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二十两给这位妈妈助威,妈妈你可得加把劲儿,这可是四十二两了。”那喝酒潮红了脸的少年哈哈笑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愿意再加二十两,这一下算来,陈嫂子可算是发了财,只要取出银子,拢共可得一百多两。青索几个见此情形,也纷纷围上来看,究竟陈嫂子能不能白赚这许多银子。
众人围成一个圈子,都想凑近了瞧热闹,青儿却被人挤了出去,正犹豫着是进是退,忽然明珠少年挪到她身旁,轻声说道:“准备好,别怕。”说完披风一挥,将青儿罩了进去。青儿身量小,这少年生的高大,披风又甚长,那少年揽着青儿的腰一提,旁人一晃眼见根本看不出藏了个人。
青儿忽然被明珠少年抱住,吓得差点叫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直打鼓,这是怎么回事,这少年要做什么?正在青儿犹豫要不要挣扎求救的当口,明珠少年已经提着青儿飞快的走起来。青儿听得那潮红脸的少年正领着一堆人的吵闹声渐渐远了,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从披风下放出来,眼睛还没看清呢,又被放到了马上。
青儿睁眼一看,自己在冷清清的巷尾,四下里既无行人也无灯火。见明珠少年转身又要离去,青儿赶忙抓住了他问道:“怎么回事?”
“赶紧送过去,我们再拖延一会。”明珠少年没有回答,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说完,又用“你放心”的眼神看了看青儿,随即挥动披风转身又回了夜芳楼。
青儿怔住,转头一看,自己一马双跨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男人一脸胡渣,看不出年纪,也是一脸的毅然决然,低声喝道:“抓稳了。”催动马蹄跑了起来。
饶是青儿屡经变故,也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个什么事儿啊?莫不是自己误会了,这群人不是来帮月见的?自己这样被带走,就算烟眉夺了花魁,《满庭芳》唱遍街巷,苏青主也找不到自己啊。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青儿顿悟后,立刻抓着胡渣男叫喊。
此时夜深人静,青儿的声音传得甚远,男子恐引来巡逻的兵丁,忙一把捂住青儿的嘴,低声喝道:“你难道要把今日救你的弟兄们都赔进去才心甘?”
青儿此时却管不了这许多,只可惜嘴被捂住说不了话,在马上也不敢拼命扭打,心里又急又气,滚下泪来。
胡渣男将青儿藏在披风里,一路躲避巡城兵丁,从烟花巷奔向城北。等马儿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进了深宅大院。胡渣男把青儿从马上抱下来,似乎还因为方才青儿叫喊的事情不满,并不与她说话,径直走了。
青儿不惯骑马,颠簸了一路,腿和屁股都疼得厉害,见胡渣男走了,待要不跟,却见胡渣男手按报道,双目放出寒光正看着自己,只得忍着疼跟了过去。这深宅中,一路上隔几步便有点着松油灯,借着灯火青儿一瞧,一水的石雕宫女跪着掌灯的像,心里顿时敲了鼓,这……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胡渣男一路散发出强烈的杀气,青儿也不敢多说什么,横竖杀人不过头点地,落到这等贵不可攀的人手里,无论是杀死踩死捏死都一样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青儿默默的疾步跟在胡渣男身后,一路通行无阻。几处门禁,皆是远远的有人把门打开,待青儿两人走远了又关上。虽说夜黑看不清楚远处,但青儿也瞧得出这宅邸气势恢宏,格局壮阔。
终于,胡渣男在一扇院门前略停了几步,自己动手推开门后走到院内,径直屈膝跪在地上对着屋内禀告:“标下把人带回来了。”
屋里面听到声音,忙开了门出来查看。
“你带了谁回来?”一个公子模样的开了门问。
胡渣男像是被问到,也是一愣:“秦姑娘啊。”
“秦姑娘我们已经接回来了,你又带的谁?”
胡渣男回头一看青儿,目露凶光,嗖的从绑腿中拔出一把匕首,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抓住青儿拎了过来,喝道:“你是何人?可还有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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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遗言
更新时间2012325 14:00:09 字数:2240
青儿吃痛不已,却被胡渣男的行为激发出一股子傲气,骂道:“你是何人,深夜掳我至此,我还想问你们呢!”
胡渣男与开门的公子交还了下眼神,再看青儿时露出杀气。
“等等,我有遗言!”青儿知道他们是要杀自己灭口,自付难逃一劫,只是与梅敦匆匆一别连句话都没留,苏青主也未能再见一面,心里悔恨。见胡渣男暂停了动作,便说道:“民女虽卑,亦是大晏子民,贵人们享尽世勋,协天子牧民,可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诸位公子爷们容我临死前留几句话给我的爹娘亲人。”
那门边的公子听了,略一沉吟,又回头与人商量了两句,便对胡渣男道:“也罢,带进来吧。”
胡渣男对公子似乎言听计从,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再拎着青儿进屋。进到屋里,青儿不过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满目的金黄都指向主人的身份——这不是耍脾气和傲慢刚硬的地方。
“说吧,你要留什么话?”公子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的宝蓝家常衣服,坐在厅上的独坐上和气的问道。在他身侧,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公子,两人中间摆着棋局,想来方才正在对弈。
青儿低着头,瞥见青年衫底上的绣纹,俨然露出一个蛟头,心里知道青年的身份尊贵不凡,忙收了狡诈弄鬼的心思,面上一整,恭恭敬敬的跪下拜了一拜,态首对那公子言道:“民女姓田,名青儿,乃是正在太学读书的宁州梅敦的丫鬟。”
“你叫田青儿,是梅敦的丫鬟?”蓝衣公子捏着棋子的手顿住,惊奇的问道。不知是他,另外一位公子和胡渣男也满脸的惊讶。
青儿见这三人的神情,心里稍稍放了些心,又说道:“四月二十五,我家公子去太学考试,几个盗匪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便与一屋子的犯官家眷关在一起,跟着就被夜芳楼的陈妈妈给买了去。青儿命苦,遭遇这无妄之灾,不敢怨天子脚下无王法,不敢怒皇天总负苦命人,只求诸位贵人,给我家公子带句话,就说青儿盼他一辈子无灾无难,家和业兴。再给苏青主苏公子带句话,青儿虽烟消云散,但他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宝蓝衣衫的公子手里捏着棋子,很随意的看了看青儿,落子后道:“你不是说有遗言给爷娘么,怎么说的都是给公子们的话?”
青儿道:“爷娘远在宁州,不敢劳烦诸位贵人。我家公子体恤下人,宅心仁厚,自会照拂我的爹娘。”
青儿自然是怕死的,也希望这三个人能大发慈悲放过自己。但是从这三人的身份和行止来看,他们不但身份尊崇,更加的不会怜惜人命,今日只怕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能活着固然好,只是不知这些人会不会草菅人命。
“民女虽然身份卑微,但好歹也是一条命,也有爹娘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爱。只求三位贵人千金一诺,将我的遗言带给两位公子。”青儿说完,也不哭,只深吸了口气,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死有什么呢,地府又不是没去过,死了也好,许多事情就不用筹谋烦恼了。不用再欺骗梅敦,不用再惶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怎样,也挺好的。梅兴林……想必从此也能睡得踏实了吧。想到自己死了竟然有这样多的好处,青儿不禁笑了。
相比青儿的坦荡,蓝衣公子三人就有些迟疑了。以为不过是救错了人,一个妓女,杀也就杀了,谁成想竟然是苏青主和梅敦满世界找的人?苏青主如今是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的人,才封了御前行走,却因着找这丫头,皇命也不理了。也亏得圣上宽厚仁慈,不过是一笑了之,不然多少条命也不够杀。从这里也能看出,皇帝对苏青主,确实欣赏有加。而梅敦,虽说初入京城,但是却是王贺的高足,王贺那老头子,牛起来就要逆龙鳞,谏圣听,也是个不怕死的。要是他们知道青儿被自己这边的人杀人灭口,只怕闹僵起来不好看。
“你……你在夜芳楼两个月,就没有找过苏青主和梅敦来救你?”胡渣男不似蓝衣公子那般顾虑中,他只想杀了青儿灭口,一了百了。
蓝衣公子和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公子闻言,也一起转头看着青儿。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田青儿是杀得还是杀不得。
青儿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她坦荡言道:“勾栏之地,民女时刻受人监视,如何能传出信息?”见两位公子虽神色不变,胡渣男却有些放心的意思,青儿又道:“不过过了今晚,我想苏公子很快就会找到夜芳楼。到时候请三位贵人将青儿的遗言转告吧。”
那一直没开口的公子终于转脸对着青儿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狡狯。”又对蓝衣公子道:“表哥的意思是?”
蓝衣公子见他表弟问,把玩着棋子思量,笑着问道:“你是梅家的丫鬟,为何苏家的公子会去找你?”
青儿昂首道:“我与苏公子同经患难,结为挚友。他不但会找我,而且只要找不到,就会一直找下去。”青儿说完,也有些疑惑,为何自己会对苏青主这样有信心,怎么自己就会笃定,苏青主绝对不会放弃找自己?
“为何过了今晚,苏青主就会找到夜芳楼去?居然敢在这里对着我们撒谎,你的胆子真够大的。”那表弟也说道。
青儿知道自己能否活命,都要看自己的说辞能不能让两个贵胄多掂量几分,强压着心头的害怕道:“今夜临江仙对岸,有一个品花大会,想来贵人们熟知。”
“品花大会……自然是知道的。”表弟道。
“届时,夜芳楼的烟眉姑娘将在台上献上新曲《满庭芳》一首。这曲子情韵兼胜,凄婉动人,描摹临别之际的不舍难分,极尽哀情,想必明天便会传遍长安京。”青儿仰头看了看窗外,笑道:“此时月过中天,想必烟眉姑娘已经唱完,只等明天洛阳纸贵。”
青儿的话,具是实话,但到底烟眉是不是唱了一首《满庭芳》,三人此时却无从查证。这田青儿,是杀是留,倒让蓝衣公子犯了难。
表弟看了看蓝衣公子,低声说道:“苏青主最喜做《满庭芳》,且先留一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