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歆想起他之前一把揪掉的那一片黑羽：羽毛的根部还带着鲜血，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选择堕落的人，是你自己。选择依赖于系统的人，也是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吕文对这位前任枢机主教似乎有着莫大的怨言。他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断对方的话，讽刺道：“不要给你的无能和愚蠢冠上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命运，简直可笑。只不过是被人养在罐子里彼此争斗的蟋蟀而已。连反抗的心也没有，只懂得随着主人的刺激盲目地给对方造成伤害。”
而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如果有人要动现在怀中的女人，就要做好承受他发动所有人脉和资源进行的反击。
因为那一天，他是用一个“从此我来保护你”的承诺换得了她的倾心相待。
面前浮现出火焰形成的镜子，镜面内显示着凯尔回到天族之后的剧情。池歆很怀疑，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随行小天使看到，才特意被播放出来的。
回到枢机院的凯尔由于击杀了梅尔蒂纳斯这份巨大的功劳，不仅没有因为违背天族伦理的感情而受到任何制裁，反而更加巩固了自己在枢机院内的话语权。
只不过就一名父亲的角度而言。他实在是不合格。随行小天使被放在持续提供能量的魔法阵内，和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魔法书和典籍呆在同一件屋子内。
随行小天使由于头顶天使光环的限制，体型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但是那小小的身体里。却藏满了母体传承而来的恶魔族诅咒魔法的知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这个小秘密，就连对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父亲凯尔也没有开过口。
凯尔也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而是单纯以枢机院大主教的身份让他跟在身边。徔， 儚 。电‘纸~书
然而，天族的堕落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越是说服自己过去所作的一切对莉莉丝和自己的孩子而言都是最好的决定，就越是难以可知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偷窃一个无辜的恶魔婴儿的罪恶感；抛下莉莉丝一个人呆在深渊孤苦无依的罪恶感；违背自己的婚姻誓言的罪恶感。像是最污浊的毒气慢慢染黑了他的翅膀。
凯尔开始成天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由随行小天使作为传声筒与外界接触。然而，一条消息打破了这虚假的平静：天族和陆地种族联盟打了个大胜仗，第一次成功突破进深渊之地，而突破口就是莉莉丝所在的那片火山地带。
他违背了天族的禁令，私自打破教廷附近的结界奔向深渊之地。想要确定自己的爱人是否平安无事，却在半路上被裁决队拦截，沉重的禁魔锁链束缚了他的力量。粗大的、带着魔纹的铁钉刺穿他的翅膀。
“堕落之人，将永沉于黑暗之地。”
最后的记忆，是他的神魂被禁锢，塞进曾经属于自己、如今却已经腐烂干枯的躯体深处，带着锁链和铁钉沉入大沼泽之内。
而仅剩的天族法力。则被他用来在随行小天使身上施加了一道自己所能够释放的最牢固的记忆封印。或者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初始化”。
“但是。你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记得你这个‘前枢机主教大人’。”
池歆看了看停在白袍牧师肩头的小天使，无奈地说道。
这或许是程序的漏洞，但她更愿意称之为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奇迹。
眼前的画面消失在黑暗中，凯尔的神魂显得黯淡了几分：“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被呼唤到的随行小天使来到骑士面前，沉默了片刻，鼓足勇气道：“前枢机大人、父亲。我……觉得你做错了。我并不希望您为我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不想看到母亲因此而走上一条未卜的道路。”
奶声奶气的童音第一次显得凝重；金发小正太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作为最接近神的种族的肃穆和高傲。
“您的堕落，就如枢机大人所说，完全是您自己一手造成，与命运和他人都无关。但是……”他的大眼睛里满是眼泪，“父亲，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您再错再堕落，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金色神魂发出一声释然的低笑。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抹，取走了小天使头顶的金色光环。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神的奴仆。”凯尔的形体开始消失在黑暗中，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去寻找你的同伴、你的自由吧。我的孩子。去面对未来的曲折和挑战吧。愿神祝福你，愿神包容我的爱人，愿神……有朝一日宽恕我。”
第十七章世界大乱
凯尔和莉莉丝的故事成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爱情悲剧。但没有被明确的结局却让池歆因此而生出了“或许我的确可以和观察者组织合作”的念头。
失去了天使光环舒服的随行小天使明显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原先他只是个软软嫩嫩的小正太的话，现在却像是随时会爆炸的危险器械、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被刺痛。
因为，现在的他体内有着完全恢复了的、囤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恶魔力量。
同样的蓝色光芒将他们三人带离凯尔神魂所形成的回忆副本，周围的景色重新化为之前池歆投下金色十字架的那个森林湖泊的样子。
“你已经自由了。”
吕文转身看着这个自己一直觉得麻烦碍事的随行小天使，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小正太垂下头去，代表恶魔与天使混血的灰色羽翼轻轻在空中扇动着。他沉默了半晌，接着露出一丝请求的神色：“枢机大人，请让我继续留在您身边吧。我的力量已经恢复，可以帮上你们的。我的身体里有魔族的血液，没有地方可去。而且……我觉得如果能跟着你们、确切说跟着池歆小姐，或许有机会再见到母亲。”
“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
池歆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既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系统的监视器，让他跟在身边也的确是一大助力。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密语）“你只是喜欢这种外表可爱的东西而已。”
白袍牧师哭笑不得，只能够偷偷吐槽自己的宝贝女友。
少女露出调皮的笑容，从包裹里取出一张群体传送卷轴撕裂开来：“总之，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就不要再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嘛！”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吕文抓住自己的随行天使。拖着他走进浅蓝色的传送圆环内。
无法登出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池匀、或者是其他程序员的系统通知。
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疑可能是因为自己失去了gm权限而又同时身在隐藏副本内的关系，而导致系统公告无法传达进来的话，现在，他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怀疑的理由。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他相信，有着堪比动物本能的池歆一定早就已经察觉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说出口。
回城卷轴将他们传送到普罗米修斯城内。平日里虽然热闹但绝对算不上拥挤的广场，此刻居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所有的玩家不约而同站在地上。居然没有一个人飞在空中。
要不是传送光柱有将周围人驱逐的默认效果，池歆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她的回城卷轴默认的传送点是普罗米修斯的交易区——永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地方。但现在。却是所有人都一片死寂，匆匆忙忙的玩家一个个都带着一副凝重的表情，一句话都不说。
“啊、娃娃！”
池歆没想到那么巧，能在这里看到eternity的熟人，连忙出生喊住。
雨天娃娃愕然地抬头回视。愣了几秒钟之后，尖叫一声扑了上来，紧紧将她抱住：“歆姐！太好了你没事！你最近都到哪里去了？完全联系不上啊！”
“哈哈，接了个大型隐藏任务，刚刚才摆平。”她疑惑地四下环顾，“出什么事了？怎么所有人都……”
“歆姐。你不知道吗？”魔灵法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们都不能登出了啊！”
“所有人都？”
“是啊！而且，那些死掉的玩家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势力里也有一些人在副本里死亡。却没有在复活点重生，帮会成员列表内也一直保持着离线的状态。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出城挑boss。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会这样？
池歆被这惊天消息轰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
白袍牧师抱起她飞上天空。
“走、走去哪里？”
少女不知所措地反问。
“去我们的家。”
吕文抱着她消失在传送水晶内，一声叹息被传送音效掩盖。
他不知道该说池歆到底是知晓内幕还是真的太有先见之明。但是。她仿佛撒娇一般要求的那栋小小别墅，现在却成了这个日渐真实起来的游戏中。他们最后的堡垒。
私人家园附近虽然不是安全区域，却有着超高耐久度的防护阵。除非是堕落天王那个级别的怪物，否则绝对不可能闯入其中。
如果雨天娃娃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势无疑万分严峻。在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情况下，他无法确定那些人到底是因为角色死亡而被踢出了游戏，还是……
“那个……你最好不要想得太乐观了。”
怀中的小萝莉闷声闷气地说道。
她一跃落在地上，解除月光祝福靴子和军团时装的装备状态，赤脚站在铺着软绵绵白羊毛地毯的地板上。
“羽毛给我。”
少女伸出手来，问他将艾德维森的翎羽要了回去，贴在额头上形成私密对话空间。
“池歆小姐，你这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不太好哦。”
吟游诗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由于程序的残破，他依旧无法构建起自己的三维模型，也很难像过去那样直接控制数据形成画面。
他与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沉吟了片刻之后，道：“其实对于观察者而言，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无法随时退出游戏，就意味着你们不得不以与我们同样的规则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所以我相信，那些死亡的玩家，在你们的世界中也已经死亡。不论是谁断绝了你们登出的数据通路，恐怕他的目的和观察者一样，都是将这里由虚拟变成现实。”
“你说‘不论是谁’。”池歆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