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道:“郡主既是这样叮嘱了,就请放心,窅娘绝不说。只是郡主多虑了,王妃娘娘何等宠爱郡主,若是知道郡主学习舞艺,恐怕只有欢心的份。”
一月下来,周嘉敏也将窅娘的技艺学了五成,一来是窅娘教得十分尽心,不敢有任何隐瞒;二来是周嘉敏学得用心,又是有慧根的人,一教就会;再就是,整日跟着周宪,耳染目濡,也学了不少技巧。
一日清晨,周嘉敏领了烟翠、宝蝉等人到御花园那里练习舞艺,刚跳了没多久便遇见了韩墨臣。自从那日宴会,她便没见过韩墨臣,如今见了,难免想起那日宴会上他所说的那番话,便隐隐心悸,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躁动起来,她似乎在期待韩墨臣对她进一步说些什么,但似乎又害怕韩墨臣进一步的言辞。
“表哥如何在这里?”周嘉敏惊道,按理韩墨臣是不能随便入宫的,何况这御花园离**极近,一个外朝的臣子更不能轻易接近**了。
韩墨臣笑道:“我可以自由进入皇宫,你不知?”
周嘉敏道:“我倒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既是监察使,又是特使,想必有出入自由的特权。”
韩墨臣笑道:“算你答对了一半。怎么,我们的才女小郡主不舞文弄墨了?记得你以前说,这些歌舞都是女人取悦男人的手段,你才不屑于学,如今为何?学了多久?我方才见你跳得有板有眼。”
周嘉敏笑道:“我先前是不屑一顾,如今想来,未必就是取悦男人的手段,自己多一项技艺是好的。我现今不过学了一个月,笨拙僵硬得很,步子都是乱的。多谢表哥夸奖。”
韩墨臣笑道:“那你方才跳得是什么曲子?可有名字?”
卷二 080 嘉敏学艺安远含酸
周嘉敏摇摇头,道:“本来是有个名字的,叫《醉凡尘》,后来被我改得面目全非,算不得《醉凡尘》,也就没了名字。”
韩墨臣笑道:“莫若叫《无题》?你且看那前唐的李商隐,作了多少脍炙人口的《无题》?”
一句话说得周嘉敏笑起来,道:“有趣,就叫《无题》了。”
韩墨臣从怀里取出玉箫,笑道:“我来吹箫,你接着跳。”
周嘉敏忸怩了半天,实在难以与他歌舞相接,她对韩墨臣有一种淡淡的情愫,第一次见面便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异样,夜光玉上的祥光便是见证,但又因为夜光玉让她隐隐感到她与韩墨臣之间有些难以名状的奇异,这种奇异又让她望而却步。
韩墨臣极善吹箫,周嘉敏早就领教过,他的箫声不仅令人悦耳,还能飘进人的心田里。周嘉敏原本十分害羞,哪曾想听着他的箫声竟忍不住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恰恰应了箫声里的韵律。
二人亦箫亦舞,正沉浸在彼此的美妙中,却听见一阵掌声,这掌声在此时的二人看来极其刺耳。
一切戛然而止。
烟翠、宝蝉急忙福身道:“给王爷请安。”
周嘉敏只道是李煜下朝回来,待抬眼去看,却见是李牧,走在他身侧便是董安远。
“给王爷请安。给董大人请安。”周嘉敏笑道。
董安远道:“若要郡主给我这个臣子请安,我怕吴王知道了,要定我个忤逆之罪。”
李牧笑道:“敏儿什么时候学了舞艺?方才我与安远从那边看过来,惊为天人,这舞艺堪比王妃。”
周嘉敏听了这话心中老大不悦,在周宪面前她自叹弗如,也从未存了比较的心思,但每每有人拿她与周宪作比较,真真领她恼火。
“多谢王爷夸奖。”周嘉敏冷道。
三人寒暄了半天,最后李牧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躬身道:“原来上使也在此,失礼、失礼。”
韩墨臣笑道:“齐王爷何须多礼。”
董安远笑道:“先前吴王要找了韩大人议事,遍寻不着,想不到竟在此,原来是陪着郡主歌舞来了。”
韩墨臣不但不回避此事,反而大方承认,笑道:“敏儿学舞,能为她吹箫伴奏那是我的荣幸。”
董安远冷哼一声,道:“别以为就你一人会吹箫,以我看,敏儿方才那一曲舞更适合用古琴伴奏,而不是玉箫!”
周嘉敏颇感尴尬,董安远的心思早已昭然,她更是心知肚明,既不肯捅破,也不肯与其亲近,一来是自己年纪尚小,二来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思,三来便是怕这董安远乃膏粱子弟,过于骄纵而不谙世事,如今他处处拈酸吃醋,便暗自怪他心胸狭窄。
“既然古琴更适合敏儿歌舞,不如让安远抚琴一曲,敏儿,你看可好?”李牧笑道,他与董安远交好,自然事事处处帮他,即便是今日下了早朝便匆匆带了他入宫,便是要寻见周嘉敏。
周嘉敏丝毫不留情面,道:“我今日乏了,董大人若是想抚琴,我倒是乐意欣赏。”
董安远笑道:“敏儿若是想听琴,改日亲自抚给你听。”
韩墨臣笑道:“敏儿,我先回去,改日再来见你。你跳得很美,下次给你送份礼物,定是你喜欢的。”
周嘉敏微微一愣,继而道:“那先谢过表哥了。”
李牧急忙给董安远使了个眼色。
董安远上前笑道:“上次听你说要寻吴道子的《朱云析槛图》,便为你寻了来。”
周嘉敏一听他寻到了吴道子的真迹,立马喜形于色,笑道:“快些让我瞧瞧。”待她展开那画,所画人物衣褶飘举,线条遒劲,称得上天衣飞扬、满壁风动,于焦墨线条中,略施淡彩,实在大家风范。
“不愧是画圣!笔才一二,象已应焉。”周嘉敏赞道。
李牧笑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安远,他为了帮你寻这幅画,花了重金且不说,连他自己都是不眠不休,辗转了多个城池。”
周嘉敏微微一愣,笑道:“多谢董大哥!”
董安远笑道:“怎么,不叫董大人了?”
周嘉敏笑道:“那你若喜欢我叫你董大人,叫你董大人又何妨?”
董安远顿时一阵吃瘪,半天方道:“真真牙尖嘴利。”
“你寻了这话作什么?这可是从周朝的皇宫里买出来的。”李牧道,“你可不要暴殄天物。”
周嘉敏心中暗惊:这董安远若是单单为了我一句话便花了这般心血,我以后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露了心思,免得到时辜负了他,笑道:
“前些日子我见了画圣的临摹之作,那临摹之人想必也是丹青圣手,能将吴道子的《明皇教授箓图》、《十指钟馗图》、《金桥图》、《朱云析槛图》临摹得五分神似,五分形似,虽只有五分却也手法自然,笔简意远,疏而有神,心中赞叹,便想见一见其真迹。皇宫里已有几幅画圣的真迹,独独缺了《朱云析槛图》。”
董安远笑道:“想不到你对山水画也颇有研究。你且说说,你还需要哪一家的真迹?我若是得着了便与你送来。”
周嘉敏笑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看着别人画得好便技痒,哪里称得上研究。光是你送了我这幅画,我就不知要怎样谢你。”
“你是要好生谢谢安远。你这才说了要《朱云析槛图》,他就去周朝皇宫买了来,你若说需要其他真迹,指不定他就盗了来。”李牧调笑道。
董安远笑而不语。
周嘉敏笑道:“我也不白拿了你的东西。那日你托我画的扇面子已经帮你画好了,等一下让烟翠取了来。这画我看看便是,赶明儿也临摹一副,真迹还给你便是。”
董安远笑道:“那我先谢过妹妹了。不必归还,送给妹妹才是好去处,我对山水画毫无研究,你若还给了我,便是让这副真迹明珠暗投。”
周嘉敏笑道:“这么个宝贝,若是放在我这里,恐怕贼惦记,我怕是要日夜守护,再难高枕无忧了。”
一句话逗得几人都笑起来。
“明日西场,我们几个约了打马球,妹妹可得空去看?”董安远笑道。
周嘉敏眼珠一转,忽而想到那日徐媚的嘱托,计上心来,便笑道:“好啊,明日正好空暇。”
卷三 081 雌雄莫辩马场风。流
待周嘉敏答应去观马球,董安远便心满意足地与李牧离了皇宫,他们前脚刚走,周嘉敏后脚急忙修书交给了烟翠让她找外务的太监速速送到徐府。
当晚,周嘉敏火速找了一些书籍了解打马球的常识,又找了宫里懂马球的人现场为她解说,总算对打马球这项风靡整个大唐、又沿袭至南唐的马上运动有了一知半解。
第二日,周嘉敏身着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不施粉黛,不扫娥眉,竟扮成了一个男子,本就是雌雄莫辩的年纪,这一通打扮活脱脱是一个金童。
宝蝉打量了半天,啧啧赞道:“郡主这通身气派,真真可与先唐的太平公主相媲美。”
周嘉敏笑道:“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怎能与她相媲美。”心道:那太平公主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宝蝉笑道:“奴婢嘴笨,不会说话儿,但奴婢看郡主这打扮确实是极好的,奴婢跟着郡主这样体面尊贵的主子,奴婢也觉着体面呢。”
周宪这时走进来,笑道:“你这身打扮我甚是喜欢。娇贵中有几许英气,不愧是我们周家的二小姐!”
周嘉敏羞道:“姐姐又来笑话人家。”
周宪伸手将周嘉敏的衣袖拉扯了一下,笑道:“我何曾笑话你?真心夸你呢。与我小时候一般,总喜欢穿男子衣服,为此没少挨夫人的责骂。”
周嘉敏心道:原来姐姐这样循规蹈矩的人也有这般经历,小时候也是调皮的。
周宪道:“我让御制坊的人多与你做几套这样的衣服,真真是别有风味。碧月,去将寓儿的金项圈拿一个过来。”
碧月笑道:“是,娘娘。”
周嘉敏笑道:“莫非姐姐要将寓儿的项圈与我戴了不成?我可不要!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周宪点了她的脑门笑道:“你才多大!还不是个小孩儿!”
碧月很快托着一个紫金雕花的宝盒过来,递给了周宪,周宪从中取出一个麒麟送瑞的金项圈,不由分说戴在了周嘉敏的脖子上,笑道:“这是国主赐下来的,请了高僧开过光的,上头还有佛印来着,不是普通的项圈儿。寓儿还不曾戴过。”
周嘉敏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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