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镯安抚性的冲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君铭,我来看你了。”
华母离开了,躺在床上的华君铭也动了动,接着又顿住。
兮镯叹气,来到床边坐下,用空闲的那只手推了推他,“行了君铭,知道你嫌药苦,我带了不少蜜饯来。”
因为华君铭的腿伤,华母曾拨了好几个伶俐的丫鬟过来伺候,可华君铭当时的反应却异常激烈,不仅将一众丫鬟全部赶出华府,就连华母也受到迁怒,几日都闹着脾气不愿理她。兮镯得知此事时,也觉难以置信。华君铭这人傲虽傲,可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更何况,他本性极为孝顺,自小到大都没惹过华母不高兴。
“谁说我怕苦!”华君铭被她这一笔诬蔑弄恼了,一掀被子回头瞪她,“要怕也是你怕!”
——他一个大男人,岂会有那般小女儿心态的时候?
——简直笑话!
“呐,我特地带了很多吃食来。香饼团子、糕点、蜜饯……种类很丰富呢。”对上他恼怒的视线,兮镯微微一笑,映衬着窗外射入的金色暖芒,竟是别样的炫目温和,“所以,把这碗药喝了好不好?”
华君铭神色微动,心中像是被猫爪悄悄挠了一记,酸痒酸痒,那柔软的感觉却始终无法褪去。
她仍是在笑,有种很干净明澈的韵味在她周侧留连,“来。”
药碗被递至唇边,他像是受到蛊惑般,下意识的启唇饮下难喝的药汤。
——她的温柔陪伴……是他一直期待祈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
——如今这种陪伴就在咫尺,他又如何能够拒绝?
将浓稠似墨的药汤一饮而尽,他刚放下碗,嘴里立刻被塞进一粒蜜饯。
原本苦涩的味道一点一滴被甜味覆盖。
“不苦吧?”兮镯面上的笑意越发大了起来,更甚至透出几丝得意。
她此时的摸样,真是像极了六年前不识愁滋味的兮家少爷。
——总是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怕苦?
华君铭心里是这么想,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他慢慢摇头。
见状,兮镯满意了。她将药碗放到一边,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摆出,笑道:“这里还有很多,咱们可以挑几样出来。”
华君铭不解的看着她。
“趁着今日天气大好,咱们出去逛逛吧。”自华君铭知道了自己的腿被废之时,便再也没出过房门,“临江湖的荷花早就开了满湖,漂亮极了。”
她声音清澈,潺潺如山涧幽溪,“所以,去看看如何?”
‘不想’这两个字就梗在喉口,华君铭抿紧了唇,但视线接触到她的面容,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半响后,像是无奈般,他轻轻点头。
——只要她开口了,那个‘不’字,他又如何舍得说出……
***
春去夏来,此刻早已是荷花婷婷绿蓬饱满之季。
临江湖上游舟画舫愈见增多,更有轻筏小舟灵活穿梭于密集的荷花深处。正直年少的少年少女们结伴游湖,折花闻香采莲摘叶,娇笑漫满湖。
沿湖的垂柳郁葱繁盛,早已分不清枝条在何处。
远远的,堤岸上缓缓行来两道身影。
当中那名着乌檀薄衫的年轻男子似是患有腿疾,正坐在一柄乌玉轮椅上,由身后之人推行前进。
细看那名推轮椅之人,却出落得亭亭玉秀,堪以入画。
这两人一前一后,气质迥然,站一起却出奇的和谐。
就这么慢慢沿湖前行,轻推轮椅之人突然俯身,在轮椅上坐着的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良久难舒的眉眼终于展开。
兮镯推着华君铭来到湖边,掏出锭银子给船翁,在岸边船工的帮助下上了画舫。
远避人群,却又能赏景逸致,确实妙哉。
画舫缓缓驶入湖中央,兮镯抱着食盒走进舫内,却见华君铭一声不吭的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她放下东西,开口道:“这个时节的莲子正鲜,我已托船翁采摘,回府后可让厨子做道羹食。”
她走到他身边,弯身替他盖好膝上的薄毯,“夏季火气旺,吃些清热下火的莲子羹,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华君铭动了动唇,却终是忍住了。湖风卷着水汽飘入舫中,他轻轻吸了口气,霎时湿润清凉满肺腑。
兮镯抬眼,见他额上似有薄汗,便举袖替他擦拭,“君铭,你热不热?船家有冰荷花酒,刚送了我一壶,你尝尝如何?”
她这话说完,忽觉不对,便补充道:“不过不可多喝,饮酒对你的身体不利……”
“……小兮。”华君铭平静打断了她的话,慢慢的、一字一句道:“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
“?”
华君铭顿了良久,才将心中郁气吐出,淡淡道:“我没那么娇弱。”
这样东西对身体很有好处、那样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这些话……他真的听腻听烦了!
舫内安静了下来,好半响,兮镯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不提便是。”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她若无其事的提壶倒酒,淡淡荷花清香似有若无的飘散开来。
“我们来喝酒吧。”她眉眼微微弯起,露出个温和的微笑。
是的,一贯不屑低头的她妥协了。
此刻在华君铭面前的兮镯,已不再是那个无法屈尊的骄傲‘少爷’;而是以伴他身侧照顾他,事事以他为先的……半个侍从。
一直以来的低姿态的确很委屈,可他的伤因她而起,她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所以,只得妥协,也只有妥协……
傍晚时分,兮镯将华君铭送回华府后,才乘软轿回到客栈。此刻正是用膳之际,客栈大堂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她受不得那吵,便向小二要了些酒菜往二楼厢房走去。
今日,她并未在华府用膳。或许是因为白日在画舫上华君铭说的那句话,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也只有不想留下这一感觉。
她推开房门,却又顿住。继而朝旁边的厢房,也就是兮夫人的下榻之处走去。
扣指轻敲门扉,门内传来柔和的女声,“进来。”
兮镯推门而入,正想问兮夫人是否用过晚膳,却见到一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
那人正朝她这边望过来,眉目精艳眸光明澈,半张俊脸在烛光的掩映下显得异常柔和。
晋凋坐在桌边,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显闪出抹喜色,却熠熠如水般温柔,“阿镯……”
他声音清恬,隐隐带着叹息般的柔软,是能让听者不自觉软了心神的柔
作者有话要说:扶额,釉儿保证绝对不会再修了【被揍
于是,丫鬟会尽量恢复隔日更……
早点完结开新文啊握拳!
28
28、水荷叶何田田(2) 。。。
短暂的惊讶后,兮镯回神;“这么晚了;晋公子还未回府?”
她唇畔挂上抹浅浅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平静淡然得紧。
对于他的存在,她的确很意外。可反应过来,却只剩疏远。
她又戴上了那张面具。
晋凋怎会听不出这话中含着的赶人意味,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掩饰,自然气势十足。他苦笑低叹;只得无奈转望兮夫人,“夫人;既然阿镯平安归来;那便动身吧。”
并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话题引向别处。
兮夫人点点头,顺势起身,“走吧。”
她绕过圆桌,来到兮镯身边,示意她跟上。兮镯不明所以,跟着她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道:“娘?”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里?
晋凋走在最后,清眸内倒映着她清瘦的背影,难免动容。
——从什么时候起,心里慢慢有了这种‘能看见她的背影,都是极好’的念想?
他一步步跟在她后面,不疾不徐,坚定且执着。
一直以来受到的忽视,他是有难过的,可难过之余,又觉欢喜。
纵然已经失去了与她同行的资格,可只要还有见到她的机会,能够眼看着她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夺目,已是极好了。
除此之外,他又哪敢再奢求其他?
兮夫人被兮镯一路搀扶着,听见她那声叫唤,也知她心中不明,便解释道:“娘应了兮绣,前往晋府小住一段时日。”
兮镯骤然顿步。
兮夫人淡淡睨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一直住在客栈未免太过铺张,既然兮绣有这份心,娘也不好拒绝。”
——她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已下决定,不会再改了。
不管兮镯是何想法,愿是不愿,都要与她一同前往晋府。
兮镯于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她沉默良久,慢慢道:“娘,我们与晋公子非亲非故,若贸然入住,着实有失妥当。”
她这话说的干脆坦荡,而她口中那位‘非亲非故的晋公子’却瞬间黯淡了神色,艳绝眉眼也染上了浓重的苦涩。
——非亲……非故吗?
——不过也确实,他们现在……确实是非亲非故……
可是,诚然她说的是事实,但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字里行间的疏远,都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钢刺,绵延入骨,剧痛缠身。
“兮绣怎非亲非故了?”兮夫人被她那话说的有些不高兴,索性也停下脚步,“虽与你和离,但总还是兮家出来的人。二十几年的情分,岂是那么容易撇清的?”
兮镯一噎,反驳之话几欲破口而出。
——晋凋背叛了兮家背叛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是兮家出来的人?这等忘恩负义之人,血都是冷的!说什么情分,不是平白招人笑柄么?!
可是她忍住了。
她用力咬唇,死死忍住了。
事情都过去了六年,她一直看不清也放不下了六年,早就应该看透了!
对无情之人说有情话,得到的不过是场笑话,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兮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激动愤恼的情绪一一压下,继而才咬牙道:“娘,他不是兮绣。”
她的兮绣,只存在于她的心尖、她的记忆想像中,而这大千世界,苍茫尘世中的兮绣,早已消失……
“他是晋凋。手握临江大半商脉的晋公子,不是咱们兮家那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兮镯微微仰头,从这个角度的余光可以捕捉到身后的他,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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