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不是也确切考虑过,若主将不是他,你的皇叔胜算会大很多!”柳惜墨抬眸,衬着那张清隽优雅的面容,有一种洒脱不羁的气息。
“皇叔?”蔓樱嘴里嘀咕着这个许久都不曾被提起的称呼,虽然有很长时间不曾见面,当年亡国之时自己也曾怨怪于他,可这会子忽然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个称呼时,涌上心头的竟然都是他好的地方,那时候他总是温文尔雅地笑,笑得无拘无束,笑得尘世不羁,笑得让人一眼便觉着他已经远离了那些个宫闱的喧嚣。
那种胜于亲情的情分又怎是轻易能够割舍掉的?
“这些个难题不是我能解得开的!”她摇摇头,柳惜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又将她逼近了两难的境地,她索性便什么都不管,那反倒是要好过的多。
柳惜墨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笛来,约莫手掌长度,却是通体雪白,做工十分精致,他上下转动了下后,便递到了她手上,“收下吧,兴许有一天会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快赶过来!”
刘蔓樱上下眨了好几下眼睛,微微一愣才收了过来,只是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大哥确定这东西能将你召唤过来?只是小妹我虽出身宫廷,却实在是不谙乐理的,也吹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万一有个什么事,吹上几下,你没听到也便算了,说不准还会吹来些不该来的人呢!”
“啊?”惜墨一听她这通解释,稍稍错愕了一下,尔后,唇角忍不住抽搐了许多下,终于还是“扑通”一声,一计板栗甩了过去,撇了撇嘴道:“你啊你,平日里小聪明不少,今儿个见到这么个东西竟也会看不透其中奥妙?你倒是再仔细瞅瞅,这玉笛究竟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刘蔓樱天当真是拿起这玩意儿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又闭上了一只眼睛,从一个个洞里头往下看去,忽然间惊讶道:“呀,这个怎么回事,居然是通不到底的,这样会响吗?”说着,她用袖子微微一擦,随后竟是大眼对小眼地吹了起来,好笑的是,怎么都吹不响,她这死脑子却是硬生生地还在边上鼓着腮帮子吹,似乎非得把这东西给吹响了不可。
看着刘蔓樱这吃力的样子,柳惜墨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他死命憋着笑,手指小心地扣着桌子,终于道:“你确定这东西是用吹的?”
她很勉强地笑了两声,喉咙一痒,闷闷地咳了几声,这才慢慢地开口咬文嚼字,不过语气之中显然是有些恼怒了,“大哥,你确定这是一根笛子吗?”
“瞧着你关键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笨,你瞧瞧,我腰带上头挂着的玉蜻蜓就是个真的会飞的蜻蜓吗?”他的声音很轻,一缕发丝从鬓边滑了下来,斜斜的掠过眼角,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深思的光芒,好笑的是他语气之中满是调侃,可整个人做出来的表情偏生又是一本正经的,让人一下子还真就怀疑不到他骨子里的坏水。他说着还眉目一挑,面上露出和蔼的笑意,啧啧啧了几声道:“怎么想通了没有啊,我的妹妹!”
、136 海棠金缕碎(一)
刘蔓樱绞着手指头,思忖了半天,终于渐渐抬起头来,神情颇有些冷峻地望着他,一双眼冷得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她有些不怀好意地哼笑了两声,随后大拇指和中指指尖支撑起玉笛,极为随意地在指尖一转又收回手中,“大哥你若是再这么卖关子折腾小妹的,可就别怪妹妹我不近人情欺负你了啊!”
“你什么意思?”柳惜墨眉眼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子。
“大哥还是直说了吧,你分明是知晓蔓樱的性子的!”刘蔓樱目光闪烁,口吻轻柔徐缓,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我向来是个急性子,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况且,你也该早早便听闻过平华公主刁蛮任性的美名吧,总而言之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便对了!那么也就自然不会晓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的,说不准,等下转的不小心便将大哥的一番好意给摔得烂碎也说不准的啊!”
“好了好了,我说便是了,你仔细看,其实这玉笛只需向右旋转一下便可以吹了!只是要小心,这东西一吹便会有尖针出来,你这笛子里我一共给你装了七百八十跟银针,每一根上面都淬了迷药,在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命!”柳惜墨走到她的身侧,拿起玉笛在她面前演示着,随后又接着道:“不过若是往左边旋转,便是一样暗号了,你看,取下外壳,朝着两边轻轻一拉,便是一枚烟雾,我找你不是挺容易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骄傲地挑着眉头。刘蔓樱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等稀奇的好宝贝,赶紧将这玉笛拿了过来,自己小心地在手上调试着,果然是百试不爽的。她惊叹道:“想不到哥哥平日里看似文弱,竟然也还有这等好宝贝藏着掖着不交出来!”
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动容,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斜眼撇了撇这个宝贝,他道:“这东西你别看着小小的一个,本公子可是花了三年心血才给做出来的,而且那玉石也是比较牢固的,看样子应该能禁得起你摔上个百来次的。”
刘蔓樱叹了一口气,稍稍有些僵硬了片刻,睫毛里头盛着的是细密低迷的微光,垂下,复又抬起,声音轻得如同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这宝贝既然是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所作,何不自己放在身边防身的,你一介……”
柳惜墨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到底是想表示关心,还是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些也不是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心意全部阐释,索性,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杯子,径自往头上一扔,随之又刻意将茶壶中的水甩了出去,正当刘蔓樱要骂他发疯之时,他竟单手接住了方才扔出去的杯子,三两下之间还将茶壶里头撒出去的水尽数接了进来:“其实,莫要看哥哥身子单薄,武艺可是绝不会输给外头那些杀手的!所以……我想着反正自个儿也用不着这东西,索性就做个人情送给你了,将来万一你当上了女王皇后的,我也能跟着沾点光彩!”
他总是这样,三两句话间便是说不出的调侃之意,可心头要表达的意思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关心,刘蔓樱上前拉扯他的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甩开,他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嗯?”
他一说完便是匆忙离去,只是留给她一计空洞的背影。
刘蔓樱抽了抽鼻子,呵呵,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难受,只是觉得鼻子两侧酸酸的,甚至有一种即将要窒息的错觉,这样的感觉好久都没有来过了。
她将玉笛紧紧攥在怀中,走到床边,背对着床,也不转身,也不弯腰,只是楞了头皮就往下倒去,整个人就摊成了一个人字,呆呆地望着床帏,目无神色。
眼睛一模糊,瞳孔之中便溢出了启睿的身影,那些个缠绵的一幕幕又一股脑儿涌现了上来,她单手抱住头皮,死命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却偏偏要这么无止境地纠缠?
她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森冷的后宫中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希望他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她好想好想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头。
甚至是在御书房中与那启恒欢好之时,她眼底心头看到的想到的都只有他启睿一人,所以那一晚她含泪忍住了所有的呻吟声,因为她害怕,一开口,床第之间又会误唤了他的名字,到时候,岂不是为他徒惹来一身麻烦?
猛地想起来什么,她即刻穿好衣裳起身,脚步很快,身后还叫碧霄在不远处跟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了碧霄跟着,至少可以防止有人跟踪她。
一处熟悉的庭院前,她终是停下了步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随后又是努力甩了甩头,将早前的不清醒全都甩到了九霄云外,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她相信能用最快速度把药带给启睿的只有他的暗卫。
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她一步步踏了进去,很顺利,又来到了这片曾经有过他们两个人记忆的老地方。
奇怪的是,空无一人!
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虽是极怕的,却还是很想去看一看上一次见到的断掌鬼女,兴许这也就是人类的本性吧!
她一步一步上前挪,门口之时又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心头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交错,一面说着,闲事莫管,一面直觉地推着她上前去开了门。
门开了,吱~~~“既然定王殿下已经动了杀机,又何必还要这般麻烦将我关在这儿,现在还要找个暗卫来解决,直接赐我短剑白绫鹤顶红岂不更直截了当?我既然能安稳的呆在这儿,便是没有想过要反抗什么了,你们只管动手不就好了!”犹豫了片刻,背对着刘蔓樱的女子还是开了口,将自己想说的话一次性说了个清爽。
“我原先还只道我们之间的这些个怨恨也只不过是世仇,如此看来,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才会对我这般手下留情……不过现在我容颜尽毁,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还是给个爽快就可以了!”她说着半仰起了头,似乎就是在安稳地等待死亡一般。
刘蔓樱转眸紧紧盯着她,因为断掌的缘由,袖子下面的那一段总是不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透着外头不小心渗进来的一些冷风,使得她整个身子看起来都已经与尘世隔绝一般,恍如鬼魅。
“你……”她正要开口询问那女子究竟是谁,却见着怒叱一声,原本稳坐的身子骤然一跃,烛火之下,还来不及看个分明,她便已经一手要向刘蔓樱掐来。
忽然间,门外有人身形衣闪,自腰间快速取出长剑,却并未拔出剑鞘,反手一挥,将这失了心智一般的女子硬生生给挡于身前三尺,随后催掌回力,气若流星一般反弹回去。也不知到底是来者本领太强,还是这女子武功太弱,那来者都需不着花费多大的气力,只消一卷衣袖,仅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化解了这鬼女看似来势汹汹的攻击。
不等刘蔓樱开口,眼前的黑衣男子便是怒喝一声:“皇上跟前刚册封的贞惠妃岂是你能冒犯的?你是不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