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子常年不喜不怒的脸上,显出悲戚之色来,他叹息道: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啊。”
唐非花和秦楼月听了他那一声叹,觉得颇为迷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听他问道:
“秦楼月姑娘,你可知道,风儿他连魂魄这样的代价都可以付出,他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不知。”
孤鸿子又叹息了一声,道: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
唐非花奇道:
“风儿到底要做什么?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
孤鸿子道:
“风儿从小没有母亲,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而他的母亲,是我亲手所杀。”他停了停,面上居然泛起了一丝微笑,“我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唐非花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他……是风儿的仇人?
秦楼月听了这样的变故,也极为吃惊,但她反应极快,立即恳求道:
“无论公子要做什么事情,他到底是您的徒弟。还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孤鸿子点了点头,道:
“我原本是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他来找我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找他吧。”
孤鸿子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把昔日所画的符纸都找出来,还有桃木剑、之类的法器。全都搜集起来,用个黄布包袱裹了,教唐非花拿着,又唤来小童,让他去把苍梧子叫了来。
苍梧子顷刻便来了,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颇为吃惊。问道:
“师弟,你已经二十多年没下过山了。今日怎么想要下山了?”
孤鸿子笑道:
“师兄,我躲避人世这许多年,如今是时候回去了。太白山交给你颇好,我放心得很。”
说罢,也不再听苍梧子说什么,径自去了。
唐非花和秦楼月连忙跟在后面。
只留下苍梧子一人呆立在房中,满心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内容比较少呢~~~~也许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每章内容少点能多更几天?好吧。借口而已。嘿嘿~~~话说能追到这里的都是真爱呢~~~给大家一个大大的吻~~~MUA~~~~那些没冒过泡的能不能冒一下让我看一眼呢?~~就一眼……昨天看完了一季美剧,叫做《铁杉树丛》的,我超喜欢啊~~继续推广新文~~~虽然是耽美但是其实重点在于欢快啦~~~~~
☆、母亲
兰烬宫。
空旷的厅堂,还是只有萧羡仙一人而已。
往日里,只觉得空旷的厅堂是如此安静,让人感到非常惬意。然而此时,他却只觉得凄清。
当要作别这世界,忽然发现了这世界许多可爱的地方,许多可爱的人。
他觉得心里生出一丝留恋来。
尽管如此,他的决心仍是没有改变。
萧羡仙是个心如铁石的人。
因此他让自己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享受最后一刻独处的时光。以免让旁人乱了心神。
他闭着眼睛假寐,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一个男人的足音,很重,很慢。在空旷的殿堂中,回音不断回响着,原本近在咫尺的声音,却好像是从远方传过来的一样。
他听见那足音在他的身边停住了。他始终闭着眼睛,问道:
“护法啊,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秦暮却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礼,才开口道:
“仪式所需的一应物品都置办齐全了,随时都可以举行。”
“嗯,好。”他应了一声,似乎是对秦暮很满意,又问道,“离现在最近的吉日是哪一日?”
秦暮回道:“恰恰就是明日。”
“明日?”萧羡仙皱了皱眉,“似乎太快了些。”
“少主如果嫌明日太快,下一个吉日是十日后。”
“十日后有些太晚了,罢了,就明日吧。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准备。”
“是,少主。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还请少主今夜好好考虑清楚。”
“不是早就考虑清楚了么,还要多说些什么呢?就这样办罢。”
“少主恕罪,属下……还有一事未向少主禀告。”秦暮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护法,你麻烦事真多。”萧羡仙懒懒地说,“还有什么事,还不快说完。”
“少主的生父是谁,属下一直没有告诉少主。属下虽然不愿意讲,只是此时再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哦?”萧羡仙来了兴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属下虽然一直极力促成少主为浣碧先主复仇一事,只是,在少主复仇之前,我必须将此事告知少主,以免少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弑父之罪。”
“你是说,孤鸿子不仅仅是我的师父,还是我的生父么?”
“不错。到底要怎样选择,是否要复仇,还请少主权衡清楚。”
萧羡仙并没有显得多吃惊,只是问道:
“护法,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还请护法告诉我。”
“少主有什么事不明白?”
“如果我听了护法的话之后,决定不再复仇,护法这些年的这许多心思,不是要被白白浪费?护法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孤鸿子是我父亲,等到我决定之后,再开始谋划?”
只听秦暮答道:“少主自然是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愿行事,属下却不能不为浣碧先主复仇。若是少主今日决定不再复仇,那么明日与鸣鸿刀合一,身受噬魂之苦的便是属下。若是少主顾念生父,不愿意让属下复仇,就请少主今日于此杀死属下,属下在九泉之下,也绝无怨言。”
萧羡仙听了秦暮此言,似乎有些受了感动,不知护法对母亲用情竟是如此之深。护法所说的这些言语,在他的头脑中急速地转动着,让他觉得有些眩晕。
对于自己的师父其实是生父的这件事,他其实并不觉得十分诧异。一个人总是要有父亲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冥冥中早已知道这样的答案,只是未曾明确过而已。他忽然记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了,师父看着他练习刀法的样子流眼泪;师父和他说,他母亲喜欢红颜色,说那颜色很暖和。
现在一一想来,他明白师父是爱着母亲的,所以他的样子才会那么孤寂,那么悲伤,终日只是枯坐,不多说一句话,像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他突然觉得他同情起师父来了。
他信步走出大厅,秦暮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他来到一间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那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生锈的剑、虫蛀的旧家具,等等。他在破旧的物品之中寻找很久,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那是一柄吴钩。纯青的,透明的,正像是一块冰,又像是孤鸿子的眼泪。
那是多年以前,他离开太白山之前,孤鸿子送给他的吴钩。
当年他把这吴钩带到兰烬宫来,却从来没有去用它。他不喜欢它,它太冷,太冰,冷得让他难受;当他知道是师父杀死了母亲之后,就更不愿意用它了,最后到底是把它丢弃在这堆放杂物的地方。
此时他把它找回来。放了这许多年,没有人用过它,也没有人去擦拭它,然而它却一点也没有生锈,它的样子还像多年前被交托在他手上的时候那样,颜色纯青,透明,像一块冰,又像是眼泪。
此刻他有些后悔这样对待它了。
他看着吴钩,想着师父,师父和母亲,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他爱着她,却杀了她;护法也爱着她,所以要替她报仇。两个人,爱着同一个女人,爱着,却都在爱中杀伐,为着爱的名义,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道理,这样的因果,让人弄不清楚,想不明白。
世间的事情多么奇怪啊,多么奇怪又多么让人难过啊。
母亲啊母亲,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让这两个人中之龙为了你,如此痴狂?
“少主,你究竟要作何打算?”
秦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怀想。他笑了笑。
“一切还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吧。明天举行仪式,让我与鸣鸿刀,合而为一。”
“是。”秦暮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
母亲啊,明天我就要和你的刀合而为一了,是否这样,我就能更接近你了呢?
母亲啊,在这时间的荒野之中,我独自前行,无论是少年时,还是长大成人之后,一直如此,身边纵然始终有人相伴,而我却只能感觉到到寂寞。师兄、师父、敏姑、护法、阿蕊、小月。所有的这些人,都只是我人生之中的过客,无法长久的陪伴,所有的这些陪伴,都不会去除掉我的寂寞。我所想念的,只有母亲一人而已啊。
曾经固执的认为师兄是在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然而师兄也会从我身边离开。无论我以什么样的方式祈求,师兄也不会再回来了。师兄爱着的人已经不是我,而是秦楼月了。
曾经把师父当作是我一直以来的依靠,可是师父也会有一日让我离开太白山,不再回去。
曾经以为可以把兰烬宫当作是自己的家,把敏姑当作是自己的母亲或是亲人,可是到底明白,敏姑只把我当作是少主子,她敬我怕我,可是最疼爱的永远是她的女儿阿蕊。
曾经以为护法可以如父亲一样疼爱着我,最终却只能发现,护法不过是把我当作是您的影子般眷恋,把我当作是可以替您复仇的工具利用着。
曾经以为阿蕊可以是姐妹一样的存在,可是阿蕊永远不会懂得我的心情,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意,我知道她只是我的侍女,只能是我的侍女。
曾经以为小月可以代替了一切其他的人,代替了母亲,代替了父亲,代替了师兄,代替了一切,然而当与她共度一宵,我才明白,她什么也代替不了。她只是小月,一个可怜的小孩子。她不能保护我,她甚至需要我的保护。
只有母亲喜爱的红色的袍,才会给我温暖;只有母亲心爱的鸣鸿刀,才会让我感到安全。母亲啊,此生无缘与你相见,明天我就会以另外的方式与您相见了,您能感觉到我的欢喜么?您会因此感觉到欢喜么?
从明天起,鸣鸿刀的魂魄就会来到我的身上,与我贴近,告诉我您到底是什么样子。告诉我您是多么的美,把您的温柔,您的笑靥展示给我看。我愿意用我的整个魂魄交换能看到您的美好。
之后我就会被鸣鸿刀一点一点吞噬。它会用它灵魂的唇齿咬噬我的灵魂,那样轻柔,像是亲吻一片玫瑰花瓣,这样温柔的吞噬,我不会感到痛的。
之后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