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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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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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碧点点头,从妆奁里摸出二百文递给她。

汤婆子不接,说:“姑娘着实为难我了,这点钱是叫不动驿站的那些人的。”

阮碧又摸出二百文,见她还是一脸为难,只要再摸出二百文,苦恼地说:“婆婆,我无啥进项,你看……”

汤婆子心里早乐开花了,脸上却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说:“少是少了点,到时候老婆子只好拉下一张老脸来求他们了。”边说边接过六百文,揣进怀里,“五姑娘,老婆子这就去托人把信寄出去。”

阮碧点点头,期盼地说:“一切拜托婆婆了。”

“姑娘等我的好消息。”汤婆子怀里揣着信揣着钱,心里乐开了花。急冲冲地走出蓼园,也不多想,直接奔大夫人的院子里去。到大夫人院子里,见二姑娘站在溃檐下面拿着银勺子喂八哥,她赶紧走过去,满脸堆笑地行礼:“二姑娘早安。”

二姑娘见她面生,问:“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汤婆子说:“老奴姓汤,人家都叫汤婆子,如今在蓼园东厢房当差。”

二姑娘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说:“你不在那里当差,跑这里来干吗?”

“五姑娘让老奴托人寄信给兰大姑娘,我来跟大夫人禀告一声。”

二姑娘顿生好奇,问:“信呢?”

汤婆子从怀里掏出信,毕恭毕敬地递上。二姑娘把银勺子递给大丫鬟春云,接过信,看了一眼,对春云:“赏她。”说着,转身进了屋子。大夫人在偏厅里看账目,见她拿着信进来,问:“谁的信?”

“小五写给姑姑的。”

大夫人惊异,说:“从前不见她写信,这会儿倒开始写了?抽出看看,都写了什么。”

二姑娘抽出信,飞快地扫了一眼,递给大夫人说:“甚是稀松平常。”

大夫人接过信看了看,信上只是寥寥几语,果然都只是最平常的问候语。不免奇怪,说:“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送出的信,就写这些东西,这五丫头搞什么鬼?”

“谁知道。”二姑娘漫不经心地说,“她做事向来就这么不着边。”

大夫人笑了笑,说:“确实。”把信随手扔进抽屉里,不再管它了。

汤婆子得了二姑娘的五百文赏钱,心里美滋滋的,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两头都得好处,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见到大夫人。不过这一回不成,下回总成,汤婆子想着,过几天再催阮碧写封信。

回到蓼园东厢,进里屋,笑呵呵地向她阮碧行个礼,说:“姑娘,事已经成了,只是广州路远,怕是要等上一阵子才有回音。”

阮碧说:“无妨,谢谢汤婆婆。”

忽听一声冷笑传来,槐花揭开帘子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汤婆子,说:“大夫人叫你守着大门,你倒好,天天往里屋跑,要不要我去跟大夫人禀告一声,我跟茶妹去看大门,让你来服侍五姑娘好了。”

汤婆子横她一眼说:“你想去,谁个拦你了?”说罢,向阮碧行个礼,一揭帘子走了出去。

槐花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又转头看着阮碧,不屑地说:“你还当真相信了她,我告诉你,她方才去的是大夫人的院子。”

汤婆子还没有走远,听到这句话,顿时急了,担心槐花毁了她的钱路,隔着帘子大骂:“槐花,你这个小贱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谁个胡言乱语,天打雷劈。”

“小贱人,滚出来,别在姑娘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

“出来就出来,怕你不成。”槐花一挑帘子出去,继续叫骂,“老虔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算盘,我告诉你,我槐花不会让你如意的。”

“偷东西的下贱货,我是看着你爹的面让着你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槐花一听,脑羞成怒,说:“下三烂的坑蒙拐骗的老东西,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狗牙?”

汤婆子双手叉腰,脖子一昂,说:“小贱妇,有种你就放马过来。”

槐花当即撸起袖子要打汤婆子,茶妹一把抱住她,说:“哎唷,我的好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忘记这院子里还住着四姑娘呀,若是她报到大夫人那里,咱们全吃不了兜着走。”

汤婆子气的手脚发颤,说:“茶妹,你放开她,让她来打我。我汤婆子在府里三十多年,便是老夫人都没有给过我一个脸色,今天倒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我呸,槐花,你有种就来打我,咱们正好去大夫人面前说说话,我倒想问问大夫夫这半夜三更摸到主子房子偷东西,是该怎么处罚的?”

正闹的不开可交,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打门声,跟着有人嚷嚷着:“把门打开。”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1章 笔迹不同
汤婆子和槐花齐齐停止吵闹,偏头看着门口方向,一时搞不清楚来者何人,都不敢过去开门。

外面又嚷嚷着:“二姑娘来了,赶紧开门。”

屋里的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汤婆子赶紧上前,抽出门栓,刚拉开门,全上就挨了一记耳光。眼角余光看到一身银红的二姑娘带着两个丫鬟沉着脸站在门外,不敢多话,当即腿脚一软,跪了下来。“二姑娘饶命,老奴知错了。”

春云上来一脚将她踢到旁边,说:“没眼色的东西,跪也不会看地方,挡着姑娘道了。”

汤婆子知道方才打自己耳光的也是她,恨得牙痒痒的,却哪里敢显露出来。

二姑娘黑着一张俏脸,款步走进屋里,看着槐花和茶妹,两人心里一怵,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姑娘冷笑一声,说:“好好好,一个个皮痒了是不是?阮府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吵吵闹闹,大呼小叫吗?你们眼里还有主子与规矩不?”

三人连忙磕头如捣蒜说:“二姑娘,奴婢(老奴)知错了,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二姑娘嫌恶地看她们一眼,说:“呆会你们自个儿去何妈妈那里领罚,下回再犯,统统打出去。”

“谢谢二姑娘,谢谢二姑娘。”

二姑娘又冷着脸问:“五姑娘呢?”

话音刚落,门帘挑起,阮碧站在里屋门口向她行礼。“二姐姐好。”天气渐暖,她今天身着一件半旧的素白高腰襦裙,只在衣领、袖口、裙摆用银线绣着缠枝莲花,墨黑的长发用白色丝带松松地束着。

二姑娘看着她,一时移不开眼。

阮碧又说:“二姐姐,请里屋坐。”

二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本来想训斥她几句,一怔忡,这情绪就接不上了。用了几秒钟,板起脸说:“你这个主子怎么当的?让屋子里的人闹成这样子。”她最近跟着看大夫人学当家,因此也学了一副当家主母的口气。

“妹妹……妹妹我……”阮碧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无言以对。

二姑娘嫌恶地说:“你这性子该改改了,唯唯诺诺的,总让不长相的下人骑到头上。”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定改。”

二姑娘嫌恶地看她一眼,心想,刚才还觉得她不同从前,却原来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哪里知道,槐花和汤婆子的矛盾是阮碧一手制造的。从前她在公司的时候,知道下属要是一个心思,那就是铁板一块,那上司就很难驾御他们,因此一定要在下属里面制造纠纷、矛盾、对立,比如器重某个人,打压某个人,然后让他们互相斗来斗去。槐花又大胆又贪心,她便诱惑她偷了东西。槐花得到一块肥肉,又不肯跟汤婆子分赃,汤婆子自然就对她有意见。然后阮碧又装出“器重”汤婆子,有事只叫她办,赏钱也只给她,这下子槐花也心理不平衡了,矛盾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有了矛盾,狗咬狗就顺其自然了。

要是这三个人齐心合力,不给赏钱就不让她吃饱饭,不给赏钱就不给水洗漱,以阮碧那点家底,怕是一个月也遮不过。以她的纤纤弱质,也不可能在武力冲突里面获胜。到最后,估计只有被虐待而死一条路了,多少姨娘姬妾最后走投无路,不是吞金便是投缳。

“姐姐,还是请里屋坐吧。”

“不了,我还要去看四妹妹。”二姑娘淡淡地说完,转身就走。

“那二姐姐慢走,有空再过来坐。”阮碧赶紧送到门口,很狗腿的样子。

走到门口,二姑娘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阮碧一眼,心里暗想,以前也见过她穿这么白襦裙,并不觉得出色,怎么今天瞅着象一朵白莲?

阮碧不解她为何忽然回头,且一脸纳闷,只好又冲她笑了笑。

二姑娘却又冷了脸,裙裾曳地而去。

没有办法,人家形势强,这种大宅子里一个“嫡”字压倒一切。汤婆子和槐花这么嚣张,一见她便龟缩了,跪在地上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不过,二姑娘算是无意中助了自己一臂之力,汤婆子和槐花怕是要蔫一阵子了。

既然如此,不少得再借她一回力,阮碧心里这般想着,嘴上柔声细气地说:“汤婆婆、槐花、茶妹,都起来吧。这一回事,大家都长个记性,同是一个屋子共事的,吵吵闹闹太伤情面,传出去也坏了彼此的名声,以后大家和睦相处,不可再闹出方才这样的事情。”

汤婆婆、槐花刚刚挨了二姑娘的训,气焰全无,乖乖地低头说“是”。

“汤婆婆,你脸伤着了,我屋里有药,你随我来吧。”阮碧边说边走进里屋,汤婆子嚣张地冲槐花一瞪眼,跟着进去。

阮碧从一个黑漆木盒里取出一支药膏,递给汤婆子。

汤婆子接过,赶紧抹上,只觉得火辣辣的半边脸颊顿时清凉无比,舒服地呼了口气,说:“谢谢五姑娘,这个春云当真狠,老婆子跟她也没有仇,又是踢又是打。”

“婆婆呆会儿要去何妈妈哪里领罚吗?”

汤婆子不情愿地点点头,说:“少不得要过去一趟,否则二姑娘问起,说不定真把老婆子打出去。”见阮碧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讨好地问,“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姑娘尽管吩咐。”

阮碧犹犹豫豫地说“我听说二姐姐写的一首好字,便想借她的旧写字贴来临摹一下……”

汤婆子为难,摇摇手说:“姑娘,这二姑娘厉害着……方才你也见到了,老婆子可不敢去她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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