊⒁狻
宴上一搏,为自己再争取个缓刑也成。毕竟没相处便让倒了手,连带自己的手段都来不及使出,着实有些憋屈的慌。
她们在这里,所知太少,消息来源几近于无。而以往就算在雅乐居知道一些亲贵们的传闻,也大多是些靠不住的小道。所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但她们是知己不知彼,纯属在撞大运。
在这种情况下,林静做出的决定,也算是稳妥了。
叶凝欢直觉东临王压根儿不打算留她们,叫她们过去见一面儿感觉就跟验货似的。但这会子说这个,不是打击林静的士气么?不管怎么着,她分析的也没错,就算这里呆不长,多呆一日也有多一丝的希望。舍得舍得,不舍焉得?眼瞅混是没什么戏,便争取求个更好的结果。
林静选这支曲,固有迎合之意。另一方面,就是不打算给叶凝欢打混跟她合奏的机会。
叶凝欢说:“你弹战舞弦歌,我自然更不能与你合奏了,没你那才华,平时不过是练着玩儿的。为了让手指灵活,拈花指更漂亮罢了。我便配你,起一段碎流光好了。”
林静不说话了,碎流光,又名影缭乱。看的就是灯影与舞影的曼妙,若是舞影,便是为琴作辅。
林静虽不相信她能这般好心,但只消她不掺乎着跟她合奏怎么都成。

五月十三日晚上,果然是贵客临门,楚灏宴请的是瑜成王楚湘。
瑜成王楚湘是先帝的第七子,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跟皇太后年龄相仿,他封地在西北三郡,这一次,是为了送女儿进京而来。他的三女被朝廷封为鲁平公主,将远嫁东国乌丽。
楚湘前两天已经到京,入宫觐见之后,宫中也为他热闹了一番。今天他是特地跑来静园,跟幼弟楚灏小叙。
宴席就摆在寥花台正厅,全是通扇屏门,一打开,就如同个宽宽大大的观景台,上头直通琉璃顶,顶上缀满莲盏,直将这里映如繁花绽。四周灯火辉煌,连带外围水台也缀满琉璃盏,就是为了歌舞作的准备。
因没外人,楚灏按着长幼排序列席,楚湘推让一番,倒也受了。面前是宽桌列席。随侍静立身侧,乐师于厅角展艺。
楚湘身材高健,没着成王级的服款。而是穿了一件深蓝色银绣的常服,束着冠,蓄了须。他与楚灏是异母兄弟,但岁数上却差了三十多岁,不过两人的鼻子有点像,都是又挺又直。
楚湘端了酒樽,面上微微有些酡红,瞧了瞧厅里歌舞。带了笑转脸看着楚灏道:“雁行果是会享受的,怪道舍了那宅子不住来这里。”
雁行是楚灏的小名,楚湘的爵位低于楚灏,但两人关系很好。因此私底下常唤他小名。
楚灏笑着说:“七哥哥难得有闲,不如在这里多住两日。不然回去了,又不知何时才得见。前些时日正遥送了几个舞姬来,偏得正迦那小子非又管我讨,搅得我闹心,给了两个。不然还能跳个什么四波旋飞新鲜玩艺让哥哥瞧瞧。”
楚湘微捋了捋胡子,笑道:“正遥那孩子素喜这些,旁人管他讨都得不着的。”
楚灏浅饮了一口说:“他一向是如此的。哥哥要是瞧的好,领走了就是。薇薇不是喜欢弹琴么?我特给她留了个擅琴的,往东边去的路上,直当多个解闷的。”
鲁平公主小名儿叫薇薇,比楚灏小三岁,从小也喜欢音律,还特地练过几年。
“难为你还想着她,太后这回也增赏了人……说起来,这事能落在瑜成这里着实不易。惟愿能为朝廷分忧一二便不负此恩了……”
“自家兄弟,说这个没意思。咱们今天只谈风月,哥哥既来了,便在我这里乐乐。”
楚湘闻音知雅,自然明白。两人推杯过盏,只管论酒论歌舞。
之前先有美女献了展扇、彩灯等歌舞。楚湘早过了那血气方刚的年纪,瞧什么也都是那么回事了,不过当林静的琵琶声一起,倒真有那么点出神的意思。
这曲战舞弦歌,被林静演绎的出神入化。五指划弦而过,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指尖过处丝丝入扣,流泄如倾珠,抑错似鹿蹄。啾啾如黄莺出谷,涛转如猛虎啸林。
犹抱琵琶半遮面,只可见她婉丽身影孤坐厅角,但那声音流泄溢满花阁,上下翻飞,身不动而气昂扬,登时将方才靡靡横扫。琵琶独奏,却不孤单,她一袭淡绿衣衫,宛如绿萼独傲枝。
当声音也呈具象,如刃如丝弹墙而回,那便是灌耳汲魂,撩动人心时。
有的人,是一上战场就紧张,平时练习出十分,真枪明刃的时候便只有七分。而有的人却恰相反,平时练习出七分,待见真章之时可谓超水平发挥。
永成王培训出来的的美人或者杀手,无一例外全是后者。人来疯型的!
并不是说他多会识人,而是发挥失常者,不是被弃冷舍,就是被屠街头。
工欲擅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工具的生存基本法则。
厅外水台之上,不知何时琉璃灯已经灭了四五盏,只得一些嵌石小灯明明暗暗。与厅中辉煌呈鲜明对比,叶凝欢白影翩飞,系长绦绕于两架桥梁,流光踏碎灯影,与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映出一挘戮狈ド
美人无刃,却如独戮荒野。沉沉黑夜之中,惟见舞影!
双手挽带,飘摇于水桥之间,且凝且掠,蹁跹如烟。穿了蝶袖悬流苏的翻袂纱裙,飞穗连袂,身体随曲且纵且旋,舞的却是那异化柔化的三十六路影月斩。
翻手邀月,踏步飞星,破雾分尘……叶凝欢舞得痴狂,仿佛在策马扬鞭暗夜独行。
如林静一样,叶凝欢亦不仅仅是个舞者。她擅将各种姿态幻化成舞步,包括刀式。所见一次,无不于心留痕。
一如林静的琴技,听闻一次便可流泄于指尖。
叶凝欢的才华,是永成王发掘出来的。她的精亦求精,最初亦是为了永成王。只是天长日久,她也渐渐投入其中,只觉在这舞姿曼妙里,能找寻到一点点安慰。
只是这些东西,不过使贵人拿来取乐,向来为世人所轻。
一曲终了,叶凝欢随之收步。敛气凝神,几个旋子掠于厅外,双手抖散长绦伏于地上。半晌,都是寂静无音,似是没回过神儿来。
楚灏歪靠在座上,手里端着杯子没说话。客座上的楚湘也是满脸的深凝。

叶凝欢微微的睨眼,远望楚灏端坐堂上,如芝兰玉树,俊秀且孤清。贵人呐,不管多么荒唐多么阴暗,至少表面上全是那般金雕玉琢,高高在上。面前摆着横桌,佳肴美酒。地上的暗花黑岩,冷冷折光。
胸口突袭一阵窒闷,生生的压住血气翻腾。之前她大病了一场,看来这身子骨果不如当初了。腿在裙下直抖,仍需强撑老实伏在地上等观赏者给个评价。
一阵让人难耐至极的沉默,接着便听得楚灏那低悦的声音:“琵琶弹的当真是好的很,十三技指流畅如水,双弦势走的格外好。哥哥觉得如何?”
楚湘也点头道:“果是好的很,舞的也好。那影走映灯,生是将这曲子更显的活了。”
“谢王爷赞赏。”林静的声音透着些颤抖,想是一曲终了,她的精神也崩到了头。
叶凝欢伏在外头,跟着动了动嘴皮子。
楚灏的兄弟太多,叶凝欢也实在闹不清是哪个哥哥。先帝之子,如今尚在世的还近十个。加上什么叔伯兄弟,就更多了去了。不过能让楚灏老老实实的喊哥哥的,估计没几个。
“去吧。”楚灏淡淡的说了一句,林静便抱着琵琶退着慢慢出来,跟叶凝欢一道闪到黑影里。叶凝欢睃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脸都有点煞白。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李云已经歇了。院里静静的,叶凝欢和林静谁都没力气说话,洗洗涮涮之后根本也不敢睡,林静跑来叶凝欢这里坐着,一直熬油似的等到了近丑时,孙管事才眉花眼笑的过来宣布她们的结局。
孙管事拉着林静的手说:“姑娘有福了,方才瑜成王说了,要领着姑娘入宫觐见,给姑娘求个公主赞乐的恩典,到时随公主往乌丽去。明儿一早,您跟着奴婢去谢恩吧?”
瑜成王,原来那个中年人是封地在西北三郡的瑜成王。
林静笑着福了一福说:“劳烦了。”
“诶,没事没事。两位都累了,早点歇吧?明儿一早,便打发人来伺候姑娘。”
孙管事走了以后,林静眼眶一红,拉着叶凝欢的手说:“还是谢谢你……你别怨我……”
瑜成王的女儿要嫁到乌丽的事,打两年前就传遍了。以女官的身份随着公主远嫁千里,前程未卜小命儿仍是没着没落的。以旁人而言,绝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以她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公主嫁的是乌丽新登基的皇帝,过去了就是皇后。乌丽于先帝朝的时候跟朝廷闹的很僵,因为他们收留了前朝的宗室。后来锦泰国势日稳,乌丽又有意缓解两国关系,打开东商之路,遂又将刘氏宗室皆交还了锦泰。这世上本就如此,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两国关系因此缓和,前年乌丽遣使,为新皇向锦泰求娶公主。章合帝楚澜的女儿太小,姐妹皆嫁,遂从宗室中选了瑜成王的女儿,有锦泰这个娘家撑着腰,就算公主去了不得宠,地位在那摆着呢。
林静当了女官,随着远嫁过去。会做人些,公主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少不得要指靠着这些跟去的人。比起来回来去的倒手,当真是好了太多了。
叶凝欢其实还是挺替她开心的,听了她的话,笑着摇摇头。其实今天她不管表现的什么样儿,结局已经定了。这几天也不是白逛的,永成王的人,楚灏压根也没打算自己收用。所以验货那天,叶凝欢再丑再扭捏也无所谓。
他验到了一个会弹琴的,已经达到了目的。多留她两天,不过是为了瞧瞧她的本事。
这就是命,她跳舞再好也没用。论琴艺,她自问不是林静的对手。林静防着她,选了一支极难的曲子也无可厚非。叶凝欢也没歹毒到我不好大家都跟着不好的份儿上。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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