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蔓樱没有睡死过去,张开眼一见旁边有人,只是惊了惊,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就是在他面前问:“你是谁?”
“先走,等下说!”那人说完便小小地鞠了个躬,然后将刘蔓樱背在身上,径自向外跑去,很灵巧的绕开了巡逻者的视线。
半里荒郊外,有笛音阵阵,清澈之至,但其中的曲子分明就是昔日梁宫中的歌谣。
子夜梁歌动君心!
刘蔓樱全身一震,错不了,这旋律,这份清雅,到死他都认得!
山野的浓雾下,来人一袭青衫,身长玉立,英挺的脸上有着一丝欣慰的笑意,不是刘陵是谁?
他直直的看向面前憔悴不堪的女子,心疼地说了一句:“我来了。”
刘蔓樱也道:“你来了。”
两人都再没有说话。刘蔓樱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刘陵也没有多作解释,这一刻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刘陵来了,不已经说明了一切么?
蔓樱想象过千百次重逢的场面,却决然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叔侄重逢,他看起来比以前清瘦了些,却是更英挺了许多,而她呢,哪里还有昔日皇族的模样!
“蔓樱,是皇叔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刘陵将手中的笛子收起,直直地走向这个一直存在于他梦中的美人,将她一把拥在怀中,差些便已经失声痛哭出来了。
刘蔓樱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笑意从眼中传出,慢慢舒展开来,凝成嘴角边一个绝美的微笑。
“皇叔能来,蔓樱便已经很知足了!”刘蔓樱眼角未干的泪痕又添新的痕迹。
“王爷,前线报,粮草被劫!”忽然间,有人过来在刘陵耳畔为难地说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刘陵急急忙忙松开手,有些紧张地问着前来汇报的士兵。
“就只是前一刻的事情!”士兵回答地雷厉风行。
刘蔓樱猛地抬眸,昨日的确是听那启睿说起过的,梁军粮草不济,吴军便一直在挑着机会来劫粮草,这会子趁着刘陵不在,果真是出事了。
“不好,皇叔,有诈!”刘蔓樱一想到其中的这层关系,便一切都明了了,赶忙叫道:“你快走,先去想法子保住粮草,快,再不走就晚了!”
“好,那我们一起走!”刘陵说着便已经抱起刘蔓樱上马,快马疾驰了许久。忽地一刹那,刘蔓樱看到一旁有寒光闪动,来不及说什么,急忙侧身抱住刘陵,紧接着闷哼一声。
“蔓樱,你怎么了?”刘陵很快便察觉到了蔓樱的异样,急忙停下马来查看她的状况,但见她右肩上已然中了一箭。
“没事,这点小伤还不碍事,皇叔快走,不然他就追来了!”刘蔓樱唇色已然发白,小手紧紧揪着刘陵的衣袖,指头上关节发白,看得出来十分的艰辛。
而刘陵又怎么忍心看着心爱的女子受这般折磨,缰绳一拉,终究是停了下来。
“果然是叔侄情深啊!这样的好戏本王幸好没有错过!”就听到啪啪啪三声拍掌声,启睿身背利箭,竟是一席白衣出来。
刘陵凌厉的眼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启睿,极慢地从唇缝里挤出骇人心魄的一句话:“你以为就凭这样便能控制住我刘陵?”
“所以,本王只能亲自过来了。”启睿语意轻柔地摇摇头,那双似是被火迷蒙了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深不见底,眉眼辗转间,是蓄势待发的气势与诡谲难测的深沉:“梁国的十七王爷和天下第一美人,本王怎么小觑呢?”
“你始终不肯轻易放过我!”刘蔓樱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他坚毅的双颊,白衣着身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隽秀,可惜的是,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下再不是当初的含情脉脉,而是今时今日的冷若冰霜。
看到这个人,刘蔓樱几乎是要叫起来!
但终究是忍住了,更多的大概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多大力气叫了吧,腹中又有种阵痛感,她整个人都斜靠在刘陵身上,而这一幕落在启睿的眼里则是更加的刺眼。
“皇叔,我……我快不行了!”刘蔓樱额头上冷汗涔涔,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启睿双手握拳,因着用力极大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公主,走!”此时忽然从不远处驾来一辆马车,但见马上的刘陵适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他刘陵也是提前有准备的。
启睿惊讶抬头,正要拿箭却被刘陵一把挡住。
那马上之人飞身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刘蔓樱扶上了马车之上,随后驾车而去。
车上也有一名叫不出名儿的丫鬟,扶着刘蔓樱,拼命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嘴中还一直念叨着:“公主,暂且忍忍,很快咱们就安全了,回了梁国就好!”
刘蔓樱一直缠着嘴唇,许久才吐出几个清晰可闻的字眼:“快去救皇叔,皇叔!”
“公主且放心,王爷身边有暗卫护卫,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这丫头是连彩河,看着公主这可怜的模样,便赶忙解释着。
、154 再难轻装还(一)
“公主且放心,王爷并无大碍,我等已经派遣了人马去接应!”
“启睿他必定是有备而来,我,我担心……”刘蔓樱说着便已经咳了起来,启睿的脾气她也算是大概都摸透了,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不折手段去做!
“公主还是别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现在莫要再说话,否则的话,不要说腹中的胎儿保不住,就连您自个儿的小命儿也是甭想要的了!”马车边上假寐着的男子终于是开始说话了。
“是你?”刘蔓樱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他,最直接地将她推进了地狱的深渊!
“微臣张希,梁国旧臣,昔日得罪之处实在情非得已,还望公主海涵!”那张太医双手拱起,向她做了一个尊敬的手势,眸中的光芒很甚。
“既是旧臣,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刘蔓樱温和一笑,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希小叹一声,他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吴国宫中的贞惠妃娘娘竟然是梁国最受人尊敬的平华公主,索性自己还没酿成大错,不然定然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搭上了刘蔓樱的脉络之上。
刘蔓樱眼中一下子湿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不保,自己便又一种深重的罪孽感。
“张太医不必客气,尽管直说便是,无需瞒着我,我大概也是有个数的,刚刚启睿已经让我喝了那种药,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简直禽兽不如!”刘蔓樱说着,冷冷哼笑,那种阴婺的笑似乎想将她口中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张希摇头,“公主肩上的伤比较厉害!”
刘蔓樱连忙接话:“那孩子呢,孩子呢?”
“幸好先前喝了安胎的药物,孩子本是无什么大碍的,只是现在车马奔波的厉害,又加上公主身上有伤,真的能不能保得住就只能看造化了,微臣尽力便是!”
“安胎的药?”刘蔓樱嘴里嘀咕着,脑海中一片混乱,启睿不是口口声声说给她喝的是堕胎的药物吗?什么时候竟然给变成了安胎药?
难道他那些绝情的话语不过是一时气话?不不不,不会的,一个人的眼神是绝对不可能伪装的,启睿兴许能将自己的言语藏匿起来,但是他绝不可能连眼神都隐藏好。兴许只是张太医换了药而已吧,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喉咙口被噎得难受。
车马颠簸的很厉害,刘蔓樱面色苍白靠在窗口,张希见她额头沁出冷汗,连忙搭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她的脉细弱,散乱。他不由头伸出车外,大吼道:“停车,赶快停车!”
马夫吁一声,勒住了马头,同坐在里头的丫头连彩河连连急声问:“出了什么事?”
张希跳下车,平静地道:“公主脉博微弱,急需静养,如此颠簸,只怕会引起小产。”
“我已经给公主扎了几针,只要这车子不再这么颠,相信公主还是可以支撑到驻地。你们走吧,不用再带上我了。我……已经很感激你们。”张希微有一些沙哑地说,但是他的面部表情却是很从容,淡淡地微笑着与众人道别。
“张太医真的言重了,你是我们大梁的功臣,怎还能说是感谢我们,应当是我们感谢你才是啊!”连彩河急急接口说着,张太医的确是过谦了。
彼时莫说是她了,就是刘蔓樱心里微微一动,她微笑道:“你别傻了,你跟我们在一起,启睿说不一定还投鼠忌器呢,他若是擒了你……更何况,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出来恐怕你在吴国隐藏已久的身份也该暴露了,到时候,呵呵,难道他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你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着急的连彩河给打断了,道:“你们就不要再客套来客套去了,启睿已经在我们的面前了,现在马车我们后面有人,说不准还能拖上一小会时间,只不过,我想也不会太久的,毕竟那启睿武艺高强,不出三柱香功夫的,他们也能追上我们。可你们看前方,正是两地交接的峡谷之地啊,莫说是他们了,就是我们自己,要想通过前面的大道,我给估摸着至少还要四五柱香的功夫。”
“不必了。”刘蔓樱淡淡地道:“启睿也不是傻子,这里的地形他也是很熟的,只怕定会在前方设下陷阱来等我们进去吧!”她四处打量了一下,道:“不如这样,让马车继续向前,我们则隐藏于四周,等启睿经过以后,我们再想法子绕过这个鬼地方。”
“这太凶险了!”连彩河砸舌道。
张希亦是点了点头,这法子的确是太冒险,启睿不是常人,定然是会做两手准备的,既然那定王已经亲自出动了,那么,结果定然不会是双方都开心的。
“这一战迟早要的,我们的正面交锋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他不可能会放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他全身而退!”
连彩河眼一热道:“公主是真的要和定王交战吗,他该是腹中胎儿的父亲吧,难不成真的要父子相残?”她说到此处,心头一跳,心想平华公主要是真的将腹中的胎儿生了下来,那就必定要和孩子的父亲为敌了,而以十七那种阴冷的性子又岂会轻易饶了他这个定王的侄女婿?
“都不用多说了,先绕小路走便是。”刘蔓樱知道这种情况下启睿则正如张希所料那样,在不到三柱香的功夫里追上了刘陵精心挑选的骑兵护卫队,启睿也大概是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