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湖中的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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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在湖中的大少爷-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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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保持着一个在空中揪着勺子的姿势,没敢动弹。她觉得他那眼神就像一只头一回飞出来觅食的幼雀,柔弱而张皇。稍有一丝儿的动静,便会被吓得再也不敢飞回来。

果然他发现她看了过来,滞了一下,又垂下眼帘去。

深衣心想可惜透顶了……端了水和白粥过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喂他。
他似乎是胸口疼痛,咽得很慢,却模样乖顺。
深衣捂不住心中的那点小小虚荣,终于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偷看我?”
陌少低着头认真地研究那把粥勺,摆明了就是“我什么也没听见”。
深衣失望地“唉”了一声,摸了把自己的脸,忽然痛心疾首地叫了出来:“哎唷,我今天还没洗脸!”
陌少嘴角噗了一点点粥出来……
深衣拿帕子给他抹净,嘟嘟哝哝道:“你是没见过我二姐和大嫂,保准你看上一眼,就会喜欢上,然后就……觉得我灰不溜秋小不啷当的。你肯定会觉得二姐被换成了我好吃亏……”
忽见他又抬起眼来,这次却是坦然明澈了许多。
他张唇无声道:“只喜欢你。”

深衣顿时再也说不出一句俏皮话,喉中像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哽住了。

夤夜时分,深衣给陌少穿上鲛衣,带着他潜出了一刹海。“借”了一匹马,把陌少送到了董记当铺。
当铺中的三个人见到陌少,大惊失色之下,手忙脚乱地把他抬进了内室。
深衣也要进去,被阿音一把拉住,“徐掌柜是个大夫,给阿陌疗伤,你进去作甚?”
深衣见阿音脸色甚冷,语调中似乎对她甚是憎恶,不由得骞眉道:“我就进去看着他,也不行么?”
阿音容颜清丽,却是厉色夺人:“不行!若非是你……”
一句话没说完,被屋中走出来的徐夫人握住了手腕,手指翻飞打了句哑语。阿音咬牙忍怒,对深衣道:“夫人说阿陌没有生命之虞,天色晚了,你先回客房歇息去。后面怎么安排,等阿陌醒了再说。”

深衣无法,一整日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事情经历下来,转危为安之时,才觉得浑身脱力,疲惫不堪。随着徐夫人去了客房,倒头便睡。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

房中日用器物一应俱全,热水也在小炉上烧着。那徐夫人虽是个哑子,却细心周到之至。
深衣洗脸漱口毕了,吃了些东西,想着一身的血味陌少定然是不爱闻,索性又洗澡换衣。
脱衣时,手腕上忽被什么扎了一下。细一看时,却是一枚寸来长的干草,看起来普普通通,和一般甘草之类的草药无异,当是她在给陌少拿金创药的时候粘在袖子里面的。
深衣随意将它剥到地上,懒洋洋地拿了盆子里的袱巾擦身。

觉得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深衣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那枚小小的干草,沾到了她溅上去的水,竟蓬蓬然胀大起来,恰似地面上平白无故开出了一朵大木耳。
廿日绵。
竟然是廿日绵,一寸在口可保尸身十日新死之状的异草廿日绵。

陌少床上的那具尸身,若非有廿日绵,决不能完好保存至今,令仇平等误以为是陌少刚刚被刺。至于尸温什么的其他疑点,显然仇平他们也不会去在乎了。在他们眼中,陌少本就是将死且该死之人,至于怎么死的,他们不会深究。

可是问题是,陌少为何也会有廿日绵。

廿日绵何其难得。
上次连环命案的凶手用了廿日绵,陌少也有廿日绵,这难道是巧合么?
那凶手试图杀她未遂之后,向湖心苑逃窜而去,莫非与陌少之间,有什么关系?

深衣倏然想起掉下密室后,陌少指点她点灯时候,身边的那一道莹绿冷光。
那夜她在一刹海遇到的鬼面人,可不也是用这个东西照明的!

莫非那个死掉的鬼面人,依然是个替身,真正杀人的凶手,其实正是陌少!
深衣想到这一层,浑身都哆嗦起来。
洗澡水都凉了,深衣浑然不觉,胡乱擦洗了两下,穿好了衣服夺门而出。

陌少不是双腿残了么?如果凶手是他,他为何能行走?
倘若他是假装残疾,又怎会被监兵伤得如此之重?
此前靖国府的管家邵四爷和仇平都信誓旦旦地说,陌少腿残,府中从不曾给他备过鞋履,他也从来没有穿过。可她突然反应过来,他在绳上与监兵相斗,直至昨夜她送他来董记当铺,脚上就是穿了一双软底皂靴的!

深衣只觉得陌少身上的谜团,每每看似都解去了,然而随即又冒出更多的谜来。
她奔到昨夜徐掌柜给陌少疗伤的房间,陌少却不在里面。
董记当铺后面的院子进深竟然很大。深衣一间间房子寻找,却都不见踪影。
闯进后院,只见一间房子密闭无窗,顶上平平不似其他房子有隆起檐廪,形状甚是奇特。深衣也顾不得许多,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带着潮气的热浪迎面袭来,令她宛如置身热带。
京城如今正是夏日天气,这房中却还要热上十倍不止!
扑入眼帘的尽是蓊蓊郁郁的沈碧之色。松散沙土之上,一株株干如芭蕉、叶如凤尾参天的高大植株鳞次栉比。房顶上盖的俱是琉璃瓦,明亮炽烈的日光淋漓尽致地泻落下来,而四周墙角,竟还燃着炭火。

深衣看得目瞪口呆。
这里清一色的种的都是南越地带才能得见的凤尾苏铁。而南越便是有,像这种如此高大的苏铁却也不常见。
京城地界偏北,气候不如南越温暖,本不适宜种植凤尾苏铁,可这个房间竟硬生生造出了一个状如南越的环境来!

董记当铺里,种这种东西是要做什么!
深衣稍稍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像被裹了厚厚一层密不透风的棉袄似的,热得喘不过气来。正要出去,忽闻门外人声,却是阿音过来了。
深衣想到阿音对她似乎十分排斥,不愿与她正面对上,腰肢一折,几个腾挪跃上房顶,壁虎一般屏息凝神附着在了房梁上。

阿音推着陌少进了这间房子。

陌少脸上依然是失血之后的苍白,但看着已经不是昨日气息奄奄的模样。可能是在外面晒了会太阳的缘故,似乎回了些阳气。
他进得这房子的门,也是一时愕然失语,惘然失神。
怔忡良久,陌少方低低道:
“不是早让你不要花力气在这上面了吗?为何还要种?”

阿音莫名笑了一声,答非所问:“你太久没来了,自然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种。”

“我来一次,你们便多一分凶险,你难道不知道么?我昨夜便让你们离开京城,你们为何不走?”

阿音淡然道:“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再还给你又何妨?”

陌少紧抿着唇,似是无奈,又似薄恼。
“我寻了这么多年,在我之前,又有多少人寻过!何曾有人成功过?——也不是没人见过它们开花。可是要同时寻得一株雄树和一株雌树开花,何其之难!”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又喘息不止,惫然道:“别种了。都散了罢——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了?”阿音又笑了声,带了讥嘲之意,“因为她不在意?”
阿音忽的冷了脸色,道:“你曾为了让我死心,在我面前对天发下毒誓,说你今生若是动心,除非铁树开花,否则便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好,你既然如此铁石心肠,冷情冷性,那我便等铁树开花。它一日不开,我等一日,一年不开,我等一年,十年不开,我等十年!一直到我死的那一日,我也等了!可如今呢?铁树的花还没开呢,你却喜欢上那个小姑娘了!我们三番两次劝你杀了她,你却一次次心慈手软——你过去何曾心慈手软过!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你会应了自己的誓言,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陌少闻言失神,喃喃重复道:“万劫不复……万劫不复……那又如何……”轻叹了声,又道:“你又何苦如此?我听徐先生夫妇说,那南向晚对你殷勤至极,倒是真心……”

“你还给我做起媒来了!”
阿音的声音听起来又是心痛又是愤恨,万千不甘化作刻薄怒意,厉声道:
“我看你是做莫陌这大少爷做久了,倒把自己当了真!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是谁!时时刻刻,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句话,好似一记重锤砸在了陌少身上,只见他身子剧烈晃了两晃,脸色霎时惨白,一俯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深衣被惊到,险些手一滑掉下房梁去。但见阿音一见到陌少吐血,登时慌乱了手脚,掩口哭着连连道:“阿陌!阿陌!我不是故意气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陌少面白如纸,双目紧闭着仰倒在椅子上。阿音一手紧握着他手渡过真气去,急急将他推出了暖房。

深衣如一片轻羽落下地来,只觉得心中更加茫然了。
她在院中来回行走,不知不觉却又走到了陌少的房门前。正要敲门,一举手撞上正开门出来的阿音。
阿音伸手将门在背后掩上,警惕地看着深衣。
“你来做什么?”

深衣无精打采道:“我有话要问他。”
阿音打量了她一眼,道:“他还昏着。你随我来。”

阿音把深衣带去了她的闺房,从一个箱子底下的夹层里拿出一个袋子来给她。

深衣吃了一惊:“这不是我的银袋么!”
当时在升平楼被抢去的银袋,竟然会在阿音这里。

阿音讥诮道:“是啊,我在江湖上有个诨名,叫耗子。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做点劫富济贫的事儿。奇装异服,出手阔绰,小小年纪却孤身一人,举手投足与中原女子迥异——你一进京城,就被我盯上了。相信盯上你的,远不止我一个。”

深衣低头咬唇,没有说话。

阿音又道:“阿陌让你去找阿罗舍,送船图,然后回家。”

深衣诧然:“他怎会还让我回家?他明明是要和我一起的了。”

阿音冷笑摇头:“陪在他身边的只会是我,不是你。”

深衣心想方才陌少已经说得那般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还这般执着?不由得怒道:“他既是不喜欢你,你凭什么还要缠着他?”

阿音凌厉地看了深衣一眼,道:“凭什么?就凭我和他这么多年生死相随的情分。自打他出生,我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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