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娘慢慢地睁开双眼，对，就是小雨！
浣娘心中暗自庆幸，父亲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让小雨回到自己身边，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这次的病总算是没有白生，是值得的，为了自由，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雨，爹……”浣娘想起身，却发现身体愈发地沉重，好像背负了千斤重担在身上一样。
“二小姐，你放心。老爷已经走了，让我来照顾你——快别动，大夫说了，你这次病得厉害，加上上次的病症还没有完全恢复，这又……”小雨扶着浣娘慢慢地躺下。
“小雨，我没事的。我……”
“二小姐，你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和夫人想想。”小雨说着便啜泣起来。
浣娘听了小雨的这一番话，才发现自己原来很对不起父亲和母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谈何“孝敬”呢？
但又觉得没有了自由，要生命何用？
“小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你年纪比我小，却总是比我懂事，关心我，照顾我。为我做一切事。”浣娘有些哽咽地说道，她拉过小雨的手，“小雨，你放心，今后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亲人，好吗？”
“二小姐，吃点东西吧！都睡了两天了……”
“什么，我睡了两天了，那今天是……”
“二小姐放心吧，离成亲还有一段时间呢！身体是可以恢复的。”小雨一边说，一边把热腾腾的粥端到床前。
“不是，我是说祭祖。”浣娘谨慎地问道。
“哦，没呢！还有两天呢！不过，老爷可说了，不许二小姐去的。”小雨似乎看出了浣娘的心思，对她吐了吐舌头说到。
“呃，我只是问问。”浣娘看小雨的神色，似乎是和父亲达成了一致。
这次，小雨又能否像上次一样帮自己呢？想要趁着祭祖大会的时候逃出去，又能不能成功呢？
浣娘愣愣地想着，却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一定是大少爷！”小雨跑着向门外去。
“是云少爷，二小姐……”
小雨话还没有说完，史云强就闯了进来。
“二姐，你没事吧！前几日就听爹说你生病了，但却一直不能来，我，我也真是的，帮不了你！”史云强只顾低头说着，而浣娘却在床上咯咯笑着。
“云弟，快来——小雨，你先下去吧！”
史云强坐在浣娘的床边，看到这个平日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姐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地连说话都费力气，不禁心中一酸，竟落下泪来。
“云弟，这才几日不见，就如此这般。若是将来有一天……可怎么是好！云弟，记住！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小弟弟了。你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记住了吗？”浣娘想让这个自己亲爱的弟弟明白，生命，只能自己去坚强。
“我记住了，二姐！”史云强勉强地笑着点点头。
“来，快擦擦脸上的泪。让下人看到不知又要怎样嚼舌头根呢！”
“二姐，爹，爹说，成亲礼还是按时举行。”史云强吞吞吐吐。他明白浣娘是在用生命捍卫着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而现在，就连这一点小小的尊严都要被人剥夺了。
浣娘沉默了。
其实，她早已想到了这个结果。但当这现实摆在她眼前时，她还是很难接受。若说在这之前她仍抱有一丝莫名的幻想的话，那现在这五彩斑斓的肥皂泡也已经被史云强的一番话给深深地刺破了。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不给人一点选择的自由。
正在沉默中，浣娘忽然想到了史家林。她隐约记起，在自己晕倒前他来看过自己，和自己说过什么。但究竟说了些什么，又无法详细地回想起来。
“大哥呢？”浣娘问道。
“大哥，大哥他……”
浣娘看到史云强的迟迟疑疑，想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自己连累了大哥？
“快说呀！”
“大哥，从爹那里偷来了房间的钥匙，想把你救出去。却不想，你病倒了。这下可好了，不但没把你就出去，大哥也被爹关禁闭了。”
“怎么会这样？——云弟，能帮二姐一个忙吗？”浣娘勉强起身，走到书桌旁。
“二姐，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的。”
“帮我给大哥一封信1”浣娘坚定地说。
“信？好，我想办法给大哥送过去。”
史云强带着浣娘写给史家林的信离开了。
诺大的屋子，就只剩下浣娘一个人独自面对着孤独晃动着的烛光火影。
史家林此时和浣娘一样，脑中思绪万千。但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他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这有错吗？
一个人追求自己的自由，有错吗？
若说史云强是理解浣娘的，那这理解和帮助只是建立在爱上，因为他爱自己的姐姐，所以坚持。
但爱有时是会让人盲目，让人看不清真相的。
而史家林对浣娘的理解，不仅仅是建立在爱上，还有那么一点同样对于自由的渴望。正是这份渴望，使史家林感觉到自己和浣娘的心是如此地贴近。不是兄妹的贴近，而是理想的心有灵犀。
史云强惴惴不安地走近史家林的门前，正是深夜，少了人的来往，这个院子显得愈发地安静，就连脚步声也仿佛惊天动地。
“大哥？大哥，信！”史云强蹲下身来，把信从门缝塞进去。
“谁的？”里面传出了回应的声音。
“二姐！”史云强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巡夜的下人听到了声响。烛光一点点逼近这里。
“大哥，我不能和你多说了！二姐说，务必要你放心！”说完，史云强便跑开了。
史家林还想问些什么，喊了几声“三弟”，“三弟”，没有回音，只得作罢。便从门缝处抽出浣娘的信，借着微弱的烛光，打开来。
第四章 祭祖大会
更新时间2013219 14：51：15 字数：2842
史家林借着闪动的烛火，打开了浣娘的信。只见一行行干净秀丽的钢笔字整齐地排列在发黄的稿纸上：
“大哥，不知你现在境况如何。想来，也不会比我好在哪里。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我们家虽说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但在这家中，能让浣娘对他说知心话的，恐怕也只有大哥一人了。云弟虽然可以信赖，毕竟年纪还小。
我走后，还望大哥对他悉心照料，免使其受伤害。
大哥，我走了。
这一走，竟也不知要往何处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只是浣娘不管身在何处，都会时时刻刻在内心祝祷，期盼着大哥，三弟，父母亲安好。
以后这个家的重担就要交给大哥了。
请原谅浣娘的不辞而别。“
信读完了，仿佛浣娘清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史家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帮助浣娘了。或许她现在早已逃离了这个魔窟，这样也好，只要她开心就好。史家林想着。
此时的浣娘还被困在自己的小屋里，她知道信肯定已经送到了大哥手里。
这次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只等明天天亮。
这是祭祖大会的前一夜，史家仍旧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蜡烛要一直燃烧到天亮。
院落中还是一样的璀璨夺目，只是少了了平日的热闹劲儿，惨淡淡的什么也不像。
祭祖在史家算是一件大事，比春节还要隆重。家中一应所有人几乎倾巢出动。求得平安符，预示着来年家丁兴旺，全家和睦平安。
天终于亮了。
空落落的院落伴着“嗒嗒”的马蹄声像是冬风扫荡落叶一样，疾驰而又迅速。
整个史家安静了下来。
“小雨，看外面有人吗？”浣娘带着一夜未睡惺忪的双眼说。
小雨蹑手蹑脚地趴在门缝望了一望，“没人，二小姐——二小姐想干什么？”
“小雨，你和我一起走吧。只是把你一人留在这里我怕爹不会放过你的。”
“走？走去哪里？”
“去外面的世界呀？”
“二小姐可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我……”
“怎会不知。比家中自由舒服多了！”
“那二小姐知道那舒服自由的代价吗？”
“什么？”
“想要自由舒服，就一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和磨难。这就是这个所谓外面的世界教给我的。在没有遇到老爷之前，我每天想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怎样可以填饱肚子，怎样可以在冬天穿上棉衣，不被冻死在街头。”小雨低低地说着，一点点将身子挪到浣娘身旁，拉起浣娘的手，“二小姐，外面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浣娘没有想到小雨曾经承受了这么多，受到过那么多伤害。这让她犹豫。她不愿再带小雨一起走了，更不愿把小雨单独留下。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而自己离开，对她来说又将是一个大大的灾难。
“小雨，我……对不起，我只是想离开。”
“二小姐想离开没有错，想带着小雨离开也没有错。我和二小姐在一起这些年，从没有看到二小姐这样痛苦过，我很心疼二小姐。也恨自己没有能力……”
“小雨，好妹妹。我知道你喜欢大哥，但……”
小雨听浣娘这样说，不禁愣住了。她从没有对浣娘讲过自己的心思，她怎会知道？
浣娘从床头拿出一个珠花攒的金属盒子，放在小雨膝上，“姐姐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离开后，你拿着这些首饰也离开这个家吧！去外面过日子，找一个好男人嫁了。”
“二小姐怎么知道？”
“我们朝夕相处，又怎会不知。”，浣娘更加使劲儿地握住了小雨的手。“放心去吧！有了这些钱，将来成家了以后可以做个小本生意，不会再过苦日子了。相信我！”
小雨眼中含着热泪，点点头。浣娘总算放下心来。
浣娘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和小雨一起悄悄溜出了史家。
“小雨，我们就此别过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浣娘说着。
小雨不吭声，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二小姐，和刚才仿佛不同了。
浣娘背对着小雨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一步步迈得不是很轻松，也不是很沉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压抑感。
“二小姐！”身后突然响起了小雨的声音。
“二小姐，”小雨一边喊叫着，一边向浣娘身边跑去，“二小姐不要丢下�