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那太医怎么说?”周宪问道。
周嘉敏道:“太医就说这香料还是少用的好,虽无伤害,却不是好东西,容易依赖。”她努力大事化小,不想让周宪此时情绪大动。
周宪道:“你先前一惊一乍的,吓得我惊心,没事就好。”
周嘉敏笑道:“嗯,下次不会了,姐姐好好休息。”心道:这是什么人竟敢将这东西送给姐姐?难不成姐姐的房里有内奸?
正想着,却见黄氏领着几个宫女婷婷袅袅地过来了,周嘉敏见了急忙请安道:“给黄侧妃请安。”
这黄氏名唤曲素,自小就跟了李煜,原先是钟皇后的一个大宫女,父亲是一个七品县令,认识她的人都道她平和善良,三分姿色,七分神韵,不见得多妩媚但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柔美来,深得李煜李欢,所以,虽然身份卑微,却也升到了侧王妃,倒是称得上一个奇迹,就听黄曲素笑道:
“二小姐无须多礼。我是来看看王妃的,说来惭愧,我跟着王爷这些年,也没诞下一儿半女,如今传宗接代的希望都放在王妃身上了。”
周嘉敏道:“有劳黄侧妃费心了。姐姐近来身子沉重,不方便见客,有怠慢的地方,侧妃娘娘海涵啊。”
黄曲素道:“瞧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我带了些黄芪、雪参,还有一些豆类、坚果等,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们家乡怀了孩子的女人都要这么养着,便托了人从家乡广陵带了来。”
周嘉敏见她说得如此诚恳,心中的芥蒂顿时消了一半,笑道:“多谢侧妃娘娘费心了。”
尽管收下了黄曲素的东西,周嘉敏却不敢拿来给周宪食用,只命人将东西存了起来。
好在徐媚忙中抽闲,时常来陪她说话儿。
“怎地几日不见,你竟清瘦了许多?”徐媚心疼道。
周嘉敏对她不设防,便全盘托出,道:“姐姐要待产,这澄心堂的事情里里外外我代着打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环境,你争我斗的,免不了有人存了坏心思。我要保证姐姐顺利生子,自然上了心。”
徐媚道:“你说得我如何不明白,别说这深宫,就是我们府上,那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是免不了。你是应该小心着,以我看……”她让周嘉敏附耳过来,就听她小声道:“那江采儿就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周嘉敏一听,暗暗吃惊,心道:这徐媚才在宫里住了几天,竟观察到这些,可见不简单!我断不能只将她当个孩子!
连徐媚都看出了江采儿的异样,周嘉敏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这段时日,江采儿是来过几次,送了几样东西,其中一样是件衣服,做工精美,十分奢华,周嘉敏让人藏了起来,等周宪以后发落,哪知一个小宫女看着那衣服鲜艳,多用手抚摸了两下,便起了满手的水泡!
这段时间,江采儿时常在自己的院子里通宵达旦地歌舞,吵闹得周宪多夜无法安眠,周嘉敏便请了钟太后去制止,好在江采儿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懿旨,从此收敛了许多。
周嘉敏知道江采儿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防止她在太医那里做手脚,特意请奏钟皇后,让太医院的人轮番过来给周宪诊脉探视,钟皇后原本就喜欢周宪,她怀的孩儿又是李煜第一个孩子,李弘冀一直也没有诞下子嗣,所以十分重视,便亲自去太医院下令,由太医令命人隔天轮番去探视,不得有任何延误及误诊。
因为周宪是初产,韩氏也被接进宫照料她的起居。
七月,午时刚过,周宪忽然感到一阵腹痛,宫女们一见,知是要生了,急忙将周宪扶到床上,又喊来稳婆。
周嘉敏待要进去看看究竟,却被韩氏拉了出去,嗔道:“你个姑娘家进去看什么?快去玩吧!别跟着过来添乱子!”说完转身便关了门。
周嘉敏道:“不让看便不让看,谁稀罕来着!”心里却道:想不到姐姐这番生产,却是步步惊心,只求佛祖保佑!
正自说自话间,忽听到周宪的一声惊叫,竟像是经历了撕心裂肺之苦,周嘉敏紧张异常,忽然又想到这段时日一直不见李煜,想来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对他更是多了几分不满,心道:将来才不会有小周后!我才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正思忖间,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道:“可是宪儿要生了?本王竟是回来晚了!”说话的正是李煜,只见他风尘仆仆地带着几个太监赶回来。
周嘉敏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李煜笑道:“原来小姨子也在这里,免礼吧。你姐姐可是在里面?”
周嘉敏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竟为他那一句“小姨子”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李煜正要冲进去,却被两个稳婆拦在了外面,笑道:“王爷,王妃这会子在生产,王爷不便进去,还请王爷外头候着。”
“这有什么不便的!”李煜还要往里走。
韩氏这时出来了,道:“王爷还是外头候着吧,女人生孩子的屋,男人进来不吉利!”
李煜在外头不停来回踱着,不知走了多少圈,竟转得周嘉敏头晕,道:“王爷,您还是不要走动了,晃得我眼花。”
李煜这才坐下来,笑道:“要不,你陪我说会子话?”
周嘉敏心道:李煜对姐姐倒是有几分心意,要不也不会这般紧张了。
二人正漫无边际地说着,屋内传来周宪的喊叫,周嘉敏与李煜不约而同站起身,二人均是紧张。
就听稳婆在屋子里喊道:“王妃使劲,再使些劲!”
又有人道:“热水!要热水!”
周嘉敏被周宪那凄厉的叫声惊得心头一颤一颤,心道:原来女人生孩子这般苦楚,脸色微微苍白。
李煜唤道:“敏儿?敏儿?”
从晌午一直忙活到日落时分,韩氏才从屋子里出来透透气,李煜急忙相问:“宪儿怎样了?孩子呢?”
韩氏道:“头生的孩子,自然要费些力,王爷再等一会子。”
正说话间,就听周宪一连数声惊叫,接着听到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卷二 044 百无聊赖鹦鹉学舌
李煜一听孩子啼哭,满脸兴奋地冲上去,问道:“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一个稳婆抱着已经包裹好的孩子出来,对李煜鞠躬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王子!”
李煜一时竟手足舞蹈,笑道:“太好了!这下真是太好了!”
要知道古人特别看重子嗣,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李弘冀没有诞下子嗣,已经引得李璟及钟皇后的不满,如今李煜与周宪一举得男,多少有点扬眉吐气的意味。
周嘉敏见他这般孩子气,忍不住掩嘴轻笑。
李璟虽然为国境满怀忧愁,但李煜诞下子嗣对他来说算得上喜事一件,当即给这名新生儿赐名李仲寓,古语“仲”表示排行第二,暗指李煜,寓乃是指寄居他国的官僚贵族;后泛指失势寄居他乡的地主绅士等人,同时表达了一种寄托。
彼时,李璟已经命人将新都的地址选在洪州,改名为南昌,并差工人数万于南昌当地筹建新宫殿,天下人皆知南唐欲迁都,因此,李璟给长孙取名李仲寓便暗指李唐一脉失势后寄居他乡。
李仲寓刚一出生,李璟命人向后周上表,那时坊间流行“三日洗”,宫廷也不例外,柴荣崇尚礼仪,当即派人送来上等锦缎千丈,雕花金盆一只,金果子、长命锁若干,金银钱物若干,另有酒食若干。
柴荣差着使臣带一干礼品前来道喜,临了问李璟:“国主准备什么时候南迁?”
李璟顿感诚惶诚恐,心知这是柴荣在试探自己,便道:“本国主即将南迁,还望上使复命皇帝陛下,略作几日宽限,毕竟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难免有所拖沓。”
那使臣是收了李璟不少银钱好处,自然说话中听,道:“好说!好说!回了周朝,我自当为国主如实陈述,南唐举国南迁,非一朝一夕之易事,我朝陛下仁爱英明,自当准许。”
就在李仲寓过完满月,南昌的宫殿基本上修葺完善,李璟便率众臣举国迁至南昌,浩浩荡荡,历经数日,途中略有曲折,最终顺利入主南昌,自是不表。
周嘉敏依旧住在皇宫中,一来是钟皇后舍不得放她回去,之前也从家去住了几天,又被匆忙接了回来;二来是周宪希望她留下,对她之好竟与那李仲寓无异,虽说是姐妹,却有母女之情,处处上心,事事绸缪。
自从迁都南昌,南唐上上下下就像是一条被抽去龙筋的残龙,毫无生气,彻底失去了锐气——要说这南昌,自然不能和金陵相提并论,蛮夷之地,荒凉穷困,完全断了六朝粉黛的绮丽之色。
周嘉敏在宫中生活,时而听到唉声叹气者,时而遇见捶足顿胸者,竟有太监耐不住萧索偷偷离了宫,还有宫女嫌此处荒凉,一时想不开竟投了井,水土不服者更是比比皆是。
对此,周嘉敏感慨不已:想那连番战败,国破家亡时竟未从听见有人这般悲苦叹气,只不过是迁都至此,竟闹出数起悲剧,与其说他们是为国破家亡而含悲,不如说他们是为逝去的繁华而忧伤。
“如此看来,这南唐的气数的确是尽了,养得都是一批贪图享受、贪生怕死之徒,只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苟延残喘几年而已!”周嘉敏心道。
正百无聊赖间,忽见一小宫女匆匆行来,行礼道:“给二小姐请安!拱形门外有董大人求见。”
周嘉敏道:“哪个董大人?”
那小宫女道:“太仆寺卿董安远。”
周嘉敏一听,心里一紧,便道:“请他进来。”然后自己急忙抚弄了一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烟翠笑道:“二小姐,您不要弄了,您这一身装扮肯定让董公子眼前一亮。”原来周嘉敏穿了一身草绿色的纱裙宫装,清新脱俗,配上那鹅蛋粉脸,更有说不出的美丽动人来。
周嘉敏啐道:“嚼舌根的蹄子,还不快去准备了新茶!”
正说话间,董安远便被小宫女领着进了宫殿。
之见他手里拎着一只银丝小笼,里面装着一只红嘴绿鹦哥。
“敏儿近来可好?”董安远笑道,他那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竟让人忍不住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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