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柔福宫耳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女子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
“不成事的东西,小主寻你,怎的现在才来?存心扰了小主清净是不是?”霜迟一改以往谨慎的性子,狠狠地掐了一把来人,嘴里更是什么都敢说。
那来人吃痛,又不敢大声,只得噙了眼泪委屈:“暮归……暮归不敢,只是常在那儿实在走不开,云迟姐姐看的紧,总是唤我端茶送水送东西的,竟是一刻也不得闲,现好不容易得了空,已是紧赶慢赶的过来了,还得防着云迟姐姐瞧见,霜迟姐姐恕罪啊。”
“小蹄子哪儿来这么多借口?如今倒是学的伶牙俐齿了许多,连我都敢顶撞了?不成事就是不成事,小主今儿气性可大了,若不是你办不得差事,今日姐姐我就不会受了小主这么大的脾气!”霜迟并不打算饶了暮归去,又是狠狠掐了几把才罢休。
“小主就在偏殿,还不快滚过去回话!说话的时候可给我注意点了,若是又惹了小主不愉,将那气撒在我身上,看我不收拾了你去!”霜迟瞪了暮归一眼不放心的跟了一句“听见没有?别跟个哑巴似的,若不是看你在常在那儿还说得上话,你以为小主还愿意见你?”
“听见了听见了!奴婢这就去!姐姐息怒!”暮归忙逃命似的往前跑去,至偏殿门口才放缓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奴……奴婢暮归给小主请安……”
“啪!”
名贵的白瓷又一次应声碎地,直直得像暮归飞来,暮归一惊,却已是避不过去,硬生生的吃了一下。
“小主饶命!小主饶命!”暮归哆嗦着不断磕头,白瓷擦到的额角早已猩红一片。
“请安?本主看你巴不得本主不安好!不过是让你监督那蠢货扳倒一个阮美人,你看看如今竟然让那狐媚子被放了出来?还被太后赏了东西?”顾青衣本已平息不少的怒气一见暮归进来又止不住的发了出来。
暮归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奴婢不知啊……前头事情都好好的,常在也自个儿跳下了湖去,小主吩咐的若是常在不敢跳,就让奴婢上去推一把,奴婢也尽量做了。只是今日王嬷嬷前来问话,常在并未把奴婢留在内室,奴婢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地?不知?好好地怎么那阮美人就安然无恙的端坐在宫里!不在内室?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竟不在内室看着!”青衣缓了缓,又厉声道:“莫不是跟久了那蠢物,你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起来?”
暮归无话辩解,只好语无伦次的叫着小主息怒,嘤嘤的哭出声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的本主心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怕你受了刑回去被那蠢物看出了端倪,今日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你。”顾青衣一记眼刀飞过,吓得暮归又是一哆嗦。
忽的,她话锋一转,阴狠又道:“事情做不好,你那弟弟的学也无须再上了,左右有个不会办事的姐姐,想来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听这一句,暮归焦急的抬起头,跪爬着上前拉住青衣衣角:“小主不要!暮归做得好!请小主再给暮归一个机会!奴婢的弟弟他若是不去学堂,家里日后还能靠谁……”
“想让弟弟上学,你就好好地给本主办差事,下次再办砸了,你自个儿回去教你弟弟念书吧!”青衣嫌恶的扯开裙角,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一旁的暮初更是一脚把她踢开,大声道:“腌攢东西,小主的裙子岂是你碰得的!”
暮归被踹至墙角,只觉得浑身哪儿都疼,却不敢大声呼痛,紧紧的咬着下唇发出呜呜之声。
“罢了,每日让你放在那蠢物膳食里的东西,你可放了?”青衣掸了掸衣裙,玩弄着腕间玉镯,轻声问。
暮归努力稳了声音,颤抖着开口:“放……放了……奴婢每日去御膳房取来膳食都有放了小主的东西进去,小主放心。”
“哼!自个儿下去向霜迟领了这个月的药,若不是看你还有些用处,本主这次都不欲赏你。”青衣看着通透玉镯,唇边笑意不减
“这药月月吃了对你没有坏处,可若是停了一月……本主就保不住你还能在这儿和本主说话了。你自个儿掂量着吧,那蠢物膳食里的东西你也继续放着。”
暮归哪有不应的道理,忙挣扎着磕头谢恩,滚爬着出了偏殿,又向那耳房而去。
“哟,竟还有的吃,我还以为日后见不到暮归妹妹了呢。”霜迟娇娇柔柔的拿出瓷瓶,故意放慢了取药丸的速度,将那褐色药丸倒了一粒出来,扔在地上又道:“暮归妹妹可好生吃着,也不知下次还有没有的吃了呢。”
暮归眼泪鼻涕混了一脸,却还是救命似的,紧紧抓住那药丸往嘴里塞,直到吞咽了下去才长舒了一口气。
霜迟嫌弃的看了一眼暮归的样子,轻哼一声:“自己下去洗干净了再回去,头上的伤怎么说用不着我教了吧?若是让那常在和贱婢看出端倪,你就自行了断吧。”
说着理了理腰间配饰,摇曳着转身走了。
暮归咬着唇边艰难的起来清洗了身子,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匆忙回了暖香坞,正迎上从房里出来的云迟,只解释了自己是放在不小心撞了树。
云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君言的屋子,打帘而入,轻声道:“小主歇了嘛?”
“还未,怎的?”君言放下手中书卷,抬首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方才见暮归妹妹从外边回来,头上还带了伤,便问了几句,她只说是撞了树,但奴婢看起来,伤势似乎不怎么像……”云迟慢慢走了进来,站在床榻旁边,曼声道。
“带伤?那你看来像是什么?”君言轻挑眉尖,收起了书卷问的漫不经心。
“像是……像是被砸了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暮归妹妹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怕小主忧心,不愿说出来?”
“知道了,由得她去。你早些去歇着吧。”君言随意摆弄着窗边罗帐,像是对这事儿并不上心。云迟也只好欠身告了退。
待云迟合上房门,君言才放下手,唇边勾了妖艳笑容。
竟是如此急不可耐。云迟和暮归是从府上带来的家生奴才,和青衣的霜迟、暮初一道买来的。自小便伺候着,原以为感情自是最深不过,最是忠心。
然而直到自己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那一刻才知道,暮归的确是个忠心的奴才,但她忠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好姐姐。从她入宫那一日起,暮归就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报给了青衣。
而这些远远都还不够,青衣怕自己身子康健,起了异心,竟每日在膳食里下了慢毒,让自己成了个终年药罐子,面色自然是再灰白不过,从来入不得皇上的眼。
这也是后来自己产了死胎一尸两命的原因之一……
、同情
“霜迟,去取一件素净些的宫裙,随意挽个发髻,随本主去养心殿。”顾青衣思前想后,第二日便带了霜迟前往养心殿请安。
“小主咱们这会儿子再去养心殿……?”霜迟犹豫着抬头看了青衣一眼,吞吞吐吐道。
顾青衣秀眉一蹙:“叫你拿便拿,哪儿来那么多疑问,莫不是你主意这么多,这芬仪的位置换你来坐坐?”
霜迟浑身一凛,讪讪的下去取了衣衫。
“哦?你说阮美人被母后放了出来?”辰统帝手执紫毫,腕下动作不停。
下首回话的宦官霂佑俯着身子答道:“正是。太后娘娘遣了王嬷嬷前去暖香坞问话,那头常在只道是自个儿不小心摔了下去,与美人小主无关,太后娘娘便命人将美人小主放了出来,如今正在自个儿宫里受赏。”
“这顾常在怎的忽然变了主意,你可是看清了顾常在那日是自个儿跳下去的?”辰统帝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草书,放下笔仔细端详。
“回皇上的话,奴才自是看清了,所以也不知这常在小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霂佑犹豫片刻,又肯定的答了话。
“真是可惜。还以为又有一出好戏呢。”辰统帝将那宣纸递给霂佑,转了转手腕,“收起来吧。”
霂佑应了声,打了个千儿告退,底下心思却不减。
辰统帝是先帝第五子,自幼便才思出众,先后仙去,并无所出,先帝驾崩之前将皇位传于他。长在宫里的孩子向来早熟,辰统帝更是聪慧过人,自小就看遍了后宫争斗,如今却是生的性子极难捉摸,对于宫中妃嫔的算计竟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就拿他自己的话来说,若是自个儿站不稳脚跟,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妃嫔。
霂佑想到这里,嘴角抽了抽,也不知古往今来,像这位爷一样心思的皇帝,可有?罢了罢了,自己不过是个宦官,想这么多做什么。
捧着手里的宣纸,让自个儿的徒弟小成子拿下去装裱,刚想歇会儿就听前头守门的内侍小跑过来说瑶芬仪求见,霂佑不敢耽搁,急忙走进正殿通报。
“叫她进来吧。”辰统帝嘴角一勾,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似的,看的霂佑心里又是一阵摇头,犹自下去传了瑶芬仪。
顾青衣一步三摇的走进正殿,娇声请安:“芬仪顾氏恭请皇上圣安。”
辰统帝亲自上前搀扶了她起身,缓声道:“青儿怎么来了,这两日起了风,怎的还穿的如此单薄,像是瘦了许多,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饶是顾青衣早已侍奉过圣驾,现下还是羞红了脸,轻声道:“劳皇上挂记,青衣无事的。只是前几日青衣的嫡亲妹妹湖心亭落水一事,青衣实在忧心……”
辰统帝听至一半,眉尖轻挑,很快又隐了下去,温柔开口:“顾常在落水一事母后均已查明实属意外,朕也命了太医院院判好生照顾,青儿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可嫔妾……嫔妾……一想到自个儿的亲妹妹受了那等苦,心里便着实难过。皇上可千万要替妹妹做主啊。”顾青衣潸然欲泣,轻垂额首,一幅美人娇弱之像,顺势倒入辰统帝怀里。
“青儿快别哭了,此事不是早已查明是常在不小心落水的嘛?青儿如今说起做主,朕倒是有些糊涂了。”辰统帝拢了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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