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湖中的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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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在湖中的大少爷-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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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楼要捉拿陌上春,朝廷要缉捕陌上春。

深衣心中一阵阵猛然缩紧,顾不得肩上伤口仍然抽疼,推开阿罗舍跳到地上,倏地双膝一折,跪了下来。

朱氏子女,跪天跪地跪双亲,不跪天子。
可她朱尾今天头一回跪下了。

明德一惊,站起身来,阿罗舍亦愕然道:“五妹你……”

深衣仰首,淡色的唇儿咬得殷红:“是不是十恶不赦,都是皇上你一人说了算。朱尾……朱尾恳求皇上将他从朝廷的通缉榜上一笔勾销。”

明德九龙暗纹的袍袂峻然一振,描金皁靴迈下地来,踱了两步,仪容已转肃括,穆穆然天家气象。
“朱尾,你母亲想必教过你天朝律法,当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子皇孙,概不能免。莫归尘杀人如麻,其罪当诛。你让朕将他罪行一笔勾销,可要让朕如何取信于烝烝万民?让我天朝律法,如何宣声威于天下?”

深衣浑身大震,瑟瑟发抖。

杀人如麻。
其罪当诛。

她喜欢他,心中就只看得见他一个了。
便是知道了他是凤还楼的杀手,也一心只觉得,只要他本性善良,其余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她却忘了他的罪。

凌光二品。
他是从累累白骨中走出了凤还楼。
头上有青天,足下有黄泉,他手上,有太多人命。

深衣膝行两步,牵住了明德的衣角,央求般道:“那……那不是他甘愿的。我娘亦说,人皆有善根。慈悲心照,便是罪大恶极如一阐提,亦可度化为佛。更何况,我听说他所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难道也罪无可恕么?”

明德负手道:“便是衔罪奸恶,也当由刑律惩处。倘若这世上杀恶人无罪,那么势必有无数小人以惩恶扬善之名行枉私杀人之实,只因这世上,有谁敢说自己不曾作恶?”
他一双凤目有冷严之色,铿然道:“朱尾,你可知道,罪,无可恕,只可赎。”

深衣目中茫然,喃喃道:“赎罪……”

明德低头看着她,道:“这一点上,他看得比你远太多。他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光明正大地里立身于这个世上,堂堂正正地娶你朱尾做妻子。”

深衣蓦地抬头,“赎罪……他不是已经赎了么?他杀了一十三个扶桑奸细,这难道还不够么?”

明德深邃眸光扫过深衣,道:“这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刺杀奸细,是为了助刘戏蟾整合船厂。”
见深衣不解,又解释道:“扶桑细作对我朝国土觊觎之心不死,伏巨资于京中,以作奸细暗中活动、兴风作浪之用。这笔巨资,需要十三名首领一同签押,方可获取。莫归尘不知是如何探出了十三名细作首领的身份,逐一刺杀并剁去签押之手,易容作大首领贺梅村的模样,将这笔巨资转入内库账上,用于船厂购并。”

深衣惊愕无比,可也无暇去想陌少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追问道:“那皇上所说的赎罪的意思是?”

明德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朕想除掉凤还楼,很久了。”

深衣嗖地立起身来,牵动肩伤疼得她皱了一下眉,急冲冲大吼道:“你这是逼他去送死么!他浑身是伤,双腿亦未复原,怎么对付得了凤还楼的几百名杀手!”深衣心焦亦痛,险些溢出泪来,更是顾不得眼前这个人乃是九五之尊,威不可犯的天子。

明德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朕可没有逼他。他自己懂得该怎么做。——阿罗舍,你这妹子没大没小的,代朕好好教训教训她。”说罢,拂袖出了房门。

深衣颓然靠着床滑坐了下来。阿罗舍扯掉头上粘的符纸,亦坐到她身边,安慰道:“莫归尘的手段,你也是见过的。他临走时让你乖乖养伤,等他回来。我看他,应该是成竹在胸了。你这般担惊受怕,只是枉添烦恼,又何苦来哉?”

深衣像块木头一般,呆滞道:“这一回岂同往日?谁都知道他就是陌上春了……他就喜欢扔下我,做这种只身饲虎的事情,又何曾顾及过我的感受?……也罢,我在他身边,也只是给他添乱罢了……我真是没用……”
深衣说着,鼻子酸涩,便要哭了。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埋下头去,无声地抽泣起来。
阿罗舍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安慰道:“你别担心,爹爹知道了你代三哥送船图、跑到靖国府找莫归尘的消息,写了封信把三哥大骂了一顿,现在已经和莫七伯乘快船回来了。恐怕不出两三个月,就能到中原。你也不用回琉球,就在皇宫里面好好呆着,爹爹会来接你。”

深衣突然惊觉,抓着阿罗舍的袖子急道:“那船图、那船图被扶桑人抢走了,现在有下落了么?”
阿罗舍揉着她的发顶,笑道:“被抢走的船图是假的。”

“啊?!”

阿罗舍轻叹了一声,道:“莫归尘一早便觉得张子山和扶桑人盯上了你,担心船图放在你手中迟早出事,便在你一边画的时候,一边自己另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你手中的那幅,固然都是你自己画的,但是数字大多有误。你粗心大意,他瞒天过海,你也发现不了。不告诉你,是怕你在张子山面前露馅。真的船图,他已经交给内库了。只是如今扶桑人知道了你会画船图,目标可能就是你整个人了。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也就是想借皇上之手保护你。莫归尘对你用心良苦,你勿要辜负。”

深衣痴痴然地看着自己的足尖,没有再说话。

此后,深衣随明德和阿罗舍乘船北上,直至京城,乖乖巧巧的,没有再胡闹。
入了皇宫,明德拨了个文华殿中的阁子给她住——这阁子是她娘亲和大哥朱捷曾住过的地方,深衣无事时便去文渊阁看看书,或去御花园和几个嫔妃嬉闹,亦不会觉得太无聊。

只是心底对陌少的思念又一日日地深厚起来,好似一粒种子生根发芽,延伸出无数藤蔓在心中密密麻麻地滋蔓,织成一张大网,让她无处可逃。
可她也不知道陌少到底去了哪里。

终于有一天,深衣再也按捺不住,折云穿月越出高高宫墙,直奔一刹海而去。

她觉得,就算见不到他,去湖心苑中坐一坐,看天上飞鸟,水上游鱼,也是好的。
忽然觉得,那些日子她在房顶晒太阳,陌少在水边掷棋子,风拂湖中波、苑中草,何其静好。
想到这里的一瞬,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其实她这一生所最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子么?
只要他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平淡如水的日子,都是这般的别有清味。

深衣在湖心苑,没有见到陌少,却重逢了老酒鬼。

一老一少许久未见,自然欢喜不禁。品罢美酒佳肴之后,两人聊天之余,又切磋起武艺来。
深衣除了轻功,其他都是些半吊子。只是和老酒鬼过的招数越多,她越是讶异。
不仅仅是老酒鬼的功夫深不可测,更可怕的是似乎她所有会的功夫,老酒鬼都了若指掌。
就连爹爹的独门内功,这天下只有故去的云中君和云中君的女儿会的,老酒鬼竟都知晓。
他甚至指点她蒙上眼睛,以听觉和触觉感知周边一切。
——这恰是爹爹的修炼之术。
曾经教爹爹这门内功的云中君,双目失明,然而能够来去自如,宛如常人。
深衣心中诸多疑惑,却只怕引发老酒鬼的癫症,不敢询问。

“神聚灵会,心随意转,听风辨向,耳胜于目。”
老酒鬼如是言,飞身跃出,指引深衣寻找追逐。也不知为何,深衣竟似突然开窍了似的,从来不曾拢会过的心神,竟突然凝聚起来,心中澄明如镜,杂念尽抛。一时之间,只觉周身天籁嚣然,风停风起,水雾拂面,秋叶飒飒,螟蛉细鸣,无不比平日里清晰了百倍。
心念猝动处,深衣猱身上房,足蹑凌波,罗袜生尘,起纵之间,也竟能抓住老酒鬼的衣角。
老酒鬼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这一趟出来,深衣的心境豁朗许多。在宫中又蛰伏了些日子,却到了她的生辰。

明德日日政务繁忙,夙兴夜寐,阿罗舍又不经常入宫,更不近酒肉。深衣琢磨了会子,在御膳房偷了两坛贡酒,几斤乌斯藏进献的牦牛肉,再度去了湖心苑,会老酒鬼去了。

落到苑中,立即闻得有淡淡异味,竟像是火油味道。若非她如今五感更加敏锐,也甚难嗅出来。细细看地下草木泥土,也像是被新翻动过。她叫了几声老酒鬼,却不闻有人应答。

深衣心道这老酒鬼趁着湖心苑没人了,也不知在捣什么鬼,明明人应该在这苑中的,却像是躲猫猫似的藏了起来。
深衣心念一动,感情老酒鬼又在考她呢。于是去厨房放了酒肉,拿黑绸蒙了眼睛,轻手轻脚地摸了出去。

她屏气凝神许久,也不闻可疑之声。正诧异间,便听见苑角浅浅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施展轻功落下地来。

深衣大喜,身如梁上之燕,轻飘飘地循声而去,陡然从暗处窜出来抱住了那人,欢叫道:“捉住你了!老酒鬼爷爷!”

她双手顺势向上摸去,想揪他胡子玩耍,哪知这一摸之下,竟是光滑无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挥手帕君的雷!一路陪我走过来,你真是窝的精神支柱……如果灯芯草君也在就好了=。=谢谢玫瑰灰的雷!爱你啦,小灰灰!




☆、陌上春

深衣摸到那人脸上无须,身上亦无浓郁的桃花酒香,知道绝非老酒鬼,惊慌失措地扯下绸带。

瞳若墨玉沉水,眉似初叶刀裁。明明是三春秾华流丽姿容,偏生料峭孤冷,烟笼了寒水月笼沙。

深衣看得怔怔,月来心心念念牵挂之人,宛然就在眼前。嘤咛轻呼一声,扑入那人怀中。

那人被扑得一个趔趄,身子不稳后退了两步,伸右臂将她揽住,哑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深衣埋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贪得无厌地嗅着他身上的清润水泽气息,语调中有压抑不住的欢喜兴奋,“我今天十六岁生辰……本来是来找老酒鬼的,没想到能和你一起过,好开心呢……”
他微讶:“你竟也是今日……”忽然挟了她腾身而起,上了湖心苑“回”字形结构的内层房顶。落地时,似是双腿抽疼,摇晃了两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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